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枢传：《中书左丞姚文献公神道碑》（姚燧撰）

姚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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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枢公为元代政治家、理学家，在风起云涌的激荡年代，为炎黄文化的传承光大和中华民族的融合壮大留下了许多丰功伟迹；燧公为元代文章家、史学家，秉笔直书当时风云人物的功过，以洛阳纸贵之誉被推为时代文坛巨匠，为后人留下了丰富宝贵的史料。燧公于公元1312年前后所撰枢公传记——《中书左丞姚文献公神道碑》，可能定稿于江西九江匡山精舍，今人通过一斑可以窥探两位杰出先人的风采。此稿据查洪德先生辑《姚燧集》版本校改，将过往繁体竖排转为现今简体横排，以编年体分段并作了些许注解，以志燧公逝世七百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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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左丞姚文献公神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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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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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枢，字公茂，事世祖潜邸十年，左右宸（chén，北极星所在，后借指帝王所居）极十有九年，居近密之地，受尊宠之任，可谓必世之久。惟其不图富贵，进退礼敬，穷达一节，不易寒士，故不取耻当时，明哲保身以薨（公元1278年，戊寅七月二十三日枢公逝于北京）。帝为震悼，赙（fù，拿钱财帮助别人办理丧事）楮（chǔ，纸的代称 ）泉为千者千五百。闵惟子炜（生于公元1264年），生十五年，未授之室，赐聘财如所赙。明年，官以礼部郎中，皆异数也。既没世，而名声日延。后十九年，当元贞二年（公元1296年），裕圣太后以尝侍讲裕宗，言之成宗（帝铁穆耳），赠谥荣禄大夫、少师、文献公。至大三年（公元1310年），武宗（帝海山）追号嘉猷程世旧学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鲁国公，谥仍其旧。又推恩再世：考仲宏，赠太保、仪同三司、鲁国康懿公；祖锜，银青荣禄大夫、大司徒、鲁国惠靖公；妣（bǐ，已故女性先祖）张氏，祖妣李氏，皆鲁国夫人。

惟姚氏为神明之后，历三代、秦、汉、魏、晋、宋、齐，传次或绝或续，与梁、陈、隋、唐可谱究者，别载《世录》。惟本五季梁、唐六镇节度使勍；勍（qíng，强）生金吾将军汉英，汉英周广顺初(公元951年），太祖遣之使辽，见留，事世、景、圣三宗，加安时制节宏化翊（yì，鸟之双翼竖立起来）亮功臣、开府仪同三司、枢密使、检校太师、兼政事令、上柱国、东阳郡公；汉英生中书门下平章事、北面宣徽使衡之；衡之生给事中、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居政；居政生太师、左金吾卫上将军、虔州节度使景祥；景祥生太子洗马企华；企华生金东上阁门使、金州团练使玢；玢（bīn ，一种玉的花纹）生阁门祇侯、武德将军佺，佺（quán，光明正大）生武德将军、获嘉令锜；锜（qí ，古代一种三足的釜）生安远大将军、庆阳安化丞渊，后更名仲宏；仲宏生公及弟桢、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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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左丞姚文献公神道碑

（二）

$ r+ |- _' Q- t2 K公自稚弱，一力余学，书则经纪其家，向晦则读书，夜分不辍。鲁国夫人恐伤耽苦，每止之。乃塞窗，不使见烛，就枕必尽三鼓。闻将迁关中考康懿公录事判官于许，俾（bǐ，使 ）取师氏姑及姑之夫子昌以来。公徒行怀书，困休于树，宿止于邸，亦出以诵，自期甚高。宋内翰九嘉，少登科甲，时有重名，方闲居许，催折行位与之游。一日宾会，录事名召公，内翰怒曰：“公茂负佐王之略，岂可若是易之？”先祖曰：“同僚呼儿辈宜然。”犹竟席不乐。其为前辈见推如此。

3 P  a/ L1 |# K( E4 Q  S壬辰（公元1232年，宋为绍定五年，金为天兴元年），许城（时为金所辖）被（蒙古军）围，州版公军资库使，与副夜直，四鼓，闻窗外叹曰：“人献东门。”出索之，无得。副曰：“吾当遭兵河朔，鬼物云然，宜捄（jiù ，同救）吾家。”乃相与归，街陌横铃索断行，见其怀印，若赴州计事者。至家，乃尽出金银酒具奁（lián，古代盛梳妆用品的匣子）饰。裹糇（hóu，干粮）粮为逃死谋。日出而东门果破，邀军将萧姓者入家，尽付所出。萧曰：“吾尝受邱真人教：‘汝军中惟救人无杀。’吾捄乃死。”公闻太宗（帝窝阔台）诏学士十八人，即长春宫教之，俾杨中书惟中监督，则往依焉。中书少公六年，兄称之，与偕北觐（jìn，朝见君主或朝拜圣地）。时龙庭无汉人士夫，帝喜其来，甚重之。

0 R6 G7 v3 G4 t/ e+ I' K乙未（公元1235年，宋为端平二年），诏二太子南征，俾公从杨中书即军中求儒、道、释、医、卜、酒工、乐人。会破枣阳，并公所招，将尽坑之。大将幕竹林间，公前辩析：“明诏如此，他日将何以复命。”乃蹙（cù，聚拢）
; U% \5 r2 v0 |4 B2 J* F数人逃入竹中，潜归其营，匿严侯军中， 才脱死数十人。继拔德安，得江汉先生赵复仁甫，见公戎服而髯，不以华人遇之。至帐中。见陈琴书，骇曰：“西域人知事此乎？”公为一莞。与之言，信奇士。出所为文数十篇。以九族殚残，不欲北，与公诀，祈死。公留宿帐中。即觉，月皓而盈，惟寝衣存，乃鞍马号积尸间，求至水裔，脱履被发，仰天而号，欲投溺而未入也。公晓以徒死无益：“汝存，则子孙或可传绪百世。吾保而北，无他也。”遂还，尽出程、朱二子性理之书付公。江汉至燕，学徒从者百人，北方经学自兹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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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左丞姚文献公神道碑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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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辛丑（公元1241年，宋为淳佑元年），赐锦衣、金符，以郎中伊鲁斡齐（另译牙鲁瓦赤）行台于燕，时惟事货赂，天下诸侯，竟以掊（pǒu聚敛，搜括）克入媚。以公幕长，必分及之。乃一切拒绝。人有以银二笏来见，既谢却，乃出置毡帘间，遣人追及与之。遂携家来辉，垦荒苏门，粪田数百亩，修二水轮。诛茅为堂，城中置私庙，奉祠四世堂，龛鲁司寇容，傍垂周、两程、张、邵、司马六君子像，读书其间，衣冠庄肃，以道学自鸣。佳时则鸣琴百泉之上，遁世而乐天，若将终身。后生薄夫，或造庭除，出语人曰：“几褫（chǐ ，剥夺）吾魄。”又汲汲以化民成俗为心，自版《小学书》、《语孟或间》、《家礼》，俾杨中书版《四书》、田和卿版《尚书》、《诗折衷》、《易程传》、《书蔡传》、《春秋胡传》，皆于燕。又以《小学书》流布未广，教弟子杨古为沈氏活版，与《近思录》、东莱经史论说诸书散之四方。时先师许魏国文正公鲁齐在魏，出入经传子史，泛滥释、老，下至医、卜筮、兵刑、货殖、水利、算数，靡所不究。公过魏，与窦汉卿相聚茅齐，听公言，义正粹，先师遂造苏门，尽录是数书以归。谓其徒曰：“曩（nǎng，以往 ）所授受皆非，今始闻进学之序。若必欲相从，当尽弃前习，以从事于《小学》、《四书》，为进德基。不然，当求他师。”众皆曰：“惟先生命。”则魏国公由穷理致知、反躬践实，为世大儒者，又公所梯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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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左丞姚文献公神道碑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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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庚戌（公元1250年，淳佑十年），尽室来辉，相依以居。会上（上指忽必烈，时为亲王）在潜邸，遣托克托、故平章赵壁驿至彰德。恐公避，托克托（另译脱兀脱）留，壁独至辉，以过客见。审其为公，始致见徵之旨。公曰：“天下之人，同是姓名何限？恐使者误徵，不敢妄应。”壁曰：“汝非弃伊鲁斡齐隐此者乎？”公曰：“是则然矣。”壁曰：“良是。”乃偕往彰德，受命遂行。既至，上大喜，日客遇之，俾居卫从后列，惟不直宿。时召与语，随问而言，久之，询及治道。公见上聪明神圣，才不世出，虚己受言，可大有为，感以一介见信之深，见闻之切，乃许捐身驱驰宣力，尽其平生所学。敷心沥胆，为书数千百言，首以二帝三王为学之本，为治之序，与治国平天下之大经，汇为八目，曰：修身、力学、尊贤、亲亲、畏天、爱民、好善、远佞。次及其救时之弊，为条三十，曰：立省部，则庶政出一，网举纪张，令不行于朝而变于夕；辟才行，举逸遗，慎铨选，汰职员，则不专世爵而人才出；班俸禄，则藏秽塞而公道开；定法律，审刑狱，则收生杀之权于朝，诸侯不得而专，丘山之罪不致苟免，毫发之过免罹（lí ，遭受苦难或不幸 ）极法，而冤抑有伸；设监司，明黜陟（chù zhì，人才的进退，官吏的升降），则善良奸窳（yǔ，恶劣）可得而举刺；阁征敛，则部族不横于诛求；简驿传，则州郡不困于需索；修学校，崇经术，旌节孝，以为育人才、厚风俗、美教化之基，使士不媮（tōu，同偷）于文华；重农桑，宽赋税，省傜役，禁游惰，则民力纾（shū，解除），不趋于浮伪，且免习工技者岁加富溢，勤耕织者日就饥寒；肃军政，使田里不知行营往复之扰攘；赒（zhōu，救济）匮乏，恤鳏寡，使颠连无告者有养；布屯田，以实边戍；通漕运，以廪京都；倚债负，则贾胡不得以子为母，如牸（zì ，雌性牲畜）生牸牛、十年千头之法，破称贷之家；广储蓄，
+ |8 q. S5 A- C5 j0 J" [- O复常平，以待凶荒；立平准，以权物估；却利便，以塞倖（同幸）途；杜告讦（jié，揭发别人的隐私或攻击别人的短处），以绝讼源。各疏弛张之方其下，本末兼该，细大不遗。文不具述。上奇其才，由是动必见询。使授太子经，以太师、淇阳王之兄、故丞相图门恪尔（另译图们格尔或土木各而）、故右丞巴哈济达（另译不华吉丁）、今司徒玛努勒（另译买奴）为之伴读，日以三纲五常、先哲格言，熏陶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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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左丞姚文献公神道碑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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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Q! J0 E5 Y明年（公元1251年，淳佑十一年），宪宗（帝蒙哥）即位，诏凡军民在赤老温山南者，听上总之。大为张宴。羣下罢酒，将出，遣人止公：“顷者诸人皆贺，汝独默然。岂有意耶？”对曰：“臣欲陈之他日，不谓遽问。且今天下土地之广，人民之殷，财赋之阜，有加汉地者乎？军民吾尽有之，天子何为？异时庭臣问之，必悔见夺。不若惟持兵权，供亿之须，取之有司，则势顺理安。上曰：“虑所不及者。”遣人入闻：“愿总兵与国戮力。”报可。公策：“太祖（帝铁木真）承天大命，兵取天下，功未及竟而遂陟遐（zhì
xiá，远行)
。太宗平金，遣二太子总大军南伐，降唐、邓、均、德安四城，拔枣阳、光化，留军戍边。襄樊、寿、泗，继亦来归。而寿、泗之民，尽于军官分有，由是降附路绝。虽岁加兵淮、蜀，军将惟利剽杀，子女玉帛悉归其家。城无居民，野皆榛莽。何若以是秋去春来之兵，分屯要地，寇至则战，寇去则耕，积谷高廪。边备既实，俟时大举，则宋可平，上善之，始置屯田经略司于汴，西起穰、邓，宿重兵，与襄阳制阃（kǔn，门槛）犄角，东连陈、亳、清口、桃源，列障守之。又置都运司于卫，转粟于河，继馈诸州。陕西则移陇右。汪义武公戍利州，刘忠惠公黑马于成都。割河东解之盐池归陕西，置从宜所中粮与元，犹惧不继，置行部秦州，顺嘉陵，漕潼关、沔池，转粟入利，其年大封同姓，敕上于南京、关中自择其一。公曰：“南京河徙无常，土薄水浅，潟（xì，咸水浸渍的土地）卤生之，不若关中，厥田上上，古名天府陆海。”上愿有关中。帝曰：“是地户寡，河南怀孟地狭民伙，可取自益。”遂兼有河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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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壬子夏（公元1252年，淳佑十二年），入觐，受命征大理。至曲先脑而夜宴羣下，公为陈宋祖遣曹彬取南唐，敕无效潘美伐蜀嗜杀。及克金陵，未尝戮一人，市不易肆，以其主归。明日早行，上据鞍呼曰：“汝昨夕言曹彬不杀者，吾能为之，吾能为之！”公马上贺曰：“圣人之心，仁明如此，生民之幸，有国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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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夏（公元1253年，宋为宝佑元年），祃（mà，祃牙指古代军队出发举行祭牙旗之礼）牙六盘，大张教条，俾公以王府尚书身至京兆，置宣抚司，以杨中书为使。奏诸千夫长不法夺有人室者。旬月之间，民大和浃（jiā，融洽），道不拾遗。师行，留裕宗后，谓曰：“姚公茂吾不能离，恐废汝学，今遣窦汉卿教汝。”先遣三使入大理谕招，许不杀掠。大军经土蕃，刊木求途以前。三使先至谕旨，彼以为诳，磔（zhé，把肢体分裂）其尸于树。大师及城，其相高祥登陴（pī ，城上的矮墙，亦称“女墙”，俗称“城垛子”）望之，见吾军威之盛，骇愕，口张不收。饬（chì ，古同敕）公裂槖(tuó ，同橐,口袋 )帛为帜，书止杀之令，分号街陌。由是其民父子完保，军士无一人敢取一钱直者。惟急求三使之首，或曰：“投洱水中。”遣渔者网之，无得也。俾公为文以祭，赐其家人数十户，世无有与（虞）。及归，马多道死。公惟一马，瘠不可乘之，则牵之，襟谷数升，时摇木盂以饲。雪深三尺，军马所经，踏为冰梯，惟旄牛负槖以从。徒步仅千里，而中原马至，分赉之，始免茧足。上驻六盘，公疾，求居关中。教使劝农，身至八州诸县，谕上重农之旨。凡今关中桑成列者，皆所训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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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丙辰（公元1256年，宝佑四年），公入见。或谗王（忽必烈，时为亲王）府得中土心，帝（蒙哥）遣阿弥达尔（另译阿蓝答儿）大为钩考，置局关中，惟推究经略、抚宣官吏，下及征商无遗，罗以百四十二条，曰：“俟终局日，入此罪者，惟刘、史两万户以闻，余悉不请以诛。”上闻，不乐。公曰：“帝，君也，兄也。吾，弟且臣，事难与较，远将受祸。未若尽是邸妃主以行，为久居谋，疑将自释，复初好矣。”上难之。翌日，语再及，曰：“臣过是无策。”思久之，曰：“从汝，从汝。”先遣使以来觐告。时帝在河西，闻，不信之，曰：“是心异矣。曰来，诈也。”再使至，诏许驰二百，乘传，弃辎重先。及见，天颜始霁（jì ，雨雪停止，天放晴）。大会之次，上立酒尊前，帝酌之，拜，退复坐；及再至，又酌之；三至，帝泫（xuàn，水珠下滴）然，上亦泣下。竟不令有所白而止。敕罢关西钩考，废行部安抚、经略、宣抚、都漕诸司。帝规自将南伐，与上阅地图，俾公跽（jì ，长跪，挺直上身两膝着地）
0 ]4 U) _9 \  c  W5 q! P2 Z' c6 ?指濒江州郡、津步要地可舟越者，遂复上：“兵遣由鄂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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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左丞姚文献公神道碑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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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己未秋（公元1259年，宋为开庆元年），及江，而宪庙崩渝。问至，上犹济江驻兵，皆层楼，蒙以皋比（gāo pi，亦作“皐比”，虎皮），日居其上，临攻鄂城东北。贾似道闻公谘谋军中，比为王猛。城垂拔，前茅上及长沙，下及隆兴。闻叛王将为非觊（jì，渴望）于家，追前茅还，遂振旅断浮梁以归。

       上即大位（公元1260年，元为中统元年，宋为景定元年），以王文统为平章，尽出藩府旧臣，立十道宣抚使，诸侯惟严忠济为强横难制，乃以公为东平。至居庸北，制下，受命即南。或劝无行，当入觐陛辞（bì cí，上殿辞别皇帝 ）。公曰：“文统新当国，彼将以我为夺其位。”至治郡，置劝农、检察二人以监之，推物力以均赋役，罢铁官。居三月，大驾北征，天后留燕，遣使召公曰：“儿辈幼时，汝授之书，何久留彼？”时图们格尔为丞相，惟专从卫，宫阃诸事，疑则见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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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统）二年（公元1261年，景定二年），拜太子太师。公曰：“皇太子未立，安可先有太师？”还制中书，改大司农。公奏：“在太宗世，诏孔子五十一代孙元措仍袭封衍圣公，卒，其子与族争求嗣为，讼及潜藩，帝时曰：‘第往力学，俟有成德达才，我则官之。’又闻曲阜有太常雅乐，命东平守臣辇（niǎn，拉车）其歌工、舞郎，与乐色、俎（zǔ，俎和豆，都是古代祭祀用的器具）豆、祭服至日月山，帝亲临观。饬东平守臣：‘员阙充补，无辍肄习。’臣宣抚东平，尝闵先圣、大贤之后，《诗》、《书》不通，义理不究，与凡庶等。版洛士杨庸选孔、颜、孟三族诸孙后秀者，授之经而学夫礼。盍真授庸教官，以成国家育才待聘、风动四方之美？又，详议王镛亦善士，练习故实，宜令提举礼乐，庶其岁久不至崩坏。”皆从之。又具奏八事曰：举老成以辅皇子，重省臣以振朝纲，定法制以齐庶政，立铨选以转百官。其四如兵卫、屯田、学校、农桑，皆所屡陈。又具四事：保民守信，强干弱枝，修内治外，敦本抑末。于兵卫，又申奏曰：内地之民不习武事，不耐劳苦，第可使出财赋以资国用。西京、北京诸路之民，习武耐劳，可尽复其差赋，充本路保甲屯田，使进有取而出有归，可镇内窃，以御外侮。汉军除守御南边，可选精勇富强三万，燕京东西，分屯置营，以壮神都。此左、右、中三卫起本者。诏赴中书议事，讲定条格，且勉谕曰：“姚枢辞避台司，朕甚嘉焉。省中庶务，须赖一二老成，同心圆赞。仰与左三部尚书刘肃，往尽乃心，其尚无隐。”条成，与丞相史忠武公奏之，帝深嘉纳。后诏中书右丞相安图（另译安童）、同知枢密院事巴廷（另译伯颜）、翰林学士承旨哈喇哈逊（另译和礼霍孙）：“近史天泽、姚枢讲定新格，朕已亲览，可行于今，卿等闻否？亦当一一参考速行，其间一二可增损者，记录以闻。”李璮（tǎn，玉名）召其质子彦简窃归，反有迹矣。帝问：“卿料如何？”对曰：“使璮乘吾北征之衅，留后兵寡，濒海捣燕，闭关居庸，惶骇人心，为上策。与宋连和，负固持久，令数扰边，使吾罢于奔救，为中策。如出兵济南，待山东诸侯应援，此成擒耳。”帝曰：“若是，贼将何出？”对曰：“出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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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立行

中书左丞姚文献公神道碑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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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d$ l* M0 a% p* t  q# F（中统）三年（公元1262年，景定三年），文统伏诛，西域之人为所厌抑者，伏阙羣言：“回回虽时盗国钱物，未若秀才敢为反逆。”帝曰：“在昔潜藩，商订天下人物，亦及文统。姚公茂言此人学术不纯，以游说干诸侯，他日必反。去年窦汉卿上书，累数千言，亦发其必为乱首。秀才岂尽皆斯人？”然文统之相，参知政事商公挺实誉之，至是，费寅以九事中时恚（huì，恨，怒 ）忌，讼商公为文统西南之朋，引陕西郎中、行宣抚使赵良弼为徵。幽商公上都。以良弼多智略，移为文统流亚，械击于狱。会遣鄂托克（另译阿脱）行院成都，而无辅行，俾省择人，公奏：“惟商挺可。陛下宽其前罪，责成斯行。”遂出而遣之。公又入奏：“方践祚之初，非良弼诇（xiòng，探听）事关中，恐后事会。宁身负矫擅诛东西川两帅之罪，以宽陛下西顾之忧，推是为心，忠纯皎然，安得与文统蓄异志者比？臣请质阖门百口，必其无他。”帝悟，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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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统）四年（公元1263年，景定四年），拜中书左丞。

  R0 O4 y% \# m- ?" x, o至元之元（公元1264年，景定五年），出省臣三，罢世侯，置牧守，迁转河东、山西、河南、山东官吏。公行省河东山西，明年而归。或言中书政事大坏。帝怒天降，大臣罪有入不测者。公上言：“太祖开创，跨越前古，施治未遑（huáng，闲暇）。自后数朝，官盛刑滥，民困财殚。陛下天资仁圣，自昔在潜，听圣典，访老成，日讲治道。如邢州、河南、陕西，皆不治之甚者，为置安抚、经略、宣抚三司。其法选人以居职，颁俸以养廉，去污滥以清政，劝农桑以富民。不及三年，号称大治。诸路之民，望陛下之治己，如赤子求母。先帝陟遐，国难并兴。天开圣人，继承大统，即用历代遗制，内立省部，外设监司。自中统至今，五六年间，外侮内叛，继继不绝，然能使官离债负，民安赋役，府库粗实，仓廪粗完，钞法粗行。国用粗足，官吏转换，政事更新，皆陛下克保祖宗之基，信用先王之法所致。今陛下于基业为守成，于治道为创始，正宜息圣心，答天心，结民心，睦亲族以固本，建储副以重祚，定大臣以当国，开经筵以格心，修边备以防虞，蓄粮饷以待歉，立学校以育才，劝农桑以厚生。是可以光先烈，可以成帝德，可以遗子孙，可以流远誉。以陛下才略，行此有余。迩者伏闻聪听日烦，朝廷政令，日改月异。如始栽之木，生而复移；既架之屋，起而复毁。远近臣民，不胜战惧，惟恐大本一废，远业难成，为陛下之后忧，国家之重患。”帝恚为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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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元）五年（公元1268年，宋为咸淳四年），用兵襄阳，立河南行省，经理屯田，以公佥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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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元）八年（公元1271年，咸淳七年），入觐。

（至元）十年（公元1273年，咸淳九年），拜昭文馆大学士，详定礼仪事。其年襄阳下，问其事宜，公对：“吕文焕以江淮一使兼上路总管，生券军纵还，熟券徙之河北。”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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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立行

中书左丞姚文献公神道碑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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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元）十一年（公元1274年，咸淳十年），初议大举，奏：如求大将，非中书右丞相安图、同知枢密院事巴廷不可。七月，左丞相巴廷陛辞，付敕书：“惟逆战者如军律，余止杀掠。古之善取江南者，惟曹彬一人，汝能不杀，是亦一彬也。”既济江下鄂，使至，夜召见公，帝忧见色，曰：“自太祖戡定天下，列圣继之，岂固存之，令久帝制南国耶？盍天命未绝。朕昔济江而家难作，天不终此，大惠而归。今巴廷虽济江，天能终此与否，尤未可知。是家三百年天下，天命未在吾家，先在于彼，勿易视之。其有事宜，可书以进。”公言：“严兵守鄂，无使荆阃断阳罗渡，先遣使责负岁币、留行人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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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公元1275年，至元十二年，宋为德祐元年），公又言：“由陛下降不杀虏之诏，巴廷济江，兵不踰（yú，同逾）时，西起蜀川，东薄海隅，降城三十，户踰百万。自古平南，未有若此之神捷者。然自夏徂秋，一城不降，皆由军官不思国之大计，不体陛下之深仁，利财剽杀是致。降城四壁之外，县邑邱虚，旷土无民，国将安用？比闻扬州、焦山、淮安，人殊死战，我虽克胜，所伤亦多。宋之不能为国审矣，而临安未肯轻下。好生恶死，人之常情。盖不敢也，惟惧吾招徕止杀之信不实，诈其来耳，是用力拒。宜申遣公干官，专辅巴廷，宣布止杀之诏，有犯令者，必诛无赦。若此则赏罚必立，恩信必行，圣虑不劳，军力不费。老氏有曰：“大兵之后，必有凶年，疾疫随之。”军虽不试，而民止得其半。况今民去南亩，来岁之食，将安所仰？帕手腰刀，必倡为乱。袒臂一呼，数十万众不难集也，虽非劲军，壁山栅水，卒未易平。是一宋未亡，复生一宋。南方官府，以情破法，鞭背文面，或盛竹络，投诸江中。又盐铁酒酤（gū，买、卖酒），榷（què ，专卖）始汉代，其后因之不废。今方新附，若复征之，人必离散。”制曰：“鞭背、黥（qíng ，古代在人脸上刺字并涂墨之刑）面及诸滥刑，宜急除之。榷酤后议。”

  w5 g  B& M  b6 X（至元）十三年（公元1276年，德祐二年），罢昭文馆，拜翰林学士承旨，仍详定礼仪。宋平，凡其侍从之臣以士子入见者，必令见公，询其学行而官之。九月，享庙，拜大礼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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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3 D4 K) b2 a+ [$ V3 l! V% i明年（公元1277年，至元十四年），上以自九月不雨至于三月，问可以惠利斯民者，公曰：“靡谷之多，无若醪醴曲蘖（niè，酿酒的曲）。京师列肆百数，日酿有多至三百石者，月已耗谷万石。百肆计之，不可胜算。与祈神赛社，费亦不赀（zī，计量）。宜悉禁绝。”皆从之。初，公方奏事，得疾，忽跽不能言，帝急命从臣扶出，登车至家未苏，百日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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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2 n3 U! L! W) ]- `后三年（公元1278年，至元十五年），疾再至，昏默三日薨（hōng，古代称诸侯或有爵位的大官死去），寿七十八。京师士夫哭祭，如失亲戚，曰：“自今帝侧图回天下者，岂复有斯人者耶！”惟佥密院赵良弼赙俸半岁，为位祭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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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立行

中书左丞姚文献公神道碑

（十）

终丧时，孤姪（zhí，同侄）燧仕安西，燉佥淮西提刑，炜独举其柩， 藁（gǎo，同稿或槁）葬京城东南别墅。后十八年，当元贞二年（公元1296年）五月，炜徙葬，卜于西洛金门山祖茔，别兆于辉菊山之阳。

. R3 c+ l& i% f2 ?" P公天资含宏而仁恕，恭敏而俭勤，理生惟务本实，不事末作。未尝疑人欺己，有负其德，亦不留怨胸中；忧患之来，不见言色。魏国公每誉其善于顺受，人莫可及。在京，晚屡辍禄，虽奉朝请，假质券剂盈束，视贫甘心，不一出言。恃其久故干人闻不足于上。有来即谋，必反覆忠告，惟恐吾言之不尽。及秉笔中书，或咎公独遗门墙故人，公曰：“用人威权，当出天子，果若贤才，乌避不闻？其琐尾者，乌敢藉权树亲宾、市私恩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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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善众多，今惟表其大益斯世者四：其一，倡鸣斯道，使今天下乡校童蒙之师，犹知以《小学》、《四书》为先，虽戴惠文身，为刀笔筐箧（qiè，小箱子）之行，与非华人，亦手披口诵是书，求厕士列者，往往多然。故中书左丞之制辞有曰：“德全天懿，学得圣传。”旨固有在于斯也。再则，中土士夫，不知为庙。作主以奉先祀，自公始，辉人多化之，而祖考妥灵有所。三，征西南夷，为陈曹彬取南唐兵不血刃，赞神武以不杀。四，当世祖渊龙规一幅员之判裂也，请开屯田淮、蜀，移兵戍之，固已起平宋之本。及议南伐，而难大将，又上言，非中书丞相安图、同知宥密巴廷两人不可。宋平，又与谘谋其新国，图任其降臣。随有两王作难海隅，当十五年，炎烬扑灭，而公始薨。古以揆（kuí ，度，揣测）
之，晋羊祜（hù）首策平吴，吴平而身不及见。乐毅有曰：“善作者不必善成。”盖当其时，自明其身不终所事于燕惠，数百年后犹能取必于祜，今焉不效于公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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