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远去的先祖

姚尚明

从未远去的先祖

姚晓冰

    我74年出生于襄城县湛北乡南姚村，幼时最喜欢去奶奶家，高大的房屋之间形成幽深的过道，夏日里感觉格外清爽，走进过道便可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我会故意加重脚步，有时还会喊上一两声，体会那奇妙的感觉。院子里的石榴树侧歪着头，像在慈爱地笑着看向幼小的我。二门处有一对石狮子，只是不知为什么各少半颗脑袋。堂屋的台阶高大，但我总是乐此不疲地爬上去，只为从大青石板滑下时的快乐！大木门上的浮雕像是花瓶里插着什么花朵，可是浮雕也已经不完整，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正对屋门的条案上放着一个小匣子，里面是祖宗牌位，可是缺少了一些字迹，有些地方露着白色的木碴，像是被老鼠啃咬过，又像是被刀砍下，这是谁淘气干的吗？八仙桌上有时会有好吃的东西，太师椅则分列八仙桌两侧，是我爬上爬下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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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住着爷爷及二爷兄弟们，数不清的大和姑总是让院内热闹非凡，浓浓的亲情化也化不开，给予了我一个幸福的童年。听得最多的，是我的姥姥因为打土匪身亡，女姥姥后来疯了。有时也会偶尔听大人们以景仰骄傲的语气提起“姚大人”，但我只关心树上的石榴是不是已熟透，奶奶是否可以用竹杆摘给我吃……

后来随父离乡，上学、结婚、生子，经历人世的种种如意不如意，会忆及童年的幸福时光，怀念家人间浓厚的亲情。但真正的回头是在2021年，我得到了一套两本《襄城姚氏族谱》，清光绪三十二年追远堂藏本。年将五旬，从不知道族谱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我家有族谱。翻开来，陌生的繁体字没有间断的一个个排列着，沉旧又悠远，我与它们大眼对小眼，彼此并不认识。然而，当我寻到曾祖父的名字，并拾阶而上，通过许多的“生员”“监生”“贡生”等的标注追溯到始祖的那一刻，仿佛有一道光劈开了混沌的世界，我可以望向我的来处了！我怀着浓厚的兴趣，配合字典、百度，一页页读了下来……

元末明初，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始祖兄弟二人为躲避战乱，一路从山西襄陵向中原方向逃难。马蹄踏踏，尘土飞扬，官兵的鞭子不时的落在二人身上。兄弟二人数次被贼兵冲散，因怕散而终不能复聚，于是含泪共炊之后，分锅而负，作为日后相认的信物。

后兄弟二人果然被迫分离，我始祖子宽公流落于襄县城东洪福寺。洪福寺后有个杨庄，杨庄有一杨老，号“素封”，无子，仅一女待字闺中。于是央人作媒，招我始祖入赘。杨老夫妇待我始祖如亲子，始祖敬杨老夫妇如亲生父母，后来生一男，名让，我二世祖也！杨老家并不富裕，父子二人辛勤劳作。后杨老亡，始祖破产治丧，厚葬杨老于杨氏先茔，亦即后来的始祖茔。始祖为人忠诚厚道，嘱让及后世子孙，当世世不忘杨老恩情，祭祀不可缺乏，规格必与始祖相等。始祖重手足情，半口破锅视若珍宝，令供于家庙内，待后世子孙能因之相认，除子孙外，新妇进门，亦必于拜先时知晓半口锅的来由。由是，孝悌知恩感恩的家风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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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城姚氏自三世始有六祖，分为六门，二门三世祖镛，宣德乙卯中举人，仕沔阳州同知；长门四世祖修，贡生，仕山西石州训导；二门四世祖效，岁贡生，仕内邱县训导；三门四世祖仿，岁贡生，仕清和训导；长门五世祖文，岁贡生，仕邳石二州训导；三门五世祖溥，岁贡生，授山东禹城县教谕；五门五世祖璇，仕太医院院使；长门六世祖汝稷，嘉靖辛卯科亚元，仕山东高苑县知县；三门六世祖汝霖，明正德丙子科举人；汝耔，明嘉靖戊子科举人，仕平凉府知府；汝皋，明正德丁丑进士，仕贵州布政司左参议；五门六世祖师冉，仕彰德府都司，诰授广威将军…….至七世，三门继可公出，明嘉靖乙丑进士，仕至工部尚书，太子少保，为盛之尤盛者也！

有明一代，襄城姚氏人才辈出，俨然一介旺族，但始祖子宽公传下的忠厚孝悌的家风始终不改。六世祖汝皋公于明武宗时谏巡游，又议世宗兴献王大礼，两被廷杖贬谪，但初心不改，无悔容。万历二十七年，皇上下诏敕封六世祖汝皋公赞其：“振古遗直，清朝朴忠。再批逆鳞，有独立敢言之气；屡廻砥柱，有孤贞迈俗之操。”呜呼！六世祖汝皋公大孝于天下矣！

至七世祖继可，平虏患、固边防、治水患、建工程，忠心耿耿，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两子死亡，皆忙于国事而不暇恤！至今襄城县内仍流传着许多关于姚大人为襄城老百姓谋福利的传说。呜呼！七世祖继可公为国忘家，为公忘私之大仁大义再次彰显我姚氏家风！

继可公长子祇承去世时，遗孀高氏年仅十九岁，孙子成性仅三岁。未几年，二子祇遹亡，其遗孀辛氏年仅二十五岁，并无子嗣，日夜悲哭，月余，双目失明。高氏养幼子，携弟媳，悲苦度日。其坚强忍耐担当，不证可知矣！后成性成人，高氏年四十积病殁。呜呼！高氏乃吾家贤母典范矣！

九世祖成性公虽少孤，但生性孝顺聪颖，奉养母亲及婶婶终老，后官至姚安府知府，贤声丕著。祖父继可公逝后，成性扩建家乡元老别墅以作纪念。退休后方想悠游林泉，勉农终老。但明朝末年，流寇猖獗，李自成欲攻打襄城。襄城县令胡公前来寻公共商守襄大计，二人决定效仿唐代安史之乱中名臣张巡、许远死守襄阳的历史壮举，共守襄城。成性祖毅然与胡公同心协力，坚固城墙，加深护城河，操练兵马，采山石作砲，用柳条编簸箕作盾牌。二人总领，诸绅士分管，日夜戒严。邻近的城池尽被攻陷，惨遭蹂躏，襄城在二人共守之下，安堵如故数年之久。1639年，国家形势更加危急，胡公被调往南方，公又独守襄城两年，终因粮资尽失而独木难支。城被攻陷之日，家人欲扶公逃走，公厉声道：“吾家世受国恩，将奚之？”李自成见公忠勇，欲劝降，不忍杀，公不从，骂声益厉，终被杀害！呜呼！公之忠义如此，所从何来？盖历代先祖之浸淫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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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公二子兆鹤当时年幼，闻父殉国，怒而提刀进贼营寻父尸，被贼所抓，欲杀之，兆鹤祖昂然答道：“吾父殉国，吾当殉父，何畏死哉？”贼被其气概所折服，又感动于他的孝心，归还父尸，得葬。成性祖长子兆豸时任户部郎中，在外督饷，闻父殉难，一夜之间，须发尽白，牙齿尽落，呕血不止。后上书请表，却听闻怀宗自杀消息。国破家亡，兆豸公吐血而亡！成性祖有一妾张氏，于城破之日，为免受辱，投井而死！呜呼！成性祖忠孝满门矣！

从始祖子宽公迁襄以来，至明朝灭亡，襄城姚氏唱出了一曲忠孝节义的悲壮之歌！我姚氏家风之深、之厚、之久、之远，怎不令人唏嘘感叹矣！走笔至此，大恸，涕泗长流！

并非只有姚氏子孙记之，在六修族谱寻访姚氏族人的过程中，他姓之人听说我们是姚氏后人，无不对姚氏家风赞不绝口，有襄人对成性祖保卫襄城故事慷慨讲述，感人至深，足见姚氏家族在襄城影响之深远！

有清一朝，姚氏仍为旺族，族规族训载于族谱之中，垂训后人。姚氏自明至民国年间，共修族谱五次，世系清晰，内容丰富详实，是宝贵的家族文化历史资料，亦是宝贵的民族传统文化史料。可惜文革时被付之一炬矣！自此，襄城姚氏家族传统管理模式被斩断，这是时代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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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天终不灭我族，2017年，孤本族谱重见天日，沉寂于姚氏后人基因中的家族意识觉醒，寻根问祖之风悄然而起，许多族人来到元老别墅遥寄思祖之情。

元老别墅便是我从小生活过的院子，是九世祖成性为纪念祖父继可公所建，成性祖没能在此优游终老，但它却庇佑了后世子孙四百余年！

今天，我再次回到元老别墅，它历经风雨沧桑，已显破旧。部分被拆除，现已列为襄城县文物。我游走于已经无人居住的院落，抚摸那缺损的雕花木门。元老别墅静默不语，但我又明明听到它在说：“孩子，归来吧，这里是你永远的家！”

                              2024年3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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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先登

好文，真正好文，一口气拜读了两遍，可谓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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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老别墅便是我（姚晓冰）从小生活过的院子，是九世祖成性为纪念祖父继可公所建（成性祖没能在此优游终老）。元老别墅历经风雨沧桑，已显破旧，部分被拆除，现已列为襄城县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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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曰：

   姚廷明拍了元老别墅，见：祠堂续集P215～216，撰稿人姚宗堂（不是族人）等，联系人姚黑孩（不是族人）等。

        姚宗堂、姚黑孩等经多方努力，终于找到襄城姚氏宗谱五修孤本，整理和翻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