姚佐唐烈士史料的发现与考证

姚尚明

姚佐唐烈士史料的发现与考证原创2022-04-03 17:07·铁军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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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佐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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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佐唐，1928年10月在南京雨花台牺牲的著名工人领袖，江苏省第一个地方党组织的创建人。由于他牺牲年代较早，史料缺失严重，给后人留下诸多谜团。如，他究竟是哪年出生，有无在“上海扶轮中学”学习，有无参加共产国际第五次大会；他在北伐战争中是腿部受伤，还是“失去一条腿”，又是如何从事地下斗争的，等等。通过对史料的深入研究和走访，笔者取得重大发现，厘清了许多过去不被重视或没有发现的史料。特撰此文，缅怀姚佐唐彪炳史册的光辉业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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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肖振才 孙月红

一、姚佐唐的年龄及身世

在中共党史上，多数学者关于姚的身世和年龄均认为：“姚佐唐，1898年生于安徽桐城。中共早期党员，我国早期工人运动的组织者和领导者，革命烈士。姚佐唐出身工人家庭，自幼跟随在江南造船厂工作的父亲生活在上海。”（1）雨花台烈士纪念馆现展陈：“姚佐唐（1898—1928），安徽桐城人，中共党员。”《南京英烈·姚佐唐》云：姚佐唐1898年生，“在上海扶轮中学毕业后，为了维持家中艰窘的生计，来到陇海铁路徐州站（铜山站）大厂当学徒工”。（2）诸多人物辞典也持有同样的观点。但是，近年来通过与麻溪姚氏联谊会姚大彬、姚中祥等多位知情人座谈，并查阅《桐城续修县志》《桐城麻溪姚氏宗谱》等资料，了解的情况，与前述截然不同。

姚佐唐父亲姚永沂，字仲和，号少初，散文大家姚鼐的四世孙，道光丙午年五月五日（1846年5月29日）生，卒于光绪癸巳二月十二日（1893年3月29日）；母亲姚张氏，监生张连陞的千金，咸丰癸丑年九月二日（1853年10月2日）生，卒不详。（3）《桐城续修县志》记载，姚氏先祖自浙江余姚迁居县城，称“麻溪姚家”，传至姚鼐这一代时，已在县城定居300余年。明代，姚家人文蔚起，成为文化世家和仕宦望族，第16世公姚鼐是为家族中声名显赫的代表人物。姚鼐（1731一1815），字姬传，一字梦谷，与方苞、刘大櫆并称为“桐城三祖”，先后主讲于扬州梅花、南京钟山等地书院，著有《惜抱轩全集》等。

麻溪姚氏家谱

姚永沂育有4子3女，长子姚佐亮，字墨斋，光绪戊寅（1878年）十一月十五日生；二子姚佐辉，字朴斋，光绪甲申（1884年）九月五日生；三子姚佐唐，字琴斋，光绪丁亥四月二十八日（1887年5月20日）生：四子姚佐虞，戊寅年（1890年）正月十七日生，嗣其叔父姚永熄。长女婚配余姚人汪大经，次女婚配张训诂，次女早殇。（4）由于生活窘迫，自二子姚佐辉出生后，姚永沂就与族人一道到处打工，姚母带着儿女在桐城生活。姚佐唐的父母去世较早，据其族人口述，其父于1893年去世，不久其母姚张氏也因病去世，姚佐唐在大哥姚佐亮照料下长大。也就是说，按前述记载的年龄，姚父去世时姚佐唐还没有出生，显然违背常理。按家谱记载，姚佐唐年龄也仅6岁。据此，关于“姚佐唐出生于1898年”的认定，无疑是错误的，说“姚佐唐出身工人家庭”也十分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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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姚佐唐从事工人运动的起点

由于家境困难，父母双故，姚佐唐很早就外出打工。但是他打工的第一站是哪里？徐州北站是否为他打工的起点？不少学者还认为，姚在徐州北站（铜山站）机厂学徒时，“拜有名的技术工人，后成为中国最早期的工人党员史文彬为师。”（5）事实真的如此吗？答案是否定的。

新史料表明，姚佐唐离开家乡后，最早在郑州铁路工厂打工，由于生性豪爽，爱交朋友，经常因工友受欺负而打抱不平，受到当局处分，辗转于信阳、彰德等地铁路系统工作。在《一个革命战士的回忆》中，姚佐唐亲笔写道：“因为我生性好活动，时常被路局注意，前后调动工作五次，总不让在一个地方长期停留。”（6）如此看来，他没有机会去上海就读，又如何毕业于上海扶轮中学？查阅上海普通教育志编纂委员会所编的《上海普通教育志》（上海社会科学院2018年8月版），始终找不到“扶轮中学”的字样，更找不到姚佐唐在上海入学的痕迹。姚氏宗谱也记载说：“佐唐，仲和公第三子，字琴斋，光绪丁亥四月二十八日（1887年5月20日）生，娶候选未入流宋吉孚之女，光绪丙申年十一月二日（1896年12月6日）生，生二子，郑生、彰生，殇一女。”关于“郑生、彰生”名字的由来，姚佐唐亲属肯定地说：“郑生，是在郑州所生，彰生，是在彰德所生。”姚佐唐的堂妹姚淑华回忆说：“姚佐唐家住在桐城城关北门，现桐中旁边，弟兄4人…姚佐唐年轻时在铁路上工作，和宋杰华结婚是在信阳州，后到彰德府（安阳火车站）。”（7）这样看来，姚佐唐从家乡外出打工，不仅到过郑州、信阳、彰德，而且到过合肥、徐州等地。其经历不能不说是辗转千里，饱尝艰辛，徐州并非是姚佐唐工人运动的起点。

史文彬（1887一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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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有没有可能与史文彬共事呢？据考，史文彬（1887一1942）字志卿，又名石志清。中国共产党最早的工人党员之一，早期北方工人运动的先驱和卓越的领导人之一。1907年考进济南某铁工厂做工，1912年考入长辛店铁路工厂做白铁工，“五四运动”后与陈励懋、陶善琮等，在长辛店大街北墙缝胡同创办工人夜班通俗学校，1921年1月，北京共产主义小组在长辛店铁路工厂夜班通俗学校的基础上组织成立了长辛店劳动补习学校。当年7月，由邓中夏、罗章龙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8）这期间，姚佐唐先在郑州、信阳、彰德打工，后在铜山机厂工作，根本没有机会与史文彬会面，直到1923年1月京汉铁路总工会成立前后，姚、史才有密切接触，共同参与并领导京汉铁路总同盟大罢工。1926年3月，史被捕出狱后与姚一起参加了国民革命军铁道大队，史文彬任大队长，姚佐唐、康景星任副大队长，朝夕相处，合作共事，交谊深厚。因而，姚为“史文彬的高徒”疑为误传。

三、姚佐唐是否出席共产国际“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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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佐唐是否出席共产国际“五大”的问题，是党史学界一直争论的问题。

1924年5月，共产国际发出《第三国际致中国共产党函》，即召开共产国际第五次代表大会的通知。通知说：第三国际的第五次大会定于6月5日开幕，贵党应派代表四人到会…代表切不可全为中央执行委员会中的分子，必须包含区域地方的分子在内。关于中共出席共产国际“五大”的代表，有多种说法：其一，李大钊、王荷波、彭述之、刘清扬（女）；其二，陈独秀、李大钊、罗章龙、刘齐佳、彭述之；其三，李大钊、王荷波、姚佐唐、刘清扬、彭述之；其四，李大钊、王荷波、彭泽湘、卜士奇、刘清扬等。陈独秀因故未能参加，是肯定的。那么其他人呢？值得关注的是，2009年7月，乐亭李大钊纪念馆就此事赴莫斯科专门调研。在《考证李大钊1924年苏联之行》调研报告中，李敏说：出席会议的代表有李大钊、王荷波、彭述之、刘清扬及在莫斯科学习的赵世炎、卜士奇等，李大钊随身带有陈独秀签发的李大钊、王荷波、彭述之、刘清扬4人的代表证书，并分别填写了出席会议的登记表。（9）这一史料证明，出席会议的中共代表为4名，其他代表为列席代表，或者说是没有表决权的代表。不仅当时同在莫斯科的姚佐唐不是正式代表，连罗章龙也不是正式代表。

姚佐唐（左）与罗章龙、王荷波在1924年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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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此看来，姚佐唐虽然出席了共产国际第五次代表大会，并被选为青年委员会成员，但他是没有表决权、发言权的中共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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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姚佐唐如何负伤、伤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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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佐唐是在北伐战争攻占武昌时负伤的。据考，攻打武昌的主力是叶挺所率的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独立团。1926年9月1日，攻坚战打响，由于城墙坚固，吴军在蛇山上居高炮击，连续数日，部队伤亡过大。后奉命先扫清外围敌堡，对武昌暂取包围态势。9月7日，龟山和汉阳兵工厂及汉口已被国民革命军占领，武昌依然没有拿下。姚佐唐带领铁道队员们冒着生命危险，抢修遭吴军破坏的铁路，将前方急需的铁甲车运送到前沿阵地。见到从远处开来的铁甲车，叶挺团长大声叫道：“战后要为铁道队请功！”《中国铁路工人运动史大事记》记载：“北伐军进攻武昌时，铁路工人及家属在粤汉路工会的领导下，冒着枪林弹雨，为革命军送给养、运弹药、救护伤员，工人秘密修好城旁的铁路，把从南方开来的火车驶赴徐家棚火车站，拖送铁甲车和部队到前方阵地…协助北伐军很快占领了武昌。”（10）不幸的是，在这次战斗中姚佐唐受伤。但是，他的伤势如何？伤的是左肢还是右肢？有的说姚佐唐“失了一条腿”，有的说他的腿“被枪弹打跛了”，有人还煞有其事地说，北伐时不可能为他装上假肢，只是受点伤而已，不然不可能伤好后重回铁道大队。众说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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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究竟怎样的呢？据当时与姚佐唐同在铁道车队工作、介绍他加入党组织、并任南京市委委员的何正泉回忆：“铁道队属东路军何应钦部……大队副姚佐唐（当时三四十岁）是共产党员，在陇海铁路当过工人，参后作战十分英勇，北伐中立了许多战功，左腿在战斗中被枪弹打跛了。”（11）又据姚的姻弟，时在桐城汽车队的宋厚成回忆：“假腿子是白色的铁等制成的，听说1954年发大水冲走了……”（12）这就说明，姚负伤的是左腿的下肢，而且装了假肢，虽然行走有些困难，但装假肢后还是可以自如行走的。

五、姚佐唐在南京究竟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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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3月，姚佐唐随北伐革命军回到南京的住处，过去一直认为他的住处在“下关黄泥塘”；《南京革命史》认为在“下关大江路58号”。考证民国时期出版的地图，却查不到“黄泥塘”，也没有“大江路”。查阅史料后，有了新的发现。姚的同乡回忆：“我叫李连生，今年74岁（1913生）。5岁时，我跟父亲来到南京，在下关区虹门口开缝纫店，……姚佐唐大约1924年搬到南京兆庆里（南京解放初期为益美酱园所在地），和我家相距里把路，就这样我们与姚佐唐一家相识，且很要好。”（13）由于多年的城市建设，兆庆里今已不存。据久居下关的吴宝祥老人说，兆庆里就在下关热河路与建宁路的夹角附近，即今静海寺纪念馆对面的杨家花园居民小区。吴先生对益美酱园印象深刻，他说，20世纪90年代，益美酱菜厂改制关停后，这里还有个颇有名气的“大江浴室”。

姚佐唐在雨花台就义距今近100年了，值此之际，缅怀烈士光荣事迹，还历史的真实是党史工作者责无旁贷的任务，特撰此文以求教于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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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张磊著：《姚佐唐：喋血雨花的工运领袖》，载于人民网和中国共产党新闻网，2018年08月29日。

（2）《南京英烈·姚佐唐》，中共南京市委党史办、雨花台烈士陵园管理局编，南京工学院出版社第124页。

（3）姚国桢主编：《桐城麻溪姚氏宗谱》第十二册，民国22年编。2019年桐城姚氏宗亲联谊会重修，内部出版。

（4）同上。

（5）《南京英烈·姚佐唐》，中共南京市委党史办、雨花台烈士陵园管理局编，南京工学院出版社第124页。

（6）姚佐唐：《一个革命战士的回忆》，载于《河北文史资料》，1982年第8期，第31-36页。

（7）姚淑华口述：《我所知道的姚佐唐烈士一些情况》，1983年11月21日于铜陵，存雨花台纪念馆。

（8）中共北京市委党史研究室编：《中共北京党史人物传》第二卷，69一78页，中共党史出版社1994年版。

（9）李敏：《考证李大钊1924年苏联之行》，载于《党史博采（纪实）》2011年第7期。

（10）中国铁路总工会工运史研究室，中共铁道部党校教研室编：《中国铁路工人运动史1881一1949》，第128页。

（11）何正泉：《党在我们工人中间——早期南京工人斗争琐忆》，载《南京党史资料》1983年9月第5期，第9页。

（12）宋厚成口述：《关于姚佐唐烈士的一点事实》，1991年1月13日，于桐城县汽车队。

（13）李连生口述：《谈姚佐唐情况》，1987年8月30日，存桐城市史志档办公室。

（肖振才：学者、作家。著述获省市“五个一”、社会科学和文学等多项奖励。）

（本文源自《铁军》杂志 2022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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