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姚斌 发表于 2015-3-18 01:42:26

(宋·朱熹撰)《晦庵集》

卷三十七
書·問答論事
答鄭景望
《虞書》論刑最詳,而《舜典》所記尤密。其曰象以典刑者,象如天之垂象以示人,而典者常也,示人以常刑,所謂墨、劓、剕、宫、大辟,五刑之正也,所以待夫元惡大憝、殺人傷人、穿窬淫放,凡罪之不可宥者也。曰流宥五刑者,流放竄殛之類,所以待夫罪之稍輕,雖入於五刑,而情可矜,法可疑,與夫親貴勲勞而不可加以刑者也(四凶正合此法)。曰鞭作官刑扑作敎刑者,官府學校之刑,以待夫罪之輕者也。曰金作贖刑,罪之極輕,雖入於鞭樸之刑,而情法猶有可議者也(疑後世始有贖五刑法,非聖人有也)。此五句者,從重及輕,各有條理,法之正也。曰眚災肆赦者,眚謂過悞,災謂不幸,若人有如此而入於當贖之刑,則亦不罰其金,而直赦之也。曰怙終賊刑者,怙謂有恃,終謂再犯,若人有如此,而入於當宥之法,則亦不宥,以流而必刑之也。此二句者,或由重而即輕,或由輕而入重,猶今律之有名例,乂用法之權衡,所謂法外意也。聖人立法制刑之本末,此七言者,大略盡之矣。雖其輕重取舍、陽舒隂慘之不同,然欽哉欽哉惟刑之恤之意,則未始不行乎其間也。蓋其輕重毫釐之間,各有攸當者,乃天討不易之定理,而欽恤之意行乎其間,則可以見聖人好生之本心矣,夫豈一於輕而已哉?又以舜命臯陶之辭攷之,士官所掌,惟象流二法而已(鞭樸以下,官府學校隨事施行,不領於士官,事之宜也)。其曰惟明克允,則或刑或宥,亦惟其當,而無以加矣,又豈一於宥而無刑哉?今必曰堯、舜之世有宥而無刑,則是殺人者不死,而傷人者不刑也;是聖人之心不忍於心惡大憝,而反忍於銜寃抱痛之良民也;是所謂怙終賊刑,刑故無小者,皆為空言以悞後世也。其必不然也,亦明矣。夫刑雖非先王所恃以為治,然明刑弼教禁民為非,則所謂傷肌膚以懲惡者,亦既竭心思,而繼之以不忍人之政之一端也。今徒流之法,既不足以止穿窬淫放之姦,而其過於重者則又有不當死而死,如彊暴贓滿之類者,茍采陳羣之議,一以宫剕之辟當之,則雖殘其支體而實全其軀命,且絶其為亂之本而使後無以肆焉,豈不仰合先王之意,而下適當世之宜哉?況君子得志而有為,則養之之具,敎之之術,亦必隨力之所至而汲汲焉,固不應因循茍且,直以不養不敎為當然,而熟視其争奪相殺於前也。

闽南姚斌 发表于 2015-3-18 01:45:41

“帝曰:格!汝舜。詢事攷言,乃言底可績,三載。汝陟帝位。舜讓於德,弗嗣。”格,來;詢,謀;乃,汝;底,致;陟,升也。堯言詢舜所行之事,而攷其言,則見汝之言致可有功,於今三年矣,汝宜升帝位也。讓於德,讓於有德之人也。或曰謙遜,自以其德不足為嗣也。
“正月上日,受終於文祖。”上日,朔日也。葉氏曰上旬之日,曾氏曰如上戊上丁之類,未詳孰是。受終者,堯於是終帝位之事而舜受之也。文祖者,堯始祖之廟,未詳所指為何人也。
“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在,察也。美珠謂之璿。璣,機也。以璿飾璣,所以象天體之運轉也。衡,横也,謂衡簫也。以玉為管,横而設之,所以窺璣而察七政之運行,猶今之渾天儀也。齊,猶審也。七政,日月五星也,七者運行於天,有遲有速,有順有逆,猶人君之有政事也。言舜初攝位,乃察璣衡以審七政之所在,以起渾天儀。《晉·天文志》云天言體者有三家,一曰周髀,二曰宣夜,三曰渾天。宣夜絶無師説,不知其狀如何?周髀之術,以為天似覆盆,蓋以斗極為中,中高而四邊下,日月旁行遶之,日近而見之為晝,月逺而不見為夜。蔡邕以為攷驗天象,多所違失。渾天説曰天之形狀似鳥卵,地居其中,天包地外,猶卵之裹黄,圓如弹丸,故曰渾天,言其形體渾渾然也。其術以為天半覆地上,半在地下,其天居地上見有一百八十二度半强,地下亦然,北極去地上三十六度,南極入地亦三十六度,而嵩高正當天之中極,南五十五度當嵩高之上,又其南十二度為夏至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為春秋分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為冬至之日道,南下去地三十一度而已,是夏至日北去極六十七度,春秋分去極九十一度,冬至去極一百一十五度,此其大率也。其南北極持其兩端,其天與日月星宿科而廻轉。此必古有其法,遭秦而滅,至漢武帝時洛下閎始經營之,解於妄人,又量度之,至宣帝時,耿夀昌始鑄銅而為之象。衡長八尺,孔徑一寸,璣徑八尺,圓周二丈五尺,强轉而望之,以知日月星辰之所在,即此璿璣玉衡之遺法。蔡邕以為近得天體之實者也。沈括曰:舊法規環一面刻周天度,一面加銀丁,蓋以夜候之,天晦不可目察,則以手切之也。古人以璿飾璣,疑亦為此。今按此以漢法逆推古制,然歴代以來,其法漸密,本朝因之,為儀三重。其在外者,曰六合儀。平置單環,上刻十二辰八十四偶在地之位,以凖地而面定四方;側立黑雙環,具刻去極度數,以中分天脊,直跨地平,使其半出地上半入地下,而結於其子午,以為天經;斜倚赤單環,具刻赤道度數,以平分天腹,横繞天經,亦使半出地上半入地下,而結於其卯酉,以為天緯。二環表裏相結不動,其天經之環則南北二極皆為圓軸,虚中而内向,以挈三辰四遊之環。以其上下四方於是可攷,故曰六合。次其内,曰三辰儀。側立黑雙環,亦刻去極度數,外貫天經之軸,内挈黄、赤二道,其赤道則為赤單環,外依天緯,亦刻宿度,而結於黑雙環之卯酉;其黄道則為黄雙環,亦刻宿度,而又斜倚於赤道之腹,以交結於卯酉,而半入其内,以為春分,後之日軌半出其外,以為秋分。後之日軌又為白單環,以承其交,使不傾墊,下設機輪,以水激之,使其日夜隨天東西運轉,以為象天行。以其日月星辰,於是可攷,故曰三辰。其最在内者,曰四遊儀。亦為黑雙環如三辰儀之制,以貫天經之軸,其環之内則兩面當中,各施直距,外跬損兩軸而當其要,中之内又為小窽,以受玉衡要,中之小軸使衡既得隨環東而運轉,又可隨處南北低昻,以待占候者之仰窺焉。以其東西南北無不周徧,故曰四遊。此其法之大畧也。歴家之説,又以北斗魁四星為機,杓三星為衡。今詳經文簡質,不應北斗二字,乃用寓名,恐未必然。姑存其説,以廣異聞。
“肆類於上帝,禋於六宗,望於山川,徧於群神。”肆,遂也。類、禋、望,皆祭名。《周禮·肆師》“類造上帝”,注云郊祀者,祭昊天之常祭,非常祀而祭告於天,其禮依郊祀為之,故曰類。如《泰誓》武王伐商,《王制》言天子將出,皆云類於上帝,是也。上帝,天也。禋,精意以享之謂。六宗,宗尊也。所尊祭者,其祀有六。《祭法》曰:埋少牢於泰昭,祭時也;相近於坎壇,祭寒暑也;王宫,祭日也;夜明,祭月也;幽宗,祭星也;雩宗,祭水旱也。山川,名山大川,五嶽、四瀆之属。望而祭之,故曰望。徧,周徧也。羣神,謂丘陵墳衍。古昔聖賢之類,言受終觀象之後,即祭祀上下神祗,以攝位告也。
“輯五瑞。既月乃日,覲四嶽群牧,班瑞於群后。”輯,歛;瑞,信也。公執桓圭,侯執信圭,伯執躬圭,子執糓璧,男執蒲璧,五等諸侯執之,以合符於天子,而驗其信否也。《周禮》“天子執冒以朝諸侯”,鄭氏注云名玉以冒,以德覆冒天下也,諸侯始受命,天子錫以圭,圭頭斜銳,其冒下斜刻,小大長短廣狹如之,諸侯來朝,天子以刻處冒其圭頭,有不同者即辨其偽也。既,盡;覲,見;四嶽,四嶽之諸侯;羣牧,九州之牧伯也。程氏曰輯五瑞,徴五等諸侯也。此以上皆正月事,至盡此月,則四方諸侯有至者矣。逺近不同,來有先後,故日月見之;不如他朝,會之同期於一日也。蓋欲以少接之,則得盡其詢察禮意也。班、頒同。羣后,即侯、牧也。既見之後,審知非偽,則又頒還其瑞,以與天下正始也。
“歲二月,東巡守,至於岱宗,柴望秩於山川,肆覲東后。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贄。如五器,卒乃復。五月南巡守,至於南嶽,如岱禮。八月西巡守,至於西嶽,如初。十有一月朔巡守,至於北嶽,如西禮。歸,格於藝祖,用特。”孟子曰:天子適諸侯曰巡守。巡守,巡所守也。歳二月,當巡守之年二月也。岱宗,泰山也。柴望,燔柴以祀天,而遂望祭東方之山川,又各以其秩次而就祭之也。秩者,其牲幣祝號之次第,如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其餘視伯、子、男者也。東后,東方之諸侯也。時謂四時,月謂月之大小,日謂日之甲乙,其法畧見上篇。諸侯之國,其有不同者,則協而合之也,同審而一之也。律,謂十二律也。六律為陽,黄鐘、大簇、姑洗、蕤賔、夷則、無射;六吕為隂,大吕、夾鐘、仲吕、林鐘、南吕、應鐘。凡十二管,皆徑三分有奇,空圍九分,而黄鐘之長九寸,大吕以下,律吕相間,以次而短,至應鐘而極焉。以之制樂而節音聲,則長者聲下,短者聲高,下者則重濁而舒遲,上者則輕清而剽疾;以之審度長短,則九十分黄鐘之長,一為一分,而十分為寸,十寸為尺,十尺為丈,十丈為引;以之審量而量多少,則黄鐘之管,其容子榖秬黍中者一千二百以為龠,而十龠為合,十合為升,十升為斗,十斗為斛;以之平衡而權輕重,則黄鐘之龠所容千二百黍,其重十二銖,兩龠則二十四銖而為兩,十六兩為觔,三十觔為鈞,四鈞為石。此黄鐘所以為萬事根本,諸侯之國所用有不同者,則審而一之也。時月之差,由積日而成,其法則先粗而後精,度量衡受法於律,其法則先本而後末,故言正日在協時月之後,同律在度量衡之先,立言之叙蓋如此也。五禮,吉、凶、軍、賔、嘉也,修之所以同天下之風俗也。五玉,五等諸侯所執者,即五瑞也。三帛,諸侯世子執纁,公之孤執玄,附庸之君執黄。二生,卿執羔,大夫執鴈。一死,士執雉。五玉、三帛、二生、一死,所以為贄而見者,此九字,當在“肆覲東后”之下,“恊時月正日”之上,誤脱在此。言東后之覲,皆執此贄也。如五器,劉侍講曰如同也,五器即五禮之器也。《周禮》曰:王之所以撫邦國諸侯者,七歲,属象胥,諭言語協辭命;九歳,属瞽史,喻書名聼聲音;十有一歲,逹瑞節,同度量,成牢禮,同數器,修法則;十有二歲,王巡守殷國。大畧亦類此。蓋因虞、夏之禮而損益之,故其先後詳畧有不同耳。卒乃復者,舉祀禮,覲諸侯,一正朔,同制度,修五禮,如五器數事皆畢,則不復東行,而遂西向,且轉而南行也。南嶽,衡山;西嶽,華山;北嶽,恒山。二月東,五月南,八月西,十一月北,各以其時也。格,至也,至於其廟而祭告也。藝祖,疑即文祖,或曰文祖藝祖之所自出,不知何据,今未有攷也。特,特牲也,謂一牛也。古者,君将出,必告於祖禰,歸又至其廟而告之。孝子不忍死其親,出告反面之義也。《王制》曰“歸格於祖禰”,鄭注曰:祖下及禰皆一牛。程氏以為但言藝祖者,舉尊耳,實皆告也,但止就祖廟共同一牛,不如時祭各設主於其廟也。二説未知孰是,今兩存之。
“五載一巡守,群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五載之内,天子巡守者一,諸侯來朝者四。蓋巡守之明年,則東方諸侯來朝於天子之國;又明年,則南方之諸侯來朝;又明年,則西方之諸侯來朝;又明年,則北方之諸侯來朝;又明年,則天子復巡守。是則天子諸侯,雖有尊卑,而一往一來,禮無不答,是以上下交通而逺近治和也。敷,陳;奏,進也。《周禮》曰民功曰庸。程氏曰:敷奏以言者,使各陳其為治之説,言之善則明攷其功,有功則賜車服以旌其功也;其言不善,則亦有以告飭之也。林氏曰:天子巡守,則有恊時月以下等事;諸侯來朝,則有敷奏以言以下等事。
“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濬川。”肇,始也。十二州,冀、兖、青、徐、揚、荆、豫、梁、雍、幽、并、營也。古者,中國之地但為九州,曰冀、兖、青、徐、揚、荆、豫、梁、雍。禹治水作貢,亦因其舊,大河以内為冀州,而帝都在焉。及舜即位,以冀、青地太廣,始分冀東恒山之地為并州,又分東北醫無閭之地為幽州,又分青之東北遼東等處為營州,而冀州止有河内之地,今河東一路是也。封,表也。封十二山者,每州封表一山,以為一州之鎮,如《職方氏》言“揚州其山鎮曰會稽”之類。濬川,濬導十二州之川也。然舜既分十有二州,而至商時又但言九圍九有,《周禮·職方氏》亦止辨九州之域,有揚、荆、豫、青、兖、雍、幽、冀、并,而無徐、梁、營,則是為十二州,蓋不甚久,不知其自何時復合為九也。
“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撲作教刑,金作贖刑。眚災肆赦,怙終賊刑。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象,如天之垂象示人也。典,常也。示人以常刑,所謂墨、劓、則、宫、大辟,五刑之正也,所以待夫元惡大懟、殺人傷人、穿踰淫邪,凡罪之不可宥者也。流,流遣之使逺去,如下文流放竄殛之類也。宥,寛也,所以待夫罪之稍輕,雖入於五刑而情可矜,法可疑,與夫親貴勲勞而不可加以刑者,則以此而寛之也。鞭,木末垂革。官刑,官府之刑也。撲,夏楚也;敎刑,學校之刑也。皆以待夫罪之輕者也。金,罰其金也;贖,贖其罪也。所以待夫罪之極輕,雖入於鞭撲之刑,而情法猶有可議者,則罰其金以贖罪也。此五句者,寛猛輕重各有條理,法之正也。眚,謂過誤;災,謂不幸,若人有如此而入於刑,則又不待流宥金贖而直赦之也。怙,謂再犯,若人有如此而入於刑,則雖當宥當贖,亦不許其宥,不聼其贖,而必刑之也。此二句者,或由重而即輕,或由輕而即重,猶今之律有名例,又用法之權衡,所謂法外意也。聖人立法制刑之本,末此七言者,大畧盡之矣。刑有輕重取舍陽舒隂慘之不同,然欽哉欽哉,惟刑之恤之意,則未始不行乎其間也。蓋其輕重毫釐之間,各有攸當者,乃天罰不易之定理,而欽恤之意行乎其間,則可以見聖人好生之本心也。據此經文,五刑有流宥而無金贖,《周禮·秋官》亦無其文,至《呂刑》乃有五等之罰,疑穆王始制之,非法之正也。蓋當刑而贖則失之輕,疑赦而贖則失之重,且使富者幸免而貧者受刑,既非所以為平,而又有利之之心焉。聖人之法,必不然矣。
“流共工於幽州,放歡兜於崇山,竄三苗於三危,殛鯀於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流,遣之逺去,如水之流也。放,置之於此,不得他適也。竄,則驅逐禁錮之。殛,則拘囚困苦之。隨其罪之輕重,而異其法也。共工、驩兠、鯀,事見上篇。三苗,國名,在大江之南,彭蠡之西,洞庭之東,恃險作亂者也。幽州,北裔,水中可居曰洲。崇山,南裔之山,或云在今澧州。三危,西裔之地,即雍州之所謂三危既宅者。羽山,東裔之山,即徐之蒙羽其藝者。服者,天下皆服其用刑之當罪也。《春秋傳》所記四凶之名與此不同,説者以窮奇為共工,渾敦為驩兠,饕餮為三苗,檮机為鯀,不知其果然否也。
“二十有八載,帝乃殂落。百姓如喪攷妣,三載,四海遏密八音。”殂落,死也。死者魂氣歸於天,故曰殂;體魄歸於地,故曰落。喪,為之服也。遏,絶;密,靜也。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也,皆樂器也。古者謂畿内之民與列國諸侯為天子服斬衰三年,海内之民則不為服。惟堯聖德廣大,恩澤隆厚,又能讓舜,為天下得人,故海内之民思慕之深,至於如此也。按堯十六即位,在位七十載,又試舜三載,老不聼政二十八載乃崩,在位通計一百單一年。《儀禮》:圻内之民為天子齊衰三月,圻外之民無服。今應服三月者如喪攷妣,應無服者遏密八音。
“月正元日,舜格於文祖。”月正,即正月也;元日,朔日也。月正,猶月朔謂之朔月,月吉謂之吉月也。孔氏曰舜服喪三年畢,將即政,故復至文祖廟告。受終告攝,此告即位也。按《春秋》,國君皆以遭喪之明年正月,即位於廟而改元,此云喪畢之明年,不知何所據也。
“詢於四嶽,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聰。”詢,謀;闢,開也。舜既告廟即位,乃謀政治於四嶽之官,開四方之門以受天下之朝貢,廣四方之視聼,以決天下之壅蔽也。
“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時!柔遠能邇,惇德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牧,飬民之官,十二牧,十二州之牧也。王政以食為首,農事以時為先,舜言足食之道,惟在於不違農時也。柔者寛而撫之,能者擾而習之,逺近之勢如此,先務其畧而後致其詳也。惇,厚;允,信;德,有德之人也;元,仁厚之人也;難,拒絶也。任,古文作壬,包藏凶惡之人也。言當厚信有德仁人,而拒絶姦惡也。凡此五者處之各得其宜,則不特中國順治,雖蠻夷之國,亦當相率而服從矣。
“舜曰:咨,四嶽!有能奮庸熙帝之載,使宅百揆亮采,惠疇?僉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時懋哉!禹拜稽首,讓於稷、契暨臯陶。帝曰:俞,汝往哉!”奮,起;熙,廣;載,事;亮,明;惠,順;疇,類也。一説,亮,相也。舜言有能奮起事功以廣帝堯之事者,使居百揆之位,以時亮庶事而順成庶類者乎?僉,衆也,四嶽所領四方諸侯時有在朝者也。禹,崇伯鯀之子,四嶽及諸侯言伯禹見作司空,可宅百揆也。時,是;懋,勉也。平水土者,司空之職,是則指此百揆之事而言也。帝然其舉而咨禹,使仍作司空而兼行百揆之事,録其舊績而勉其新功也。以司空兼百揆,如周以六卿兼三公,後世以他官平章事知政事之比。稽首,首至地。暨,及也。稷、契二臣,皆帝嚳之子,稷名弃,姓姫氏,封於邰;契姓子氏,封於商。臯陶,亦臣名也。俞者,然其舉;汝往哉者,不聼其讓也。此時稱舜曰以見,自此以上稱帝者皆堯也,自此以下稱帝者乃舜也,則堯老之時,舜未嘗稱帝,亦可見矣。
“帝曰:棄,黎民阻饑,汝后稷,播時百穀。”阻,厄也;后,君也,謂有邰之君也。如所謂三后、后夔皆有爵土之稱也。稷,田正官;播,布也。穀非一種,故曰百穀。此因禹之讓而申命之,使仍舊職以終其事也。
“帝曰:契,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寬。”親,相親睦也。五品,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五者之名位等級也。遜,順也。司徒,掌教之官。敷,布也。五教,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以五者當然之理而為教令也。敬,敬其事也。聖賢之於事,無所不敬,而此又事之大者,故特以敬言之。寛者,寛裕以待之也。蓋五者之理出於人心之本,然非有强而後能者,自其拘於氣質之偏,溺於物欲之蔽,始有昧於其理,而不相親愛不相遜順者,於是因禹之讓,又申命契仍為司徒,使之敬以敷教,而又寛裕以待之,欲其優柔浸漬以漸而入則其天性之真,自然呈露不能自已,而無廹切虚偽免而無恥之患矣。孟子所引堯言“勞來,匡直輔翼,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亦此意也。
“帝曰:臯陶,蠻夷猾夏,寇賊奸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惟明克允!”猾,亂;夏,明而大也。曾氏曰中國文明之地,故曰華夏,四時之夏,疑亦取此義也。刼人曰寇,殺人曰賊,在外曰姦,在内曰宄。士,理官也;服,服其罪也。《吕刑》所謂上服下服是也。三就,孔氏以為大罪於原野,大夫於朝,士於市,不知何據。竊恐惟大辟弃之於市,宫辟則下蠶室,餘刑亦就屏處,蓋非死刑不欲使風中其瘡,誤而至死,聖人之仁也。五流,五等象刑之當宥者也。五宅三居者,流雖有五,而宅之但為三等之居。如列爵惟五,而分土惟三也。孔氏以為大罪居於四裔,次則九州之外,次則千里之外,雖亦未見其所據,然大槩當畧近之。此亦因禹之讓而申命之,又戒以必當致其明察,乃能使刑當其罪,而人無不服也。
“帝曰:疇若予工?僉曰:垂哉!帝曰:俞,咨!垂,汝共工。垂拜稽首,讓於殳斨暨伯與。帝曰:俞,往哉!汝諧。”若,言順其理而治之也。《曲禮》六工,有土工,金工,石工,木工,獸工,草工。《周禮》有攻木之工,攻金之工,攻皮之工,設色之工,刮摩之工,摶埴之工,皆是也。帝問誰能順治予百工之事者,垂,臣名,有巧思。莊子曰“攦工垂之指“,即此也。共工,官名,共供也,言供其事也。殳、斨、伯與,三臣名也。往哉汝諧,言汝能和其職,不聼其讓也。
“帝曰:疇若予上下草木鳥獸?僉曰:益哉!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益拜稽首,讓於朱虎、熊羆。帝曰:俞,往哉!汝諧。”上下,山林澤藪也。虞,掌山澤之官也。《周禮》分為虞衡,属於夏官。益,臣名也。高辛氏之子,有曰伯虎、仲熊。太史公曰朱虎、熊羆為伯益之佐,前殳、斨、伯與,當亦為垂之佐也。殳,以積竹為兵建於兵車者;斨,方銎斧也。古者多以其所能為名,二人豈能為二器者與?
“帝曰:咨!四嶽,有能典朕三禮?僉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伯拜稽首,讓於夔、龍。帝曰:俞,往,欽哉!”典,主也。三禮,祀天神,享人鬼,祭地祗之禮也。伯夷,臣名,姜姓。秩,序也。宗,祖廟也。秩宗,蓋序次百神之官,而専以秩宗名之者,蓋以宗廟為主也。《周禮》亦謂之宗伯,而都家皆有宗人之官,以掌祭祀之事,亦此意也。夙,早;寅,敬畏也。直者,心無私曲之謂。人能敬以直内,不使少有私曲,則其心潔清而無物欲之汚,可以交於神明矣。夔、龍,二臣名。
“帝曰:夔!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溫,寬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胄,長也,自天子至卿大夫之適子也。栗,莊敬也。凡人直者必不足於温,故欲其温寛者必不足於栗,故欲其栗,皆所以因其德性之善而輔翼之也;剛者必至於虐,故欲其無虐;簡者必至於傲,故欲其無傲,皆所以防其氣禀之過而矯揉之也。所以教胄子者欲其如此,而所以教之之具則又專在於樂,如《周禮·大司樂》“掌成均之法以教國子弟”,而孔子亦曰“興於詩成於樂”,蓋所以蕩滌邪穢,斟酌飽滿,動盪血脉,流通精神,飬其中和之德,而救其氣質之偏者也。心之所之謂之志,心有所之必形於言,故曰詩言志;既形於言,則必有長短之節,故曰歌永言;既有長短,則必有高下清濁之殊,故曰聲依永。聲者,宫、商、角、徴、羽也,大扺歌聲長而濁者為宫,以漸而清且短則為商,為角,為徴,為羽,所謂聲依永也。既有長短清濁,則又必以十二律者和之,乃能成文而不亂。假令黄鍾為宫,則太簇為商,姑洗為角,林鍾為徴,南吕為羽,蓋以三分損益,隔八相生而得之,餘律皆然。即《禮運》所謂“五聲六律十二管還相為宫”。所謂律和聲也,人聲既和,乃以其聲被之八音而為樂,則無不諧協而不相侵亂失其倫次,可以奏之朝廷,薦之郊廟,而神人以和矣。聖人作樂,以飬情性,育人材,事神秪,和上下,其體用功效廣大深切如此。今皆不復見矣,可勝嘆哉!夔曰以下,則蘇氏曰舜方命九官,濟濟相讓,無縁夔於此獨言其功,此《益稷》之文也。簡編脱誤,復見於此。
“帝曰:龍,朕塈讒說殄行,震驚朕師。命汝作納言,夙夜出納朕命,惟允!”堲,疾;殄,絶也。殄行者,謂傷絶善人之事也。師,衆也,謂其言之不正,而能變亂黑白,以駭衆聼也。納言,官名。命令政教必使審之既允而後出,則讒説不得行,而矯偽無所託矣。敷奏復逆,必使審之既允而後入,則邪辟無自進而功緒有所稽矣。周之内史,漢之尚書,魏晉以來所謂中書門下者,皆此職也。
“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欽哉!惟時亮天功。”二十有二人,四嶽、九官、十二牧也。《周官》言内有百揆四嶽,外有州牧侯伯,蓋百揆者所以統庶官,而四嶽者所以統十二牧也。既分命之,又總告之,使之各敬其職,以相天事也。曾氏曰舜命九官,新命者六人,命伯禹,命伯夷,咨四嶽而命之者也;命垂,命益,泛咨而命者也;命夔,命龍,因人之讓不咨而命者也。夫知道而後可宅百揆,知禮而後可典三禮,知道知禮,非人人之所能也,故必咨於四嶽;若予工,若上下草木鳥獸,則非此之比,故泛咨而已。禮樂命令,其體雖不若百揆之大,然其事理精微,亦非百工庶物之可比,伯夷既以四嶽之舉而當秩宗之任,則其所讓之人,必其中於典樂納言之選可知,故不咨而命之也。若稷、契、臯陶之不咨者,申命其舊職而已。又按此平水土,若百工各為一官,而周制同領於司空,此以士官兼兵、刑之事,而《周禮》分為夏、秋兩官,蓋帝王之法,隨時制宜所謂損益,可知者如此。
“三載攷績,三攷,黜陟幽明,庶績咸熙。分北三苗。”攷,核實也。三攷,九載也,九載則人之賢否、事之得失可見。於是陟其明而黜其幽,賞罰明信,人人力於事功,此所以庶績咸熙也。北,猶背也,其善者留,其不善者竄徙之,使分背而去也。此言舜命二十二人之後,立此攷績黜陟之法,以時舉行,而卒言其效如此也。按三苗見於《經》者,如《典》、《謨》、《益稷》、《禹貢》、《吕刑》,詳矣。蓋其負固不服,乍臣乍叛,故治水之際三危已宅,而猶有不即工者,及禹攝位之後,帝命徂征而猶逆命,及禹班師而後來格,於是乃得攷其善惡而分北之也。《吕刑》之言遏絶,則通其本末而言,不可以先後論也。
“舜生三十徴庸,三十在位,五十載陟方乃死。”徴,召也。陟方,猶言升遐也。韓子曰:《竹書紀年》帝王之沒皆曰陟,陟,昇也,謂昇天也。《書》曰殷禮陟配天,言以道終,其德協天也。故《書》紀舜之沒云陟,其下言方乃死者,所以釋陟為死也。地之勢,東南下,如言舜巡守南方而死,宜言下方,不得言陟方也。按此得之,但不當以陟字為句絶耳。方猶云“徂乎方”之方,陟方乃死,猶言殂落而死也。此言舜生而側微,至三十年,堯乃召而用之,歴試三年,居攝二十八年,通三十一年,乃即帝位,又五十年而崩。蓋於篇末,總叙其始終也。

闽南姚斌 发表于 2015-3-18 01:44:57

卷六十五
雜著
《尚書》
《虞書》(虞,舜氏因以為有天下之號也。《書》凡五篇。《堯典》雖紀唐堯之事,然本虞史所作,故曰《虞書》。其《舜典》以下,夏史所作,當曰《夏書》,《春秋傳》亦多引為《夏書》,此云《虞書》,或以為孔子所定也。)
《堯典》(堯,唐帝名。《説文》曰:典,從册在兀上,尊閣之也。此篇以簡册載堯之事,故名曰《堯典》。後世以其所載之事可為常法,故又訓為常也。此篇古文、今文皆有。)
“曰若稽古帝堯,曰放勳,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於上下。”曰,粤、越通。曰若者,發語辭,古人文字中多用之。《周書》所謂“越若來三月”亦此例也。稽,攷也。史臣將叙堯事,故先言攷。古之帝堯者,其德如下文所云,曰者猶言其説如此也。放,至也。孟子言“放乎四海”是也。勲,功也,言堯之功大而無所不至也。欽,恭敬也。明,聪明也。敬為體而明為用也。文,文章也。思,意思也。文著見而思深逺也。安安,無所勉强之貌,言其德性之美,皆出於自然,而非勉强,所謂性之者也。允,信;克,能也。常人德非性有,物欲害之,故有强為恭而不實,欲為讓而不能者。惟堯性之,是以信恭而能讓也。光顯被及表外,格至上天下地也,言其德之盛如此,故其所及之逺如此也。蓋放勲者,總言堯之德業也,欽明文思安安,本其德性而言也。允恭克讓,以其行實而言也。至於被四表格上下,則放其勲之所極也。孔子曰惟天為大,惟堯則之,故書帝王之德莫盛於堯,而其贊堯之德莫備於此。且乂首以欽之一字為言,此《書》中開卷第一義也,讀者深味而有得焉,則一經之全體不外是矣。其可忽哉?
“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明,明之也;俊,大也。堯之大德,上文所稱是也。九族,高祖至玄孫之親,舉近以該逺,五服之外異姓之親,亦在其中也,睦親而和也。平,均;章,明;百姓,畿内庶民也。昭明,皆能自明其德也。萬邦,天下,諸侯之國也。黎,黑也,民首皆黒,故曰黎民。於,嘆美辭;變,變惡為善也;時,是;雍,和也,於是無不和也,此言堯推其德自身及物,由近及逺,所謂放勲者也。
“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歴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此兼命二氏四子,作為歴象以授民,欲其及時以趋事也。若,順也;昊,廣大之意也;歴,所以紀數之書也;象,所以觀天之器,如後篇璣衡之属是也。日,陽精,一日而繞地一周;月,隂精,一月而與日一會;星,二十八宿衆星為經,金、木、水、火、土五星為緯,皆是也;辰,以日月所會,分周天之度為十二次也;人時,謂耕穫蠶績之候,凡民事早晚之所闗也。其説詳見下文。
“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暘穀。寅賓出日,平秩東作。日中,星鳥,以殷仲春。厥民析,鳥獸孳尾。”此以下四節,言歴既成,而分職以頒布,且攷驗之,恐其推步之或差也。或曰上文所命蓋羲伯、和伯,此乃分命其仲叔,未詳是否。宅,居也。嵎夷,東表之地,蓋官在國都,而統治之方其極至此,非往居於彼也。曰暘谷者,以日之所出而名之也。寅,敬也;賔,禮接之如賔客也。出日,方出之日,蓋以春分之旦,朝方出之日,而識其初出之晨也。平,均;秩,序;作,起也。東作,春月歲功方興,所當作起之事也。蓋以歴之節氣早晚,均平其先後之宜,以授有司也。日中者,晝得其中也。蓋晝夜皆五十刻,春主陽,故以晝言也。星鳥,南方朱鳥,七宿。殷,中也;仲春者,春分之氣,蓋以日晷中星驗春之中也。析,分散也。先時冬寒,民聚於隩,至是,則以民之散處,而驗其氣之温也。乳化曰孶,交接曰尾,以物之生育,而驗其氣之和也。
“申命羲叔,宅南交。平秩南訛,敬致。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厥民因,鳥獸希革。”申,重也。南交,南方交趾之地。劉氏曰“當云宅南曰交趾”,陳氏曰“交下當有曰明都三字”。訛,化也,謂夏月時物長盛,所當變化之事也。《史記索隠》作“南為”,謂為所當為之事也。敬致,《周禮》所謂“春夏致日”,蓋以夏至之日中,祠日而識其景,如《周禮》所謂“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謂之地中”者也。永,長也,日永晝,六十刻也。星火,東方蒼龍七宿,火謂大火,夏至之中星也。因,析而又析也。以氣愈熱而民愈散也。希革,毛希而革見也。
“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寅餞納日,平秩西成。宵中,星虛,以殷仲秋。厥民夷,鳥獸毛毨。”西,謂西極之地。曰昧谷,以日所入而名之也。餞,禮送行者之名。納日,方納之日也。蓋以秋分之暮夕,方納之日而識其景也。西成,秋月物成之時,所當成就之事也。宵,夜也,比時亦晝夜各五十刻,秋主隂且避春之日中,故舉宵以見日也。星虚,北方玄武七宿,虚星,秋冬之中星也。夷,平也,暑退而人氣平也。毛毨,毛落更生,潤澤鮮好也。
“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易。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厥民隩,鳥獸毱毛。”朔方,北荒之地,謂之朔者,朔之為言蘇也,萬物至此,死而復蘇,猶月之晦而有朔也。日行至是,則淪於地中,萬象幽暗,故曰幽都。在,察也。朔易,冬月歲事已畢,除舊更新,所當改易之事也。日短,晝四十刻也,冬亦主隂,然無所避,故直言日也。星昴,西方白虎七宿,昴星,冬至之中星也。隩,室之内也,氣寒而民聚於内也。毱毛,亦以寒而生細毛,以自温也。蓋既命羲和造歴制器,而又分方與時,使各驗其實,以審夫推步之差,聖人之敬天勤民其謹如是,是以術不違天,而政不失時也。今按中星或以象言,或以次言,或以星言者,蓋星適當昏中,則以星言,如星虚星昴是也;星不當中,而適當其次者,則以次言,如星火是也;次不當中,而適界於兩次之間者,則以象言,如星鳥是也。聖人作歴,推攷參驗以識四時中星,其立言之法,詳密如此。又按堯冬至日在虚昏中昴,今日在斗昏中壁,而中星古今不同者,蓋天有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歲有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天度四分之一而有餘,歲日四分之一而不足,故天度常平運而舒,日運常内轉而縮,天漸差而西,歲漸差而東,此即歲差之由。唐一行所謂歲差者,日與黄道俱差者是也。古歴簡易,未立差法,但隨時占候修改,以與天合。至東晉虞喜始以天為天,以歲為歲,乃立差法,以追其變,約以五十年而退一度,何承天以為太過,乃倍其年,而又反不及。至隋劉焯,取二家中數為七十五年,蓋為近之,而亦未為精密也。
“帝曰:咨!汝羲暨和。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允釐百工,庶績咸熙。”咨,嗟也,嗟嘆而言之也。暨,及也;朞,猶周也。歳周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而曰三百六旬有六日者,舉成數也。釐,治;工,官;庶,衆;績,功;熙,廣也。按天體至圓,周圍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繞地左旋,常一日一周而過一度,日麗天而少遲,一日繞地一周無餘而常不及。天一度積三百六十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而與初躔會,是一歳日行之數也。月麗天而尤遲,一日常不及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積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而與日會,十二會得全日三百四十八,餘分之積五千九百八十八如日,法九百四十而一得六不盡三百四十八,通計得日三百五十四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四十八,是一嵗月行之數也。歲有十二月,月有三十日,三百六十者,歲之常數也。故日行而多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者,為氣盈;月行而少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五百九十二者,為朔虚。合氣盈朔虚而閏生焉,故一歲閏率則十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八百二十七;三嵗一閏,則三十二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六百;單一至五嵗再閏,則五十四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七十五十。有九歲七閠,則氣朔分齊,是為一章也。故積之三年而不置閏,則春之一月入於夏,而時漸不定矣;子之一月入於丑,而嵗漸不成矣;積之之久,至於三失閏,則春皆入夏,而時全不定矣;十二失閏,則子皆入丑,而嵗全不成矣。蓋其名實乖戾,寒暑反易,既為可笑,而農桑庶務皆失其時,為害尤甚。故必以餘置閏,而後四時不差,而嵗功得成。以此信治百官,而衆功皆廣也。
“帝曰:疇咨若時登庸?放齊曰:胤子朱啓明。帝曰:吁!嚚訟可乎?”此以下至“鯀績弗成”皆為禪舜張本也。疇,誰;咨,嗟;若,順;時,是;庸,用也。言堯誰何咨嗟而問,有能順此理者,将登而用之也。放齊,臣名;胤,嗣也;胤子朱,堯之嗣子丹朱;啟;開也。言其性開明,可登用也。吁者,歎其不然之辭;嚚,謂不道忠信之言;訟,爭辨也。朱蓋以其開明之才用之於不善,故為嚚訟,禹所謂傲虐是也。此見堯之至公至明,深知其子之惡,而不以一人病天下也。或曰:胤國子爵,堯時諸侯也,蓋《書》有胤侯,《周書》有胤之舞衣。今亦未見其必不然。姑存於此云。
“帝曰:疇咨若予采?驩兜曰:都!共工方鳩僝功。帝曰:吁!靜言庸違,象恭滔天。”采,事也;驩兠,臣名;共工,官名,蓋古之世官族也。方,且;鳩,聚;僝,見也,言方且鳩聚而見其功也。靜言庸違,靜則能言,而用之則違背其言也。象恭,貌恭而心不然也。滔天二字未詳,不可曉,與下文不相似。疑有舛誤。
“帝曰:咨!四嶽,湯湯洪水方割,蕩蕩懷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僉曰:於!鯀哉。帝曰:吁!咈哉,方命圮族。嶽曰:異哉!試可乃已。帝曰:往,欽哉!九載,績用弗成。”四嶽,官名,一人而總四嶽諸侯之事也。湯湯,水盛貌;洪,大也。孟子曰水逆行謂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蓋水涌出而未洩,故泛濫而逆流也。割,害也;蕩蕩,廣貌;懐,包其四面也。襄,駕出其上也。大阜曰陵。浩浩,大貌;滔,漫也,極言下民其咨,其大勢若漫天也。俾,使;乂,治也;僉,衆共之辭。鯀,崇伯名,歎其美而薦之也。咈者,甚不然之之辭。方,逆也;命,上之令也,言専任己意,不從上令也。圮,敗;族,類也。言與衆不和,傷人害物,鯀之不可用者,以此也。《楚辭》言鯀倖直,是其方命敗類之證也。嶽曰,則四嶽之獨言也,异義未詳,疑是已廢而復强舉之意。試可乃已者,蓋廷臣未有賢於鯀者,不若姑試用之,取其可以治水而已矣,無預他事,不必求其備也。堯於是遣之往治水,而戒以欽哉,蓋任大事不可以不敬,聖人之戒,辭約而意盡也。
“帝曰:咨!四嶽。朕在位七十載,汝能庸命,巽朕位?嶽曰:否德忝帝位。曰:明明揚側陋。師錫帝曰:有鰥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聞,如何?嶽曰:瞽子,父頑母囂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奸。帝曰:我其試哉!女於時,觀厥刑於二女。厘降二女於嬀汭,嬪於虞。帝曰:欽哉!”朕,古人自稱之通號。巽,順而入之也。言汝四嶽能用我之命而入居我之位乎?蓋丹朱既不肖,羣臣又多不稱,故欲舉以授人,而先之四嶽也。否,不通;忝,辱也。明明,上明謂明顯之,下明謂已在顯位者。揚,舉也;側陋,微賤之人也。言惟德是舉,不拘貴賤也。師,衆;錫,與也。蓋四嶽與羣臣諸侯同辭以對也。鰥,無妻之名;虞氏,舜名也。俞,應許之辭。予聞者,我嘗亦聞是人也。如何者,復問其德之詳也。嶽曰,又四嶽獨對也。瞽,無目之名,言舜乃瞽者之子也。舜父號瞽瞍,心不則德義之經為頑。母,舜後母也;象,舜異母弟,名傲,驕慢也。諧,和也;烝,進也。言舜不幸遭此,而能和以孝,使之進進以善自治,而不至於大為姦惡也。女,以女與人也;時,是刑法也。此堯言其将試舜之意也,莊子所謂二女事之以觀其内是也。蓋夫婦之間,隐微之際,正始之道,所繫尤重,故觀人者於此為尤切也。釐,理;降,下;二女,堯二女娥皇、女英也。媯,水名,在今河中府河東縣,出歴山入河;汭,水北,一説亦水名,一説小水入大水也。蓋山水皆自北來,人可居處,多在所交之北,故舜所居在媯之汭也。嬪,婦也;虞,舜氏也,謂其家也。言治裝而下嫁二女於媯水之北,使為舜婦於虞氏之家也。帝曰欽哉,戒二女之辭,即《禮》所謂“往之女家必敬必戒”者,況以天子之女嫁於匹夫,尤不可以不深戒也。

《舜典》(古文有今文合於《堯典》)
“曰若稽古帝舜,曰重華協於帝。濬哲文明,溫恭允塞,玄德升聞,乃命以位”。華,光華也;恊,合也;帝,謂堯也;濬,深也;哲,智也;温,和粹也;塞,實也;玄,幽潜也;升,上也。言堯既有光華,而舜又有光華可合於堯,因言其目則深沉而有智,文理而光明,和粹而恭敬,信實而充塞,有此四者,幽潜之德上聞於堯,堯乃命之以官職之位也。今按孔《疏》,梅頥奏上古文《尚書》、孔《傳》之時,已失《舜典》一篇,又自此以上二十八字,世所不傳,故多用王范之《注》補之,而以下文“慎徽五典”以下為《舜典》之初。至齊蕭鸞建武四年,姚方興於大航頭而獻之,議者以為孔安國之所註也,直方興有罪,事亦隨寢。至隋開皇二年,購募遺典,乃得其篇焉。蓋伏生以《舜典》合於《堯典》,故其所傳無此二十八字。梅頥既失孔《傳》,故亦不知有此二十八字,而“慎徽五典”以下則固其於伏生之書,故傳者用王范之《注》以補之,至姚方興乃得古文本經,而并及孔《傳》,於是始知有此二十八字,但未知其餘文字同異又如何耳?或者由此乃謂古文《舜典》一篇皆盡亡失,至是方全得之,遂疑其偽,蓋過論也。
“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納於百揆,百揆時敘;賓於四門,四門穆穆;納於大麓,烈風雷雨弗迷。”徽,美也;五典,五常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從,順也,左氏所謂無違教也,此蓋使為司徒之官也。揆,度也;百揆者,揆度庶政之官,惟唐、虞有之,猶周之冡宰也。時,序,以時而叙,左氏所謂無廢事也。四門,四方之門。古者以賔禮親,邦國諸侯各以方至,而使主焉,故曰賔。穆穆,和之至也,左氏所謂無凶人也,此蓋又兼四嶽之官也。麓,山足也;烈,迅;迷,錯也。《史記》曰堯使舜入山林川澤,暴風雷雨,舜行不迷。蘇氏曰洪水為患,堯使舜入山林,相視原隰,雷雨大至,衆懼失常而舜不迷,其度量有絶人者,而天地鬼神亦或有以相之歟?

闽南姚斌 发表于 2015-3-18 01:46:24

“禹曰:惠迪吉,從逆凶,惟影響。”迪,道也,字本訓由,故又以為所當由之道也。言天道無常,隨人所行之順逆而應之,以禍福猶影響形聲,以終上文之意,見所以不可不艱者以此。
“益曰:吁!戒哉!儆戒無虞,罔失法度。罔遊於逸,罔淫於樂。任賢勿貳,去邪勿疑。疑謀勿成,百志惟熙。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無怠無荒,四夷來王。”先吁後戒,欲使聼者精審。“儆”與“警”同,古文作“敬”,開元改今文。虞,度也。言當儆戒於無虞度之時,謂戒於無形也。罔,勿也。法度,法則制度。淫,過也。當四方無可虞度之時,法度易至廢弛,故戒其失墜;逸樂易至縱恣,故戒其遊淫。言此三者,所當謹畏也。任賢以小人間之謂之貳,去邪而不能果斷謂之疑。謀,圖為也;成,成就也。言有所圖,為揆之於理而未安者,則不復成就之也。百志,猶《易》所謂“百慮”也。咈,逆也。九州之外世一見曰王。帝於是八者,朝夕戒懼,無怠於心,無荒於事,則治道益隆,四夷之逺莫不歸往,中土之民服從可知。今按益之言如此,亦有次第。蓋人君能守法度不縱逸樂,則心正身修義理昭著,而於人之賢否孰為可任孰為可去,事之是非孰為可疑孰為不可疑,皆有以審其幾微,絶其蔽惑,故方寸之間光輝明白;而於天下之事孰為道義之正而不可違,孰為民心之公而不可咈,皆有以處之,不失其理,而毫髪私意不入於其間。此其懲戒之深旨,所以推廣大禹克艱惠廸之謨也。苟無其本,而是非取舍,失於一己之私,乃欲斷而行之無所疑惑,則其為害反有不可勝言者矣。可不戒哉?
“禹曰:於!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養民。水、火、金、木、土、穀,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敘,九敘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俾勿壞。”於,歎美之辭也。益言儆戒之道,禹嘆而美之,因謂所以如是而修其德者,将欲以善其政也,而為政之道不在乎他,特在乎飬民而已。水、火、金、木、土、榖惟修者,以水克火,以火克金,以金克木,以木克土,而生五榖,或相制以洩其過,或相助以補其不足,而六者無不修矣。正德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義、婦聼,所以正民之德也。利用者,工作、什器、商通、貨財之類,所以利民之用也。厚生者,衣帛食肉不飢不寒之類,所以厚民之生也。六者既修,則民生畧遂,而不可以逸居而無教,故為之惇典。敷教以正其德,通工易事以利其用,制節謹度以厚其生,使皆當其理而無所乖,則無不和矣。葛氏曰:洪範五行水、火、木、金、土,百榖本在木行之數,以其為民食之急,故别而附之。九功,合六與三也,惟叙者,言九者各順其理而不汩陳,以亂其常也。九叙惟歌者,則以九功之叙而詠之歌也。言九者既已修和,各由其理,民享其利,莫不歌詠而樂其生也。然始勤終怠者,人情之常,恐安養既久,怠心必生,則已成之功,不能保其久而不廢,故當有以激勵之,如下文所云也。董,督也。威,古文作畏。其勤於是者,則戒喻而休美之;其怠於是者,則督責而懲戒之。然又以事之出於勉强者不能久,故復即其前日歌詠之言,恊之律吕,播之聲音,用之郷人,用之邦國,以勸相之,使其歡欣鼓舞,趨事赴功,不能自已,而前日之成功得以久存而不壊。此《周禮》所謂《九德》之歌,《九韶》》之舞,而太史公所謂逸能思初,安能惟始,沐浴膏澤而歌詠勤苦者也。
“帝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萬世永賴,時乃功。”水土治曰平,言水土既平而萬物得以成遂也。六府,即水、火、金、木、土、穀也,六者財用之所自出,故曰府。三事,正德、利用、厚生也,三者人事之所當為,故曰事。舜因禹言飬民之政,而推其功以美之也。
“帝曰:格,汝禹!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載,耄期倦於勤。汝惟不怠,總朕師。”九十曰耄,百年曰期,舜至是年已九十三矣。總,率也。舜自言既老,血氣已衰,故倦於勤勞之事,而汝乃能不怠於其職,故命之以攝帝位,而率衆臣也。堯命舜曰陟帝位,舜命禹曰總朕師者,蓋堯欲使舜真宅帝位,舜讓弗嗣,後惟居攝,總堯之衆爾,未能遽宅帝位也。故其命禹亦若是而已。
“禹曰:朕德罔克,民不依。臯陶邁種德,德乃降,黎民懷之。帝念哉!念茲在茲,釋茲在茲,名言茲在茲,允出茲在茲,惟帝念功。”邁,勇往力行之意。種,布降下也。禹自言其德不能勝任,民不依歸,惟臯陶勇往力行,以布其德,其德下及於民,而民懐服之,宜使攝位,帝當思念之而不忘也。茲,指臯陶也。禹遂言我念其可以率帝之衆者,惟在於臯陶,舍臯陶而求之,亦無能及之者,則是亦惟在為臯陶耳。又言名言於口者,以為惟在於臯陶;而允出於心者,亦以為惟在於臯陶。蓋反覆思之,而卒無有以易於臯陶者,惟帝深念其功,而使之攝位也。舜命禹宅百揆,而禹讓稷、契、臯陶,此不及稷、契者,《史記》載稷、契皆帝嚳之子,與堯為兄弟,意其至是,必已不復存矣。
“帝曰:臯陶,惟茲臣庶,罔或干予正。汝作士,明於五刑,以弼五教。期於予治,刑期於無刑,民協於中,時乃功懋哉。”干,犯正政。弼,輔也。聖人之治,以德為化民之本,而刑特以輔其所不及者而已。期者,先事而取必之謂。舜言臯陶能明五刑以輔五品之教,而期我以至於治,故其始雖不免於用刑,而實所以期至於無刑之地。今乃臣庶罔干予正,而民情又皆合於中道,無有過不及之差焉,則刑果無所施矣。凡此皆汝之功,蓋不聼禹之讓,而稱臯陶之美,以勸勉之也。
“臯陶曰:帝德罔愆,臨下以簡,禦衆以寬;罰弗及嗣,賞延於世。宥過無大,刑故無小;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好生之德,洽於民心,茲用不犯於有司。”愆,過也。簡者,不煩之謂。上煩密則下無所容,御急促則衆擾亂。嗣世皆謂子孫,然嗣親而世疏也。延,逺及也。父子罪不相及,而賞則逺延於後,其善善長而惡惡短如此。過者,不識而誤犯也;故者,知之而故犯也。過誤所犯,雖大必宥不忌,故犯雖小必刑,即上篇所謂眚災肆赦怙終賊刑者也。罪已定矣,而於法之中有疑其或輕或重者,則從輕以治之;功已成矣,而於法之中有疑其或輕或重者,則從重以賞之。辜,罪;經,常也。謂罪之輕重未明,而可以殺可以無殺者,欲殺之則恐其實無可殺之罪而陷於無辜,不殺之則恐其實有不常之罪而失於不殺,二者皆非聖人至公至平之意,而殺不辜者,尤聖人之心所不忍也。故與其殺之而害彼之生,寕姑全之自受失刑之責,此其仁愛忠厚之至,皆所謂好生之德也。蓋聖人之法有盡,而心則無窮,故其用刑行賞而有所疑,則常屈法以申恩,而不使執法之意有以勝其好生之德。此其本心所以無所壅遏,而得以行於常法之外,及其流衍洋溢漸涵浸漬,有以入於民心,則天下之人無不愛慕感悦興起於善,而自不犯於有司也。臯陶以舜美其功,故言此以歸功於其上,蓋不敢當其褒美之意,而自謂己功也。
“帝曰:俾予從欲以治,四方風動,惟乃之休。”民不犯法而上不用刑者,舜之所欲也。汝能使我如其所願,以至於治,教化之行如風鼓動,莫不靡然,是乃汝之美也。舜又申言,以重歎美之
“帝曰:來,禹!降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賢。克勤於邦,克儉於家,不自滿假,惟汝賢。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予懋乃德,嘉乃丕績,天之歷數在汝躬,汝終陟元后。”降水,洪水也,古文作洚,孟子曰水逆行謂之洚水。蓋山崩水渾,下流淤塞,故其逝者輙復反流而泛濫泱溢,洚洞無涯也。其災所起,雖在堯時,然舜既攝位,害猶未息,故舜以為天警懼於己,不敢以為非己之責而自寛也。允,信也。言禹自許能任治水之責,而果能治之,是能成其信也。成功,謂水患既平而九功皆叙也。禹能如此,則既賢於人矣,而又能勤於王事,儉於私養,此又禹之賢也。有此二美,而又能不矜其能,不伐其功,然其功能之實,則自有不可揜者。故舜於此復申命之,必使攝位也。懋,宜作楙,盛大之意。此作懋者,乃訓勉爾,蓋古字亦通用也。德,指其克勤儉不矜伐而言。丕,大績功也,指其成允功而言。懋乃德者,彼有是德而我以為盛大;嘉乃續者,彼有是功而我以為嘉美也。歴數者,帝王相繼之次第,猶嵗時氣節之先後也。言汝有此盛德大功,故知歴數當歸於汝,汝終當升此大君之位,言其不可辭也。是皆舜方命禹以居攝,未即天位,故以終陟言也。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心者,人之知覺主於身而應事物者也。指其生於形氣之私者而言,則謂之人心;指其發於義理之公者而言,則謂之道心。人心易動而難反,故危而不安;義理難明而易昧,故微而不顯。惟能省察於二者公私之間,以致其精而不使其有毫釐之雜;持守於道心微妙之本,以致其一而不使其有頃刻之離,則其日用之間,思慮動作,自無過不及之差,而信能執其中矣。堯之告舜,但曰允執厥中,而舜之命禹,又推其本末而詳言之。蓋古之賢人,将以天下與人,未嘗不以其治之之法并而傳之,其可見於經者不過如此,後之人君,其可不深畏而敬守之哉?
“無稽之言勿聼,弗詢之謀勿庸。”無稽者,不攷於古;弗詢者,不咨於衆。言之無據,謀之自專,是皆一人之私心,必非天下之正論,皆妨政害治之大者也。言謂泛言,勿聼可矣;謀謂謀事,故又戒其勿用也。上文既言存心出治之本,此又告之以聼言處事之方,内外相資,兩得其要,而治道備矣。
“可愛非君?可畏非民?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罔與守邦?欽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願,四海困窮,天祿永終。惟口出好興戎,朕言不再。”此言可愛者君,而可畏者民也。君之所以可愛者,以衆非君則無以奉戴而至於亂也;民之所以可畏者,以君非民則無與守邦而為獨夫也。故為人君者,當自警戒以謹守其所居之位,修其所願欲之事,欲其有以常保其位,永為下民之所愛戴,而不至於危亡也。若不恤其民,使其至於困窮,則天命去之,一絶而不復續矣,豈人君之所願欲也哉?此又極言安危存亡之戒,以深警之,雖知其功德之盛,必不至此,然猶欲其戰戰兢兢,無敢逸豫,而謹之於毫釐之間,此其所以為聖人之心也。好,和好也;戎,兵戎也。蓋言發於口,則有二者之分,故戒之,命汝其慮已審矣,豈容復有他説乎?
“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從。帝曰:禹!官占惟先蔽志,昆命於元龜。朕志先定,詢謀僉同,鬼神其依,龜筮協從,卜不習吉。禹拜稽首,固辭。帝曰:毋!惟汝諧。正月朔旦,受命於神宗,率百官若帝之初。”枚卜,謂歴卜之。舜之所言,人事已盡,禹不容復辭,故請歴卜有功之臣而從其吉,冀自有當之者而已,得遂其辭也。官,掌卜筮之官也。蔽,斷昆後也。習吉,重得吉卜也。蓋言卜筮之官,占事之法,先斷其志之所向,然後合之於龜,若我之志已定,而衆謀又恊,則鬼神其必依據,龜筮無不恊從矣。況卜筮之法不待習吉,今又何用更待枚卜,再得吉兆乃為可乎?再辭曰固。毋,禁止之辭。正月,次年正月也。神宗,説者以為舜祖顓頊,而宗堯因以神宗為堯廟,未知是否如帝之初,即上篇所記齊七政、修羣祀、朝諸侯等事也。

闽南姚斌 发表于 2015-3-18 01:46:46

卷六十七
雜著
《舜典》象刑説
聖人之心,未感於物,其體廣大而虚明,絶無毫髪偏倚,所謂天下之大本者也;及其感於物也,則喜怒哀樂之用,各隨所感而應之,無一不中節者,所謂天下之達道也。蓋自本體而言,如鏡之未有所照,則虚而已矣;如衡之未有所加,則平而已矣。至語其用,則以其至虚而好醜無所遁其形,以其至平而輕重不能違其則。此所以致其中和,而天地位,萬物育,雖以天下之大,而舉不出乎吾心造化之中也。以此而論,則知聖人之於天下,其所以為慶賞威刑之具者,莫不各有所由,而《舜典》所論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與夫制刑明辟之意,皆可得而言矣。雖然,喜而賞者,陽也,聖人之所欲也;怒而刑者,隂也,聖人之所惡也。是以聖人之心,雖曰至虛至平,無所偏倚,而於此二者之間,其所以處之者,亦不能無小不同者。故其言又曰,罪疑惟輕,功疑惟重,此則聖人之微意也。然其行之也,雖曰好賞而不能賞無功之士,雖曰惡刑而不敢縱有罪之人,而功罪之實,茍已曉然而無疑,則雖欲輕之重之,而不可得,是又未嘗不虚不平,而大本之、立達道之行,固自若也。故其賞也,必察其言審其功,而後加以車服之賜;其刑也,必曰象以典刑畫象,而示民以墨、劓、剕、宫、大辟五等肉刑之常法也。其曰流宥五刑者,放之於遠,所以寛夫犯此肉刑而情輕之人也。其曰鞭作官刑扑作教刑者,官府學校之刑,所以馭夫罪之小而未麗於五刑者也。其曰金作贖刑,使之入金而免其罪,所以贖夫犯此鞭扑之刑,而情之又輕者也。此五者,刑之法也。其曰眚災肆赦者,言不幸而觸罪者,則肆而赦之。其曰怙終賊刑者,言有恃而不改者,則賊而刑之。此二者,法外之意,猶今律令之名例也。其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者,此則聖人畏刑之心,閔夫死者之不可復生,刑者之不可復續,惟恐察之有不審,施之有不當,又雖已得其情,而猶必矜其不教無知,而抵冒至此也。嗚呼!詳此數言,則聖人制刑之意可見,而其於輕重淺深出入取舍之際,亦已審矣。雖其重者,或至於誅斬斷割而不少貸,然本其所以至此,則其所以施於人者,亦必當有如是之酷矣。是以聖人不忍其被酷者之衘寃負痛,而為是以報之,雖若甚慘,而語其實則為適得其宜,雖以不忍之心,畏刑之甚,而不得赦也。惟其情之輕者,聖人於此,乃得以施其不忍畏刑之意,而有以宥之,然亦必投之逺方以禦魑魅,蓋以此等所犯,非殺傷人則亦或淫或盗,其情雖輕而罪實重,若使既免於刑,而又得便還鄉里復為平民,則彼之被其害者,寡妻孤子将何面目以見之?而此幸免之人,髪膚支體了無所傷,又將得以遂其前日之惡而不知悔,此所以必曰流以宥之,而又有五流有宅,五宅三居之文也。若夫鞭扑之刑,則雖刑之至小,而其情之輕者,亦必許其入金以贖,而不忍輙以真刑加之,是亦仁矣。然而流專以宥肉刑而不下及於鞭扑贖,專以待鞭扑而不上及於肉刑,則其輕重之間,又未嘗不致詳也。至於過誤必赦,故犯必誅之法,則又權衡乎五者之内,欽哉欽哉惟刑之恤之旨,則常通貫乎七者之中。此聖人制刑明辟之意,所以雖或至於殺人,而其反覆表裏,至精至密之妙,一一皆從廣大虚明心中流出,而非私智之所為也。而或者之論,乃謂上古惟有肉刑,舜之為流為贖,為鞭為扑,乃不忍民之斬戮而始為輕刑者,則是自堯以上,雖犯鞭扑之刑者,亦必使從墨劓之坐,而舜之心乃獨不忍於殺傷淫盗之凶賊,而反忍於見殺見傷為所侵犯之良民也。聖人之心,其不如是之殘賊偏倚而失其正,亦已明矣。又謂周之穆王,五刑皆贖,為能復舜之舊者,則固不察乎舜之贖,初不上及於五刑;又不察乎穆王之法,亦必疑而後贖也。且以漢宣之世,張敞以討羌之役兵食不繼,建為入榖贖罪之法,初亦未嘗及夫殺人及盗之品也。而蕭望之等猶以為,如此則富者得生,貧者獨死,恐開利路以傷治化,曾謂三代之隆,而以是為得哉?嗚呼!世衰學絶,士不聞道,是以雖有粹美之質,而不免一偏之弊,其於聖人公平正大之心有所不識,而徒知切切焉餙其偏見之私以為美談,若此多矣,可勝辨哉?若夫穆王之事,以予料之,殆必由其巡遊無度,財匱民勞,至其末年,無以為計,乃特為此一切權宜之術以自豐,而又托於輕刑之説,以違道而干譽耳。夫子存之,蓋以示戒,而程子策試嘗發問焉,其意亦可見矣。或者又謂,四凶之罪不輕於少正卯,舜乃不誅而流之,以為輕刑之驗,殊不知共、兠朋黨,鯀功不就,其罪本不至死;三苗拒命,雖若可誅,而蠻夷之國,聖人本以荒忽不常待之,雖有負犯不為畔臣,則姑竄之逺方,亦正得其宜耳,非故為是以輕之也。若少正卯之事,則予嘗竊疑之,蓋《論語》所不載,子思、孟子所不言,雖以左氏《春秋》内、外傳之誣且駁,而猶不道也,乃獨荀況言之,是必齊、魯陋儒,憤聖人之失職,故為此説,以夸其權耳。吾又安敢輕信其言,而遽稽以為決乎?聊并記之,以俟來者。

闽南姚斌 发表于 2015-3-18 01:47:40

卷七十三
雜著·讀虞隱之《尊孟辨》(隱之名允文,建安人)
温公《疑孟》下
疑曰:《虞書》稱舜之德,曰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姦。所貴乎舜者,為其能以孝和諧其親,使之進進以善自治,而不至於惡也。如是則舜為子,瞽瞍必不殺人矣,若不能止其未然,使至於殺人執於有司,乃棄天下竊之以逃,狂夫且猶不為,而謂舜為之乎?是特委巷之言也,殆非孟子之言也。且瞽瞍既執於臯陶矣,舜烏得而竊之?雖負而逃於海濵,臯陶外雖執之以正其法,而内實縱之以予舜,是君臣相予為偽以欺天下也,惡得為舜與臯陶哉?又舜既為天子矣,天下之民戴之如父母,雖欲遵海濱而處,民豈聽之哉?是臯陶之執瞽瞍,得法而亡舜也,所亡益多矣。故曰是特委巷之言,殆非孟子之言也。
辨曰:桃應之問,乃設事耳,非謂已有是事也。桃應之意,蓋謂法者天下之大公,舜制法者也,臯陶守法者也,脫或舜之父殺人,則如之何?孟子答之,曰執之者,士之職所當然也,舜不敢禁者,不以私恩廢天下之公法也。夫有所受云者,正如為將,閫外之權則專之,君命有所不受,士之守法亦然。蓋以法者,先王之制,與天下公共為之;士者,受法於先王,非可為一人而私之。舜既不得私,其父將寘之於法,則失為人子之道;將寘而不問,則廢天下之法。寧并棄天下,願得竊負而逃處於海濱,樂以終其身焉,更忘其為天子之貴也。當時,固無是事,彼既設為問目,使孟子不答則其理不明。孟子之意,謂天下之富,天子之貴,不能易事父之孝,遂答之以天下可忘而父不可暫捨,所以明父子之道也。其於名教,豈曰小補之哉?
龜山先生嘗言固無是事,此只是論舜心耳。愚謂執之而已矣,非洞見臯陶之心者,不能言也。此一章之義,見聖賢所處無所不用其極,所謂止於至善者也。隱之之辯,專以父子之道為言,郤似實有此事,於義未瑩。
史剡曰:堯以二女妻舜,百官牛羊事舜於畎畝之中,瞽瞍與象猶欲殺之。使舜塗廩而縱火,舜以兩笠自扞而下;又使舜穿井而實以土,舜為匿空出他人井。剡曰頑嚚之人,不入德義則有之矣,其好利而畏害,則與衆不殊也。或者舜未為堯知,而瞽瞍欲殺之則可矣;堯已知之,四嶽舉之,妻以二女,養以百官,方且試以百揆而禪天下焉,則瞽瞍豈不欲利其子之為天子,而尚欲殺之乎?雖欲殺之,亦不可得已。藉使得殺之,瞽瞍與象將隨踵而誅,雖甚愚人,必不為也。此特閭父里嫗之言,而孟子信之,過矣。後世又承以為實,豈不過甚矣哉?(史剡又一篇,疑舜與益無避之之事,辨在後《常語》中)
辨曰:萬章問曰“父母使舜完廩捐階,瞽瞍焚廩,使浚井出從而揜之。象曰謨蓋都君咸我績,牛羊父母,倉廩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棲,象往入舜宫,舜在牀琴,象曰鬰陶思君爾,忸怩,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予於治”,繼曰“不識舜不知象之將殺已歟?”孟子答曰“奚而不知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又問曰“然則舜偽喜者歟?”答曰“彼以愛兄之道來,故誠信而喜之,奚偽焉?”且夫舜未為堯知,瞽瞍與象殺之可也,堯既知之,象焉得而殺之?温公云閭父里嫗之言,固然矣。萬章既以為誠有是事,如謂其必無而不答,則兄弟之道,孰與明之乎?孟子答之云云者,以見聖人之心,不藏怒,不宿怨,惟知有兄弟之愛而已,使天下後世明兄弟之道者,孟子之功大矣。讀《孟子》者,不求其明教之意,而謂其信之過,是亦不思之甚也。
“則兄弟之道,孰與明之乎”以下至終篇,愚欲易之曰:“然,因其所問而告之,亦可以見仁人之於兄弟之心矣。蓋仁人之於兄弟,不藏怒,不宿怨,惟知有兄弟之愛而已。今不求孟子之意,而以信之太過疑之,是以筋骨形容之不善,而棄天下馬也。”

闽南姚斌 发表于 2015-3-18 01:42:46

卷四十四
知舊門人問答
答江德功(黙)
子路問君子。諸説之中,此條尤爲險怪,深非鄙説之所敢聞也。若曰修己以安百姓,幾時安得了?故曰堯、舜其猶病諸,然則其曰修己以安人,而不曰堯、舜病諸者,又何謂耶?

闽南姚斌 发表于 2015-3-18 01:43:52

卷四十六
知舊門人問答
答潘叔度
所論標準襲取之戒,極為精密,然所謂有為若是如舜而已者,必自有的實平穏下功夫處,非是徒然晝思夜度,以己所為校舜所為,而切切然惟恐不如舜也。譬如病人,正當循序服藥,積漸將理,使氣體浸充可及平人而後已,豈可責効於一丸一散,一朝一夕之間,而遽怪其不及平人哉?默誦《中庸》一卷,於寐覺之時,此亦甚善,然與其必誦一過,不若虚心玩理之從容而有味也。

闽南姚斌 发表于 2015-3-18 01:44:09

卷五十二
知舊門人問答
答吳伯豐
必大鄉因楊氏,謂舜自怨其不能盡孝以感動父母,而以孟子所以論小弁者辨之。伏蒙批誨,云程子亦以舜之怨與小弁不同,更思之必大已悉尊意,及以孟子二章讀之,其叙舜之事與辨小弁之說,其爲不同甚明。二怨字之義,非特不可並觀,蓋小弁猶是人子之常情,而舜之怨則盛德之事,非常情所可及也得之。
必大於說中嘗疑舜象憂喜一段,與孔子微服過宋事似不相類,未詳伊川並舉而例言之意。伏蒙批誨,以孟子莫非命也一章之意推之,則可見矣。必大竊謂象雖不能殺舜,然彼既有是心,在舜豈得不爲之憂,蓋必如是然後謂之盡道,與孔子微服過宋事正相類。苟付之於命,而在我者不自盡焉,則與死於桎梏無以異矣。

闽南姚斌 发表于 2015-3-18 01:45:58

《大禹謨》
(林氏曰:虞史既述二《典》,而其所載有未盡者,於是又叙其君臣之間嘉言善政,以為《大禹》、《臯陶謨》、《益稷》三篇,所以備二《典》之未備者。古文有,今文無。)
“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於四海,祗承於帝。”謨,謀也。命,教;祗,敬也。帝,謂舜也。文命敷四海者,即《禹貢》所謂東漸西被朔南暨聲教訖於四海者是也。史臣言禹既已布其文教於四海矣,於是陳其謨以敬承於舜,如下文所云也。文命,王氏以為禹號;蘇氏曰非也,以文命為禹號,則敷於四海者為何事耶?吳氏曰此書不專為大禹而作,此十七字當是後世模放二《典》為之,《臯陶謨》篇首九字亦類此。今按此篇稽古之下猶贊禹德,而後篇便記臯陶之言,其體亦不相類,吳氏之説恐或然也。
“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曰以下,即禹祗承於帝之言也。艱,難也,孔子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即此意也。乃者,難辭也。敏,速也。曰德者,言其德化之深也。禹言君而不敢易其為君之道,臣不敢易其為臣之職,夙夜祗懼,各務盡其所當為者,則其政事乃能修治而無邪慝,下民自然觀感,速化於善,而有不容己者矣。
“帝曰:俞!允若茲,嘉言罔攸伏,野無遺賢,萬邦咸寧。稽於衆,舍己從人,不虐無告,不廢困窮,惟帝時克。”嘉,善。攸,所也。無告,困窮也。帝謂堯也,舜然禹之言,以為信能如此,則必有以廣延衆論,悉致羣賢,而天下之民皆被其澤,無不得其所矣。然非忘私順理,愛民好士之至,無以及此,而惟堯能之,非常人所及也。蓋為謙辭以對,而不敢自謂其必能,舜之克艱,於此亦可見矣。程氏曰舍己從人最為難事,己者我之所有,雖痛舍之,猶懼守己者固,而從人者輕也。
“益曰:都!帝德廣運,乃聖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爲天下君。”都。嘆美之辭也。都者君子之居,鄙者野人之居,故古者謂野為鄙,謂都為美也。廣者,大而無外;運者,行之不息。大而能運,則變化不測,故自其大而化之而言則謂之聖,自其聖而不可知而言則謂之神,自其威之可畏而言則謂之武,自其英華發外而言則謂之文。眷,顧;奄,盡也。堯之初起,不見於經傳,稱其自唐侯特起為帝,觀益之言,理或然也。或曰舜之所謂帝者,堯也;羣臣之言帝者,舜也。如帝德罔愆,帝其念哉之類,皆謂舜也。蓋益因舜尊堯,而遂美舜之德以勸之,言不特堯能如此,帝亦當然也。今按此説所引此類,固為有理,但益之語接連上句“惟帝時克“之下,未應遽舍堯而譽舜,又徒極口以譽其美而不見其勸勉規戒之辭,恐唐、虞之際未遽有此諛佞之風也。只依舊説贊堯為是。

闽南姚斌 发表于 2015-3-18 01:47:02

卷七十一
雜著
上虞、餘姚二邑,皆以舜名,而上虞村落又有號百官,俗傳百官、牛羊之處也,或謂四旁多舜事迹,疑其子孫所封,理或有之,然不可攷矣。大抵地名古迹,亦多沿襲訛謬,如《子華子》後序,乃言鬼谷子所居在今信州貴溪縣,蓋其圖經之説如此,豈有此理哉?以它書攷之,地名鬼谷者凡數處,疑特俚俗相傳,物鬽之區爾,未必儀、秦之師所居也。上虞旁邑嵊縣,有戈、過二姓,即少康所滅羿浞之黨,其子孫乃聚於一邑,又近禹葬之地,不知其何故也?

記《尚書》三義(選二)
《堯典》卒章“我其試哉!女於時,觀厥刑於二女”,皆堯言也。釐降二女於媯汭嬪於虞,乃史氏記堯下嫁二女於媯水之旁,而為婦於虞氏耳。帝曰欽哉者,戒敕二女之言,猶所謂往之女家,必敬必戒者也。今自孔《傳》及諸家皆失之,殊不成文理也。
《舜典》“肆覲東后,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贄”,便當屬此文,下言其見東方諸侯,而使各以其物為贄也。其下乃云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禮如五器,乃得事之序,而文勢亦順,如亦齊同之義。卒乃復者,言既訖事而旋反。二句皆張子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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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宋·朱熹撰)《晦庵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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