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姚网喜迎二十大

姚氏宗亲网

 找回密码
 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中华姚网扫黑除恶倡议书
姚网网训,与家人共勉姚网建设捐助,宗亲合力助姚网姚网建站宗旨及姚网使命
文明姚网“九不发”中华姚氏十大人文精神姚家修谱,找姚网第五届姚商会于平公故里成功召开
楼主: 姚小平

姚凤阁的小说作品

  [复制链接]

签到天数: 2468 天

连续签到: 7 天

[LV.Master]三朝元老

发表于 2023-3-13 08:19:11 | 显示全部楼层
姚家修谱找姚网
写的不错,拜读了!

签到天数: 3578 天

连续签到: 6 天

[LV.Master]三朝元老

 楼主| 发表于 2023-3-16 12:00:22 | 显示全部楼层

村里有个娘们叫老雕


; {" Z) x$ c  K

春节前回龟首村竟见到了她。鹅蛋形的脸上擦得粉嘟噜儿得白,像是硬抹上去的,直掉渣,一双眼还是扑扇扑扇地说话。一身好肉透过牛仔服显得有棱儿有角儿。看到我,笑眯眯地说,你写了那么多咱王八屯的人,怎么就不为我竖竖碑立立传呢?嘻嘻……

小老雕,记忆如刀刻般出现在脑际了。小老雕姓啥叫啥我是一概不知了,她男人姓张,挺高个个儿,瘦得电线杆儿一样,见人总谦卑地躬躬着腰。村里大人小孩见他都喊他二王八,说,你又出来了,小老雕又跟人扯上了他也不急,总是哈哈着说,你也去啊,炕头我让出来,我在炕梢儿上小桌一放,小酒盅一端,告诉他们,小心点儿,别碰翻我的酒盅。然后又是一哈哈。张二管不了他的老婆,绿帽子就认戴了。

大锅饭那会儿,小老雕最擅长的是偷秋。苞米一熟,她就欢了,预备把短把快镰刀,挟个布袋,大白天就敢溜进苞米地里。大片大片的苞米,像森林,像海洋,走进去个小老雕就跟掉进一根针儿。她从来不掰苞米,那样会嘎巴儿嘎巴儿地响;她从来不半夜三更去偷,夜静,声传得远。碰到看青的她也不怕。她先笑开满脸花,脸上的两个酒窝先旋转了,转得让你迷糊,接着就是那双大眼睛搭话了,把个看青的造得迷迷登登,十个有八个被拿下。拿公家东西换东西,值。也有立场坚定的,要抓她去队里,她呢,秃噜儿,裤带开了,半截身子唰白。她笑眯眯地说你来,来啊。来的就没事了,不来的,她脸一板板说,告你个强奸,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立场坚定的一听,也晕头转向,一回头跑了,谁愿趟这个浑水啊!

看到小老雕,我就寻思,她也该五十大多了,这个人物,在今天会怎样了呢?于是,我问亲属,他们告诉我狐狸到什么时候都是一身臊。

农村承包后,地归了个人,小老雕不偷秋,她把眼光盯住了月牙泡。龟首村北,是大坝,坝里有好多好多的泡子。都让人们包了养鱼。月牙泡让乡长小舅子包了,小舅子自己没时间管,就让他岳父看着。岳父六十好几了,可身板硬朗。泡子的四角儿盖了狗棚 ,拴了四条大狗,一有动静,一条狗叫,四条狗呼应起来。泡子里还扔了刺弦儿,用来防甩网的。月亮一升起来, 满泡子银光鳞鳞,葱似的水草与岸边儿垂柳都倒映在水中,水边儿的风也不同于岗上,湿漉漉的。看鱼老汉喝二两小酒,小脸红扑扑的,喊上两口二人转,伸伸胳膊,踢踢腿,又有小风送来草的清香,又有鱼不时地跃出水面,卟咚卟咚。神仙一样的日子啊!天长日久,小老雕看出老汉缺什么想什么了。在夏天傍晚的时候,她来了,脱个净光,走进泡子,哗凌儿哗凌儿往身上泼水,身子晃白,两个奶子也活鱼儿一样地跳。老汉假装正经,故意背着小老雕在堤上走,趁小老雕不注意,他回头看一眼,妈啊,那个白小老雕知道老汉看她,也假装知道老汉没看她,更大方地洗。对于她的身子别人看和没看都一样。她看老汉这样,心就更美了,这老头动心了。她一会儿蹲在水里,一会儿又站起来。晃得老汉眼花。从此,看鱼老人的孤独,单调都没了。天天盼着落日,日头落山,“仙女”好来洗澡。老汉想到七仙女洗澡的故事自己竟“扑”地笑了。小老雕常来洗。洗一阵,也不说什么就走,有时故意三天两天不来,害的老汉跟见到仙女一样寻思,真像少了点儿啥。一次,小老雕来了,老汉正喝酒。小老雕说,叔啊,菜不多啊?老汉就笑了,眼光就散花了,说,姑爷常送肉,河里有鱼,还吃啥菜?说上几句话,小老雕就一屁股坐在老汉桌前了,老汉杯里的酒给了她,她一饮而尽,色迷迷儿地看着老汉说,缺个硬菜呗。

小老雕尽管四十出头,可对于六十岁的看鱼老汉还是“风韵犹存”。先是在鱼房,后来老汉就去小老雕家,软屋热被,乐不思蜀。老汉一来,张二就骑上车子去了鱼池。先拿肉包子喂了狗,狗跟张二也混熟了,来了不但不叫,还热情地晃着尾巴。张二摆着船,下泡子挂网,挂自个家鱼一样。不到一个夏天,张二就扔了自行车,换上摩托,第二年,又置办上了一台农用三轮,市场上的鱼贩子都认识他,他的鱼总比别人卖得贱。张二心里有数,这无本的买卖进腰包多少是多少。

翻过大坝,走进草甸子不远就是月牙泡了,泡子月牙一样,弯弯地镶在草甸上,镜子般明亮。看鱼老汉满脸红光地在泡子边儿上走来走去,手拿着一根绿草剔牙,大狗见来生人了,汪汪地咬着,凶劲像要扯断绳索。泡子里有鱼在打漂儿。

一辆轿车下了大坝,来到泡子边儿停下了,从车上下来了一个胖胖的年轻人。我一见认识,我们握了手。年轻人望着泡子自豪地说,我这一泡子尽是钱啊!他双手张开,像要把泡子搂在怀里。我心里乐了,心想,还能有多少鱼啊?


1 r4 f1 c* q% i& G7 {

签到天数: 3578 天

连续签到: 6 天

[LV.Master]三朝元老

 楼主| 发表于 2023-3-16 12:03:20 | 显示全部楼层

小 鬼 吃 瓜


9 f  w0 u: L2 ^; ~  y6 h- x" r1 i

年代久远了,陈小鬼的真名也就扔在脑后了,可是小鬼的模样,还有他的一些鬼事却依然栩栩如生。

就说吃瓜吧。

二十多个社员在南山拔大草。8月的天,骄阳撒火,苞米林里密不透风,闷热如蒸笼。陈小鬼也在裤兜子里抓了蛤蟆。到地头了,他长吁了一口气,又伸伸胳膊,踢踢腿,猛然间,他噤了噤鼻子,闻到一种特殊的香气,南风带来的,香瓜味儿。陈小鬼从衣兜里摸点烟沫儿,抽一条小学生本纸,麻溜地捻上一棵叶子烟。看队长从地里出来,凑上去,“队长,抽一支。”队长也没客气,小鬼划根火柴,给队长点上。队长深深吸了一口。

“好烟,小鬼又有啥故事?”

“队长,这天太热了。”

队长说:“热是热。”

“嘿,嘿,队长,有解渴的吧?你闻闻。”

队长也似乎闻到了瓜香。那香气可真是太浓了。社员们都闻到了,好香啊,头喷瓜。队长说:“陈小鬼啊,陈小鬼,你啊你啊,”他招呼让看瓜的老魏头拣两土篮瓜送来。

陈小鬼远远见老魏头挑两土篮瓜过来,心里就盘算开了,一人两个不足,一人一个又多,我该咋吃呢?他鬼点儿子多,眨眼之间,招就来了。

来,歇歇,吃瓜吧,队长招呼大伙。

社员们,一人摸一个。数大楞来得快,擦都没擦,吭哧一口,嘎吧嘎吧地嚼开了。大楞有大楞的心眼儿,狼多肉少,快吃完好再吃一个,脏不脏,他不寻思。大锅饭吗!你就得抢上,你总不能人家拿一个你拿两吧,可是早吃完早拿,那不算啥。

陈小鬼拿过一个瓜,两只手一抹,就是擦了,过刀不算泡卵吗。他咬了一口,刚嚼了,呸呸地吐地上。队长问咋了,他说,这瓜生。队长笑眯眯地说再拿一个,好好挑挑。陈小鬼把生瓜,扔在身后的垅沟里,又从土篮里摸出一个大香水,鼻子闻闻,手指弹弹,嗡嗡地。这才不紧不慢地往裤子上擦吧擦吧,吃开了。吃了几口,又说,这怎么,头喷瓜还熟大劲了,臭膛,又扔在后边垅沟里。摸起第三个吃,嗨,这个吗,熟透了。

人多,两土篮瓜不抗吃,一会儿就空空的了。

队长一回身,从垅沟里把陈小鬼扔的瓜拿出来,擦了掰开,吭哧吭哧地吃得好香甜。

陈小鬼说,“队长,那个生!”

队长说:“生也比没有强,将就着吃吧。”

队长看透了他的心。


' y* R) l5 w" _4 _' p( f
8 l( u1 N" @& |- u: N! _

/ H$ @  I! ]# x/ ]; W

签到天数: 3578 天

连续签到: 6 天

[LV.Master]三朝元老

 楼主| 发表于 2023-3-25 11:36:22 | 显示全部楼层

神  钓 儿

. Q( D: {" @$ x% E

斜阳,映得江水流红。波涛中有高粱秆做的金黄色的漂儿起伏,顺细细的银丝线上寻,一根扒了皮白白净净的柳条棍儿,一双榆树皮儿似的麻麻拉拉的手。方见,岸上蹲一老汉,矮小瘦黑,就那么泥堆似地蹲着。

瘦老汉,奇。六年前来此,挖垡垒墙,砍树为梁,割小叶樟苫于房盖儿上。低矮的草房就这么蹲在这松花江九转十八弯的江岸上了,这江岸上也就有了一丝儿活气。

江边沙地得瓜,不知何时,便有了一滩绿绿的西瓜。夏季里,横躺竖卧,群娃般腆着花肚皮儿。

邻屯人刁顽,常到这儿摘瓜。瘦老汉总是笑笑,也不大笑,一咧嘴儿,一呲牙儿,小黑眼珠儿一眯眯儿。自己啃够了,还肩扛人背,家人吃,邻人吃,老汉也是那么一笑了之。更有欺人甚者,苫刀做耙,说江河沙滩纯属村有,容不得外姓。

瘦老汉蹲于江岸上垂钓儿,只回头看看,又没事似地盯着鱼漂儿。仿佛,瓜不是他种的,瓜也没吸他的血汗。

可怜满地瓜娃流泪,湿漉漉一片,红鲜鲜一片。

正直一点儿的屯邻则贬他,天生的窝囊废,一副受气的样儿,有老婆也是当王八的手儿。只有听后边这话时,才见瘦老汉眼脸一沉,腮肉一绷,小黑眼珠儿里流出一点儿杀气。一眨眼儿间过去了,不细心的是看不出的。

“积点儿嘴德。”瘦老汉扔出一块冰或石头。

随之,有人说,说话别揭短,捅老汉心窝子了。瘦老汉在家乡原有妻室,因被日本兵强暴,老汉杀了人躲到这儿,云云。

这日黄昏,瘦老汉仍垂钓于岸上,仍泥塑似地一动不动。

风平,浪亦不惊,一只秃鹰拼翅停在晚霞中,浮上浮下,抑或是对他有了兴趣,拿他当一块死肉,想撑个肚儿圆。

江水好静。

江岸好静。

老汉好静。

枪响。火起。马嘶人喊。邻屯一锅粥地乱了。

瘦老汉无事,仍定定地看漂儿,只是比平日气喘得粗些,咳一口痰吐于急流中。

突然,一日本军官骑马而来,有一女孩儿慌不择路。女孩儿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声嘶力竭,苍白无力。                        

日本兵,酒糟鼻子在晚霞中鲜红如一块贴着的山楂皮儿,仁丹胡极像一只卧着的蟑螂在啃吃山楂皮儿,脸因臊而变形。

瘦老汉仍一动不动,然握杆的手不似先前那么稳,杆儿有点抖,银丝线也抖儿,漂儿也就上下地颤。

追至江岸草地,仁丹胡弃马而追;女孩儿家穷途末路,奔瘦老汉跑来,求救似地喊,见老汉不搭理,心便凉了,腿也软了。仁丹胡上前一把抓住,便有撕衣裂帛之声。

瘦老汉仍泥塑一般,死了一样。

仁丹胡刚要得手,以为得计而满脸喜兴。忽然,惨叫一声,手突然放弃胯下那物,猛捂脸而不敢动,血顺指缝间滴出。鼻孔有白色儿鱼钩闪亮。

只见瘦老汉跃起,一纵身,猫般敏捷,拳到人到,仁丹胡来不及拔枪,已草捆般撂于地。马站在他身边儿,两蹄刨地,惊诧于它的主人永远不能站起来了。

江静极,岸静极,鹰飞于远天,远天也静极。

后来,得救的女人多次来岸边寻找救命恩人,日本兵也因失落一名军官而到江边儿搜查,然而,棚在屋空,奇人已不知去向。

) M$ R& C8 H9 z: F$ n6 ^: [, n

  O0 b3 f( g3 ?: H) p


! w8 @, J( \. s! z' t; P& q1 Z6 _4 _


/ M9 d3 K6 o% y6 }. Y8 Z

9 k/ s  f6 ]! _* b

那年,邹老汉66岁,时逢人生“66,不死掉块肉”的一坎,然而,他不但精神头儿不减,还语出惊人,留下小村一绝。

邹老汉属于东北称车轴汉子的人,中等个,墩墩实实,圆圆脸,大嘴巴,一笑,尽管年岁大了,还有两个皱皱巴巴的酒坑。

邹老汉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人称故事篓子。村民们都乐意逗他,说他尿罐子镶金边儿——嘴好。邹老汉也从不推让,他总好乐颠颠地说,“好人出在嘴上,屁不放出憋得慌。”

邹老汉的真名村里人大都不叫,甚至年轻一点儿的都叫不出来,而傻大叔这个名却声震周围十里八村。

这外号来的也实属不易。一年,有个右派挨斗,右派身体不好,夜里忽然肚子疼得要死。邹老汉奉命看守。见此状心想,人不能见死不救,遂堵辆车,又拿点儿钱儿,让右派去城里看病。邹老汉失职,摊上放走牛鬼蛇神之嫌。工作队主持会议批他,他说:“我这人觉大,原来不该让我看,我一觉醒后,这老右派踪影不见,我心大惊,四处搜索……”村人听傻大叔讲故事就这么讲,都失声地笑了。“老傻你严肃点儿!”工作队长很生气。傻大叔一咧嘴,又像是笑:“啥叫严肃啊,我这人长的就是笑面啊。我不会严肃啊,你问问大伙我这一辈子也没严肃过。”整的工作队也哭笑不得,村民对傻大叔本也恨不起来。工作队让傻大叔说说今后怎么办?傻大叔说:“我这对右派‘不但’,还‘而且’了,今后啊,我可不能再‘所以’了。”村民们逗得捧腹哈哈大笑。他却一本正经,“真的,再也不能所以了。”工作队也强忍住笑,直接问他,再见坏人怎么办?他说:“再见着坏人,我,我远点躲着。我这人傻呼呼的,竟说没影儿的话,别见怪,别见怪。”人们更是捧腹大笑。自此,傻大叔就出名了。

这话已成小村野史,经常成为今天干部们的下酒菜。谁知多年后傻大叔又语出惊人,为小村野史点上一笔重彩。

改革开放有几年了,新上任的村长刚干两年,家里就戳起了三间村里一流的大砖房。村民不满,说上来一任就盖一座大砖房,要求重新选举换个新村长。正值大家热劲很高时,傻大叔忽然说话了,我说这村长不能换。大家都吃了一惊,看他,他说:“打个小比方,你们看对不对。咱们谁家都养过猪,瘦可郎儿废食水,包米、豆饼猛劲“造”,喂肥了难。可是喂肥的猪,想吃也吃不下了。”

傻大叔“语惊四座”,满屋静得只有呼吸声。村民们一想,也真是。傻大叔又说:“现任村长人不错,又有心劲,原也是大家信任选上来的,我看错误是人犯的,要他认错,带罪立功。这古书里大将带罪打胜仗的事也不少。”果然按傻大叔意见办了,这队长果真干得很好,把一个小村整活了。

当年的村长说起傻大叔对他的比方,也憋不住笑说:“他要是傻啊,这村里就没有‘尖’人了!”

拿干部与肥猪打比方,一传两,两传仨,七十二个传十八,越传越远,乡里、县里、区里,有个前额宽阔有点思想的人评价这个比喻说:“比方浅显,寓意深刻,这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 l' F& i4 A' ~# k# h  `4 d

签到天数: 3578 天

连续签到: 6 天

[LV.Master]三朝元老

 楼主| 发表于 2023-4-9 14:28: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4-9 14:47 编辑 * v$ B  E' D9 @. g; W, O! m

6 y" V& o8 I8 F$ p3 M5 M7 \( P" w
老孙头的千米长堤

北是大山,南是大堤,中间夹着七八里宽的河水和草甸,靠山根儿是呼兰河水,水胖一年瘦二年是常事。堤里的地好肥,攥一把出油,开垦一些种了,得二年,喂一年洪水也是常事。

堤外百八十米就有村庄,有大堤也就心安。屯里住着个老孙头,个儿不高,瘦黑的脸,尖尖的下颌,猴相。祖辈开荒占草就住在这儿。他稀罕土地呢,别人看不起眼的坟地、树趟、沟帮,他都一镐一镐地刨起来种上点什么。集体化时,他就偷偷地在堤内高处开了点儿镐头荒,那年月割资本主义尾巴狠呢,干部看着了,照屁股踢一脚,“鸡巴老孙头,找事啊,脑子有病啊。”老孙头就一笑,“嘿嘿,以后不种了,不种了。”干部们上地里拔一两埯苗,说,“再种斗你。”老孙头又笑一笑,“斗就斗吧,那我还够级了呢。”干部们走了,他又把那两埯补上,干部们明知他不能毁,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那会儿老孙头五十多岁了。

“岁月不饶人啊!”老孙头佝偻着腰,晃着花白的头,瘪着没牙的嘴巴说。人看着像个虾米 ,可近二年小眼珠儿却越来越黑,侍候地的精神头儿一点不减。这会儿,他七十多了,二十几年在堤内转转,在人们不理会中,他竟发扬了愚公精神,在他六亩自留地上筑起一圈儿堤坝。老孙头用了多少心血流了多少汗水!这年,他种了豆子。他撒的种子均匀,长出的苗不用间。他说,我老孙头这辈子就摆弄地。苗罩垅了,他成了全屯子最早上大堤的人。一镐头一镐头地刨地,又倒过镐头砸碎坷垃。土细发发,垅一条线似的。土肥地渲,豆子长势好。老孙头确实老了,日光里他就躺在那堤上,笑眯眯地看那豆子黑蓁蓁的长势。“嘿,今年丰收了,给孙子再盖个房,看他娶个媳妇儿,我就能两眼一闭了。”他侍候豆地精心,地里连一棵杂花的草都没有。他仰躺在垅沟里,暖融融地晒太阳,有人问,“老孙头累了吧?”他扑楞一下站起来,还用赶大车的声音说:“哼,我老孙头这辈子不知道什么叫累。”豆子长有搂腰深了,他走进地里,摸摸这个豆叶儿,翻翻那个豆枝儿,有时一动不动站在地头上,静静地瞧,嘿嘿地笑。七月,又该追一遍化肥了,绿浪里,起起伏伏,老孙头时而露出一个头,时而沉下去。

“猴头,不用你侍候,你这豆子往水里长呢。”邻居二懒王喊他。“鸡巴!”老孙头头也不抬,该追肥追肥。他看不上懒王。这二懒王太懒了,媳妇儿和他把豆种勉强地撒地里了,铲头遍地时,他在地里撸两锄,抬起头看看太阳,太阳才一竿子高,他叹了一口气,长长的垅,对他是残酷的。他抽上一棵喇叭筒叶子烟,就把锄杠往垅台上一横,把鞋底往上一扣,头枕着锄杠睡上了,也不知啥时候起来,脸上痒痒的,一拍竟是蚊子。他骂了一句:“这懒肉是你叮的吗?”阳光暖乎乎的,大眼皮硬硬的,身上舒舒服服的,他一连打了几个哈欠,伸伸胳膊,看看太阳已近中午,他又抽一棵烟回家了。天天这样,地荒得草比苗高。这不,二懒王听说河涨水了,就喊起来,一副小人得意的样子。

河真的涨水了。老百姓称这水是牤牛水,哞儿哞儿地,像几百条老牛在吼。天气预报说:“今年水要涨得凶呢?”老孙头不听那个,追肥,心里说,我有堤呢。

洪水不讲人情,不管勤懒,说来就来了,窜了沟子窜上甸子,围住老孙头的小堤坝。老孙头看也不看,照样在绿浪起伏的地里追肥,“鸡巴,淹不着我。”洪水翻着污浊的浪花,吞了这块又吞那块。老孙头还抓着雪花似的化肥往地里扬。儿子、媳妇儿、孙子来劝他,他喊:“你们快出去。不听话,我就死!”他还是一把一把地撒化肥。村干部们来了,见劝不了,就采取了硬招,硬是把老孙头架上大坝。刚上大坝,人们回头看时,一股浪花冒烟似地毁了小堤淹没了豆子。“我的豆子啊!”老孙头喊了几声,便石雕泥塑般地停在大堤上,呆呆地看着那被淹没了的豆地。近处,大坝上二懒王跟一帮人望着洪水,哈哈地扯着,“我早就知道老孙头的豆子不是往好长,是往疯了长,奔水呢!”有人说,“你那地?”二懒王说,“我就知道,今年河肥,侍候也是给河侍候呢。看老孙头多惨,坝里地收不收,别指望它。”

老孙头就那么木雕泥塑般望着水,他盼望洪水当天就撤了,可是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过去了,洪水没有退。大坝上弥漫着庄稼腐烂的味儿。老孙头吃得很少,就蹲在坝上,还是那么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水里。

一个夕阳满照的黄昏,二懒王喊老孙头说水撤了,见老孙头不语,用脚踢他,见头脚都动,已咽气多时了,那双小眼睛睁得老大,还是望着那片水里的豆地和他流了二十年的汗水筑的千米长堤。

千米长堤如今还在,那片地依然种的是豆子。远处的河很瘦,今年庄稼户又肥了。正值大豆摇铃的季节,哗啦哗啦,望着斑斓的草甸和远处玉带似的河水,听着那拍人心扉的水声,我眼睛里又出现了老孙头的木雕泥塑的形象和那双闭不上的眼睛,疑那哗啦哗啦声是老孙头在自语,“鸡巴,我有长堤呢……”

$ u% P7 u5 o1 o6 F

                                                                      酒幌


: Y) B+ M: l; z% W& Z

龟首村最能喝酒的要数蒋二了。蒋二个不太高,胖墩墩挺个鼓鼓的肚子,一张大嘴巴,活像个酒篓。

蒋二读小学二年级就不念书下地干活了,妈说他是蚂蚱啃秫秸——不是那里虫。蒋二有一样能,能喝酒。

那些年,装酒都是二三斤的大绿瓶,他对嘴一咕嘟儿没了;喝啤酒,大白盆子装个上尖浮溜,怕有个二十来斤,他嘴对盆边,一口气见底。一年,蒋二陪大队长去南方,要了一白盆扎啤,他趴着一饮而尽,惊得南方人直啧啧嘴,了不得,了不得,喝水也喝不下啊。眼珠儿都瞪得牛大,像见了稀奇的动物。蒋二一抹嘴,笑了,说:“水还真喝不下去呢。”

时间长了,蒋二喝酒就出名了。常喝不醉,酒幌高挑,谁也摘不了。

龟首村离城近,草甸上有跳猫、野鸡;水泡子里有鱼有虾。各家养的鸭子、小鸡、大鹅,尽吃野味,咸鸭蛋的“黄儿”都是深红色,汪一层油,小鸡特香,有名的“小凤凰”。大锅饭年代,干部下乡都愿意到这儿来,鱼米之乡,有吃有喝,临走还能带点嘎码的。干部们特能喝,酒桌上一坐,村里烧的小烧,掐出酒头,曲子味特浓,香喷喷,劲冲。哗的倒满一小二大碗,端起来,干!

这年夏天防洪,公社想要点钱,修龟首村北的闸门,请了一位财神爷——县里头管钱的干部。

酒桌上摆开了喝的阵势。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财神爷看明白了,在座的书记、社长、村长都不是对手。就端着一二大海碗酒,叫阵了,“喝,你们喝一碗,我批五千,喝两碗,我批一万,要钱,看你们酒量了。”

“喝”,能喝的村长、社长都觉得眼前直晃,光说喝,酒都倒在怀里了。

财神爷一见笑了,叫阵:“你们这么喝,还想要钱?还有谁能喝,上来!”

还是书记有头脑,扒拉一下村长,俩个人出去一阵嘀咕。书记问:“不是说你们村有个酒幌吗?”

“有,有。”村长结结巴巴,翻着白眼根说。

“把他找来。”书记说。

“他,能,能上桌?”村长又结巴一句。

“别寻思那些了,没看叫阵吗?能喝就能上桌!就说他是副村长呗。”

蒋二正在地里铲地,一说喝酒,二话没说,坐书记的吉普回村了。把铲地的农民眼热的够呛,“看人家,喝酒能,也出名,”“二啊,别让人家把酒幌摘了。”唉,放心吧,我蒋二别的都熊,就是喝酒能!

坐在酒桌上,蒋二先客气两句,“我来晚了,你们喝多少我补多少。”蒋二一连喝了三大碗酒,大有武松三碗不过岗的气派。然后便连连喝了几大碗。把个财神爷乐的,连说,你们这个副村长实惠,可交,讲究。那天,把财神爷喝的桌子没下,就“管喷”了,嘴里还一门喊,“我没醉,没醉,来酒来酒。”临走,还搂着蒋二说:“就这个副村长够交。钱吗,没问题。”那财神爷说话也真算数,第二天就批了二十万元。第三天来车把蒋二接到县里,十分佩服地说,“喝了三十年大酒,头一回找到对手。”从此,与蒋二交下不解之缘。书记说蒋二为公社立下了功劳,抽到公社陪酒跑外。蒋二有财神爷这个朋友,神交甚广,为公社创下了不可小视的收入。

蒋二酒幌也有被摘的时候。这是承包后的第三年,撤乡并镇,精简人员,蒋二又回村当农民了,村子一个小伙娶了外村一个小媳妇儿,又漂亮又伶俐,嘴一份手一份。喝喜酒的时候,有了名望和身份的蒋二被请到主位。喝了一会儿,新郎新娘敬酒,蒋二来神了,非让小媳妇儿陪喝。小媳妇再三推辞。这有头有脸,有名望的蒋二有些不悦,说小媳妇不给面子,撂下酒碗披上衣服要走。小媳妇儿见状,几句好言把他劝住,坐下陪酒,说自己原先没喝,不能欺负人,先喝两杯。蒋二说,“要是那样,你喝一杯,我喝两杯,好男不跟女斗……”小媳妇儿说,“不能那样,咱们一杯对一杯。”也不知喝了多少杯,蒋二一张口,酒喷了一桌子,人呢,早堆碎在地上。

新郎问新娘怎么这么能喝?小媳妇儿笑笑,露出两个小虎牙,说,“从小家穷,炕常年不烧,我爹给队里烧酒,怕我们凉着,每天都劝我们喝一口,暖暖身子,喝这玩艺儿喝凉水一样,也不知喝多少是醉……

打这儿,村民们说蒋二的酒幌被摘下扔狗窝里了。

3 p- e" o& B! U# E+ Y+ k( ]

签到天数: 3578 天

连续签到: 6 天

[LV.Master]三朝元老

 楼主| 发表于 2023-4-11 08:53: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4-11 09:08 编辑
2 G2 x4 ]1 e6 j; y& V) r6 D/ d7 Q3 C* V2 W
独占

. A$ B, g. e8 q- X; T

“龟首村”的风水就在龟的脑袋上,父亲临咽气前告诉李旺,并说这是开荒占草时,一个南蛮子看的风水。

夜静的时候,李旺转悠到村西,登高远眺。南侧圆圆的山包极像龟壳,从包上伸出一条长岗,高高地凸出洼地,这是人们叫的王八脖子,说当年神龟伸着脖子去大河饮水,又形成一个圆形的小山包,是王八伸展的头儿。

李旺识字不多,可脑瓜灵活,自从当上村长后,他对风水就更加信了。像,真像!他不止一次地在心里称奇。龟形地,宝地,福地啊!特别是站在龟首村头儿的那棵老榆树,开荒占草时留下的,七叉八叉,像一把巨形大伞,虬枝莽干,郁郁葱葱,像一条飞天的龙舞动着龙爪。村里人走出几十里地,回过头还能看到它的英姿。每次到这儿树下,每次都能感受到它的神奇。屯里人家怕孩子不好养,就拜老树干爹,孩子身子长得结实,每年老树披红挂绿,威武着呢。屡试屡验。

好风水就在这儿,李旺就更深信不疑了。

李旺想盖一座全村最敞亮的二楼,楼址建在哪儿?李旺想了好多天。一天夜里,父亲领他走进了一处新天地。纯静如水的天空,一盘洁白的月亮。月光柔柔,柳丝长长,一座金碧辉煌的小楼挺于其中,后倚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如梦如幻。醒后,他突然悟道,这不是他新楼的所在吗?这是父亲的指点啊。

李旺的梦境实现了,他把楼建在龟首村的老榆树下。谁见了谁都羡慕,谁见了谁都夸奖村长家的楼,真盖对地方了!后倚小山、大树,风光啊,真风光啊!这下子李氏家庭可要大发了。

可是时间不长,李旺的女儿病了,一种奇怪的病,上省去京,找名医确诊都确不了,李旺夫妻哭天喊地,此事未了,又摊大事。村民选举,李旺落选。李旺连逢两事,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就又请风水先生帮忙“确诊”。风水先生量来量去,说,“此处风水好,可是你享用不了……” 李旺咋也想不通,我怎么享用不了呢?

一天,人们看见李旺动手扒房子了。

有人还看到夜深人静时,李旺老婆跪在大树下哭咧咧地念叨:“放我们孩子好了吧,再也不敢贪了……”

& c9 Y) R2 Y0 N# l4 O/ g

四花上网3 Y' Q1 G9 K& Q9 U' Q6 ~

- P0 j; B8 u2 O

春天,坐在房山头晒刺模糊儿的村民们眼瞅着四花搬回一台电脑。给闺女买那玩艺儿干啥?人们埋怨四花爹,又哄笑着说,对,老李家钱都捂长毛了,不赶时髦干啥?四花爹一脸苦相,说,不买,抗不住她作啊!人们背后议论的话更不能入耳。

四花可不管别人说啥。她在城里念完高中,父母没钱供她上大学,就在城里逛了二年。回村时,大伙才发现,这孩子出落得水灵灵的,比花还招看呢。

四花玩电脑玩得溜儿,能打字,能放照片,耳机一扣,还能和全国的网友唠。对啦,不叫唠,叫什么聊。屯中最老的九奶奶在老榆树下,瘪着没牙的嘴,说,聊,聊什么呢?脸冲着四花的妈说,我说李家的,你这四花得管管了,不管,可要搬梯子上天了。四花妈羞红了脸,说,就这孩子,我管不了,再说,她是学知识,讲信息,我这老脑瓜也跟不上。四花妈心里也耽心四花走差道,可对外人,她不能说熊话,不能埋汰自己闺女。打牙往肚咽,说完转身走了。啧啧,九奶和一些人低低耳语,这四花,还不得招个烂马蝇花啊!

四花妈回家就说四花,四花啊,你干点啥不好,非成天摆弄那玩艺儿。四花正扣着耳机说话呢,叽叽嘎嘎的,山燕子一般。见妈说话,连连摆手。妈也不敢惹乎四花,回家来就不错了,不然,上城里同学家了,一去十天半月没影儿。撂下耳机,四花一麻搭儿妈,说,妈,人家正跟海南一个网友聊呢,你看你。有啥聊的?妈怪了一句。聊的话多了,说了你也不懂。

四花回了一句。懂不懂的,这不认不识的,说啥啊?妈像自言自语,又像在数叨四花。

真打瘪嘴九奶的话来了。到了夏天,花红柳绿的季节,南方的网友来了。仨一伙儿俩一串儿的,把四花家小屋挤个满满。柳条别的庄稼院盛不住这嘻嘻哈哈的笑声了。他们大摇大摆地在屯街上走,男女手拉手,攀肩搂腰,甚至当着人们面就亲嘴,叭叭的。说着人们很难听懂的外国语,叽里喳啦。 四花家快出事了,那姑娘蛋子儿邪性,出事就不是小事。老屯消停多少年,这回可要不消停了。家家都提着耳朵告诉孩子,可别沾惹四花,就拿她当一摊狗屎,臭着。

七月,稻田扬花季节,一汪汪的水,一片片的云,一池池得绿,一阵阵得香,吸一口鲜着呢!鲜得一些网友来了,就不愿走,也不知他们哪儿来哪么多钱,又吃又喝又玩。

稻子成熟了,遍野的金黄,平崭崭的,风嬉戏着在上边打个滚,荡起一波一波的浪,浪催得庄户人心痒,哈哈,梦里都笑出了声。

四花说,笑啥,今年丰收不多收。

这张破嘴,就她乱说,不吉利!好事让四花说坏了。冬雪一下,稻子收了。国家粮库收不多少,还压质压价,处边儿也没人来收,一斤稻子只能卖六角多钱,扒拉扒拉算盘子,剩不了钱,投入大的干赔。可是贱也得卖啊,庄户人一年到头就指着这笔钱过日子呢,况且,明春还得种地啊!家家院里都有小山包一样稻子,鸡刨猪拱。嘴损的想起来就骂句四花,就让她说的!

四花家稻子磨成大米全发南方去了,一斤多挣不少钱。南方的聊友说,东北大米好吃,纯绿色,北大荒的污染小,他拿现钱让四花成立一个稻米收购点,收多少要多少。

村民们都来找四花了,眉眼间挤满了笑,仰着脸求四花,上眼皮都短了一大截……

: A' m3 A2 z$ Y2 N) O

签到天数: 3578 天

连续签到: 6 天

[LV.Master]三朝元老

 楼主| 发表于 2023-4-23 09:21: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4-23 09:25 编辑 # |% c& Y( `" Z; ^3 V: V

, Z; Q" ^6 I* J$ s* S4 F  m
[大头巧遇大脑袋

曲大头在苞米地里锄草,落日的余晖把田野涂成金红色。这是1944年夏天。

曲大头想再铲完一根垅就回家,回家就能看到他哪儿出生三个月的小宝宝。

曲大头给地主康八家扛活,一身的好力气。康八家也不是什么大地主,顾他一个长工,肯干,又不胡弄人,当然,为了拉拢他干活,必不可少地蒸点豆包,黄豆包包得紧紧绷绷的,吃到口里,嘎登嘎登的粘;看着也好,腊黄,牛眼珠儿大。年轻的曲大头能吃,30多个豆包进肚,还咕咕地喝下去两大海碗酸菜汤。康八就骂他,这小杂种,吃一顿,能顶我五个!怪不得把小媳妇儿哪一亩三分地持弄得哪么好。

曲大头想到孩子,心里那个美!他愿摸宝宝的小鸡鸡儿,一摸,小宝宝就咧嘴一笑,他心里就像抹了蜜一样。他哪个儿个花不椤登的小媳妇儿就好说,老祸祸孩子的,你没有咋的?一想到这儿他笑了,哈哈!锄头下去,杂草翻飞。   

曲大头铲到地中间,地中间有一大片坟地,长着一圈儿老榆树,老杨树,树都 一搂多粗。树上有老鸹窝,喜鹊窝,落日头的时候,老鸹和喜鹊都回窝了,飞上飞下地叫,喜鹊叫,他眯着眼儿笑,好运气,庄稼人就盼着吉利吗。嘎 嘎,老鸹一叫,曲大头就败兴,你乱叫什么呀,你叫……明天就把窝给你捅了,哼……

老鸹的叫声,并没能打乱曲大头的喜兴劲儿,锄头更没闲着。

突然有人和他说话,“老乡”。荒草抹棵哪儿来的人啊,他一惊,停下锄,抬起脸来。见来人也和他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大脑袋,也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一头长发,胡子拉撒,也和他一般黑。“你做什么?”曲大头一激棱,双手握紧锄杆。这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是不是遇到胡子?那个大脑袋有气无力地说,老乡,我两天没吃饭了,能不能给我找点吃的?我饿得要死,说着就一个踉跄倒地。曲大头把他顺在垅沟里,看到压倒了苞米苗,心疼了,你啊,真不会倒。埋怨归埋怨,大头心眼儿好。他去地头拿了水,还有干粮,他把水给那人饮下去。见哪人能嚥下水就知道死不了,说,你躺着歇歇,一会儿再吃东西,心想他是太饿太乏了。不能着急吃,那样不如不吃。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用脚踢起锄头。

六月的苞米苗也就一尺多高,刚能猫住人。曲大头想趁着亮把这根垅铲完。刚铲到地头,已是满天晚霞了。他把锄头儿扔在地上 ,解开裤带尿泡尿。远处飞来几匹大洋马,踏出一天灰尘儿。五六个鬼子围住了他。他心里一慌,一半尿尿在裤子上。一个穿着日本军服戴眼镜的中国人,掏出一张照片贴近了看,看完了又看他,说:“是他!就是他!”日本人手里的枪黑得湛亮,都狼眼睛似地盯着大头。“八个亚路,你的什么的干活?”曲大头哪儿见过这阵势,早吓破了胆,说不出话来,浑身筛糠,唔唔半天说不出话。你装什么?装得可像 ,你的胆儿哪儿去了?那儿人问。曲大头也想,是啊,我的胆哪儿去了,今个,怎么草迷了?我也没犯什么法,想到这 儿,就稳当点儿了,说,我的,良民。哈哈,良民?大大的?眼镜比画了一下大脑袋。曲大头想,说我头大呢,就说,是,我是大头,村里人都这么叫, 我的脑袋特大。好的,八格亚路!你看看,这不是你是谁?曲大头扫了一眼照片,心里打了个闪,唉呀,小鬼子抓的是那个人——地垅沟里躺着的那个大头啊!这么说他是抗联……他不出声了。

几个日本兵杀猪般地把曲大头绑上,扔在了马背上回县城了。

曲大头在日本宪兵队里被严刑拷打,坐老虎凳,灌辣椒水,日本人让他交待抗日的事,说他扒铁道,端炮楼,烧军火库 ,说他是抗联的于大脑袋。他们是抓错了人。曲大头咬定他是康八家扛活的。他也真是康八家扛活的。最后日本人也知道他不是于大脑袋,可是跟上头说了抓到了于大脑袋,领了赏,没法放了他,就一直关到光复。身强力壮的曲大头回来时妻子已经抱着孩子走了道。曲大头到处打听也没个影儿,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着。

曲大头也常常说起他保护的那个大脑袋的故事。村里人都一咧嘴说,世上哪能有长得一样的人?就哪么巧?曲大头就瞪大眼睛说:“真的,我哪儿知道他是抗联的于大脑袋!”村里老人说他被小鬼子折磨的精神错乱了。年轻人就好逗他:“你就吹吧!吹死人也不犯法!”然后,一轰声笑了。   

曲大头六十岁那年的一天,村里来了几台轿车,很多军人簇拥着一个古铜色脸庞的老人,脑袋大得出奇,身着草绿色军装,胸前尽是叮铛响的奖章,说是来找一个叫大头的人,老军人说,那个人的特征就是头像我一样——特大号。村长一听就知道找的是曲大头。见这阵式,就知道来人官不小,肩上有星啊!就问,首长,有什么指示?村长 就是康八爷的孙子,脑子灵活,会说话。老军人说起当年的事。哪会儿,我刚从鬼子牢房里跑出来,鬼子追我,跑到这个屯的东南方向,村长说,南地,靠坟莹。老军人说,对,有几棵大杨树,我又饥又饿昏倒了,是他给我饮点水,可我还是站不起来。日本人追来了,哪会儿,我真怕哪儿个给我水喝的人供出我。没想到,哪个大头也真是硬汉子,在鬼子面前,口口声声说,我就是大头!我就是大脑袋!我真的不愿他代我去受罪,可是我站也站不起来,喊也喊不出声。他被带走了。是他保护了我, 几十年了,我都记着,他叫什么大头?

见到穿着破烂的曲大头,老军人泪流满面,他拍拍曲大头的头儿,摘下军帽,说,咱俩都是这儿大啊。说着,摘下一枚军功章戴在曲大头胸前。电光一闪,这一瞬间成了永恒。

老军人向年轻的军人们说:“要记住,要记住啊!没有曲大头,哪儿还有我这个于大脑袋啊!”

至今村办公室里还高高地挂着这张放大的照片:两个大头肩拼肩的合影。

金丝绒的镜框里镶着一枚军功章,闪闪烁烁。

: l3 i! \$ ?8 G0 j9 j1 o

- \6 x$ r; N$ t

* b# h: }4 s" W4 g8 h& ?

签到天数: 3578 天

连续签到: 6 天

[LV.Master]三朝元老

 楼主| 发表于 2023-4-25 10:29:5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4-25 10:36 编辑
8 a/ e8 r. G6 Y) \' F% M4 W0 Z( a) E/ V; z/ k! ~" x5 i/ V
雷击的树
+ y! E/ Y* ?0 `) B; U& D/ l2 S* i姚凤阁               
多年以后,我又站在这儿,寻觅那棵老榆树,想再听听枝叶间颤动着的她那咯咯的笑声。0 p2 x( u" p/ o; d3 S
+ O/ |! `* H* m8 \: [6 T: s% H
酷暑。浓荫。妈和婶子大娘们围坐一堆儿,追着树荫纳鞋底。她站在树下看我爬树。
7 W: V. C. I) i5 F( u2 Z' L1 v2 }& i5 i3 _; u/ x
我爬上一点儿,滑下来,又爬上一点儿,又滑下来。手一疼,又跌了一个腚蹲儿。' O6 I5 ?7 Y  P: s

/ T% q( ]* P# S6 |“小哥又摔了!”她喊。
1 z& B6 f8 D/ U9 f6 f/ Y, q1 r1 k! I3 \0 B
“看摔疼了吧?”妈停下了针线儿。
$ ^' K' `. s/ _" _
5 \& J& x0 G8 D3 R; \, a7 R( v“不疼。”我揉揉屁股,又爬。
2 P! I: w: L9 w* g) N
  p; \* E4 ?0 i8 C  k7 t
“上去喽!上去喽!”在她的笑声里,我双腿盘在了老榆树的枝杈上。
“小哥,我要,我要。”她扬着小手,仰着花骨朵似的脸蛋儿,眯着眼。一片阳光飘落。
7 r# @7 e6 O2 q4 m7 S
  Q$ h" x; [" Q/ |/ @, v2 y我撅一枝儿榆钱儿。
- @) n* p( t9 Z5 C
4 h" \+ S, V. N4 z) i: b4 |; i( e她染一口翠绿。
. l. g0 _( u" Y& ?, i/ a! L6 K) Y) r& T7 |6 c- E) x
我又抛下一枝儿,她没接住,脸蛋上冒出一股鲜红。她哭了,她妈怎么哄也哄不好。! z: k' Z( {" X& D. j$ P, u+ g0 G0 k

& D2 C* i' V) w: H: P
枝儿颤颤悠悠的,弹上弹下。我爬上了老榆树的梢儿,双脚勾住,大头冲下,两手扎撒着。一个惊险的镜头。我不怕!我多勇敢!- j$ f& Q  M0 Z  x0 ^. H

4 T  s# }# a% k4 n* R“小妹妹,当当当……耍猴了!耍猴了!”
% [. u4 _6 g- l+ o1 {/ ^. G
7 Q' C/ O1 P7 g& s
我妈吓得直抖。她妈吓得张开了嘴。她一声也不哭了。真灵!还懂事的一笑。
! f6 U1 n1 C: r3 F) Y$ B
( r7 ^& t. F4 D6 V; Q5 J
“小哥,你下来,我不哭,我不哭……”
5 H( T8 {! k5 p
/ M6 W0 {9 J4 n+ M3 z
妈打了我,我和她又吹开了对棚喇叭。我知道,她是陪着我哭。
1 y0 {' u. G4 q0 T, X+ F
3 n4 }  n+ K) a$ d“多好的一棵老榆树啊!”我不无感慨地搜寻着,脑海里泛起我儿时多少梦幻般的遐想啊。
7 b9 J! M* {7 K" e$ a+ S

$ Y( L; W# g5 m6 p$ U/ `
这棵老榆树是开荒占草时老辈子人留下的。笔直的干,我们六个小孩手拉手也搂它不过,干上分出两个大杈,像两只臂膀伸向东西,虬劲的枝儿上缀满绿叶,像一把把纤巧的小扇。$ @* Y% q' }$ J9 A2 S9 Q

0 a: f  B1 R5 Y: T& Y
一个大膘月亮的晚上,我把她也拉上了树,她胆小,但又一点儿也不老实。
“咯咯……这个杈是我的。那个杈是你的,”她靠着西边的杈,我靠着东边的杈。她的一只脚踩着我的脚背,我一点儿也不知道疼。$ e1 T/ G+ t. X
1 n" x2 Q, u4 c' L, F( X/ ]
“树干呢?”我问。
6 [) N# y, P0 }; @# Z
  _4 }& w* {- x- g
“你的,还有我的呗。”' i. g9 _  f/ M0 A# [
, I# D! d8 A. U7 y
咯咯……她的笑声落地,摔成了碎银乱玉,流淌着。树叶筛下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也洒在我的脸上。面对面,眉眼看得好清。 我抚摸着她那个多余的“酒坑”。/ C7 R6 `3 K  u" G8 f

7 q3 {( Z8 E$ j& V“小哥,那会儿我恨你,我真想喊:小哥哥,大坏蛋,不给人们吃饱饭。”咯咯……我怎么也不能忘记,那击响耳鼓的笑声,多甜!我又咀嚼着那味道,是五月的榆钱儿,还是八月的玉米青杆?不知怎么的,我身上忽然产生一种奇异的东西,像血在涌。现在想来,怕是我青春的萌动吧!我猛地拉住她的手,她也把一头青丝抵在我的怀里。眨眼的功夫,她挣脱了,跳下树飞一样地跑了。我呆了,好胆怯,好懊悔,我怕,怕她告诉我妈。) |' I( T( G) R
* r" X! K( x) F+ g2 h6 a
几天过去了,我不敢正眼看她。她呢,也总在躲我。即使碰见了,她脸也胭脂一样红。她不再到老榆树下来了。而我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时,匆匆地走出村,趴在老榆树下乱想。我想哭,想大哭,但又欲哭无泪。我站起来,刚要走,又咚地坐下。一朵小花在我眼前晃动,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我一把扯下,又重重地摔出。然后,又一跃而起,爬上树梢儿,向村内望啊望啊。她没来,我撅榆树的枝儿,咔巴巴地响。
* q# `8 \( Y0 K. l" a* O% I. A  U) U9 y- ?
后来,我从老榆树下走出来,一夜之间,坐上了县革委会副主任的宝座。回想起这多年,我眼前有妻子的笑,有女秘书的笑。然而,我始终忘记不了她的笑。我多次后悔过,当时我怕什么,我为什么不去捅开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呢!8 S( H! o6 ]' M% F3 F7 q2 G5 r2 t, y% u
      
咯咯……她的笑声。 哗哗……老榆树的颤抖。; ?. d; a# Y* a' ]* Y9 ?3 Z

0 k# o& y3 D" X. \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手拉手走来,天真地问我: “叔叔,你看啥呢?”1 w! l4 e) `1 Z% |* }

* X. {6 E& @3 u: \" `
“看树啊,这有一棵老树。”
+ s3 [5 a8 b) [& |. D+ `
& g2 f1 [8 b. C" v8 Q
“树?”2 m6 k" o/ G# _: h- T
  i0 F# Z" n% D3 i4 h9 i
“是啊,一棵树。”- u! o# }5 _& _# k6 O7 U; `) L! g

! D! x3 t: [" U$ m0 Z# ^+ P
“树?咯咯……我妈说过,十几年前,刮了一场大风,天都刮黑了,一个炸雷,把树打着了……”
  X+ m1 e. {5 o9 I
5 K) {4 ?7 w/ l% B% L

签到天数: 3578 天

连续签到: 6 天

[LV.Master]三朝元老

 楼主| 发表于 2023-5-1 15:32: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5-1 15:38 编辑 / t0 F7 p5 e, G

- s! j+ ^, A! C: w; ^+ x
水  怪

那人从水里钻出来,身瘦、个小、大脑瓜。在夕阳的余辉里,浑身黑亮亮,滑溜溜,像一条变形的“胖头儿”。他手里掐条鱼,咧嘴一笑,孩子们一哄声地围上来说,水怪,好大的鱼哟!便都投以馋馋的眼光,似乎要用眼光把鱼夺去。水怪又咧嘴一笑,走了。

水怪故事开头有点像小学生课本里的“小英雄雨来”。那天水怪惹点祸,水怪妈攥一个笤帚疙追他,跑到河边,他就一头扎进水里了。水怪妈扔掉笤帚疙瘩,哭得找不着调了,喊,孩子,快出来,快出来啊!然后就冲远处喊,来人啊!淹死人了!屯里人都来了,有的脱下衣服下水,有的在岸边寻找。可是哪儿有影儿啊。约摸半个小时的功夫,远处水一冒泡,水怪竟从水里拎条鱼出来,说,妈,给你鱼。从此水怪的名就叫响了。

水怪说话时候很少,但谈起水下世界来却有声有色。每次孩子们都听不够。水怪说,这水下也清亮亮的。孩子们都好奇地问,你能在水下睁眼睛?“能啊,还能看出好远呢。”都看到啥了?水草、鱼。“水草可绿了,鱼大的小的都在身边转转。”孩子们就觉得神了,下水也试,可睁眼看到的都是黄乎乎的。至于摸鱼,想都不敢想。偶尔摸到一回,也是瞎猫碰死耗子。可是水怪却不同,什么时候钻进水里,什么时候就能拎上一条鱼来。孩子们也都跟他比过在水底下憋口气,最多的也就是一分钟,可水怪却能憋半个多小时,你说他不是水怪是啥?

从那以后,水怪多病的老奶奶可好了,隔三差五有鱼吃了。村里有病的老人也隔三差五能吃到水怪抓的鱼了。

一次,村里德高望重的杨大爷病了,大夫说要喝点王八汤最好。家里人来求水怪,水怪二话没说,去月牙泡一个时辰,拎了一个回来,杨大爷一家感激的不得了。

水怪长大了,还是那样不蔫声不蔫语的,成天在月牙泡转转。周围来玩水的人有淹着的,找到水怪,水怪从不多语,听说就去,费多大事都行,有时天冷。冻得直哆嗦,可一点儿不烦,总要死见尸,活见人。家属感激他,给钱给物他都不要。于是人家给他一瓶老白干,一对猪手,他蹲在地上,喝上几口,啃上几口,一回身,就拿谁也不欠谁、谁也不认识谁的样子,走人了。

水怪的二舅从城里来了,人没进小草棚子门,肚子先过了。水怪这时也已四十大多。水怪说:“舅来了。”二舅点点头说,这次来,商量个大事。水怪问:“啥大事?二舅说,你看看你过成这个熊样,吃不像吃,烧不像烧,就你这特长啥用没有。水怪说,舅,我这不挺好吗?二舅叹口气,说,好什么啊,好?从现在开始,你摸鱼,我管卖,卖完钱六成归你。孩子,那咱们可发了,你在水里抓着就往沿儿上甩呗。一条就是十几元,有你这身本领,咱还愁住不上高楼大厦!水怪突然站起来,叭地一摔门“扑咚”钻进水里。

二舅往水里看了半天,只见水里一个圆圈儿套着一个圆圈儿,把他看得好迷糊……

- u+ W+ s' y8 {; ]/ h* {5 G; _

% C- N: w/ _# K0 t5 O1 Z; P3 R
金    竹


' Y: c. T2 g1 n7 S9 d

金竹开着小四轮,拉一车绿油油的稻苗过来,见丈夫大鹏领着一帮插秧工,有20多人,就笑了,刹住车,说,这么快就找到了。大鹏嘿嘿一声,说,现下两条腿的板凳没有,两条腿活人多,我到用工市场上一喊,人就围上来了,这还甩掉不少呢!金竹跳上车对大家一笑,那笑甜甜的,叫人心里舒服。金竹又拍了一下衣服冲大家说,“咱们计件挣钱,插一垅十元,要保质保量,中午供饭。”

有几个自己带靴子的,都穿好了,跳进池里。泡田的水清亮亮的,映出北方春季里透亮的蓝天,蓝天上飘着朵朵洁白的云,人一进去,云就被人碰得晃动起来。一个小女子没穿靴子,她挽起裤腿,脱掉鞋,白嫩嫩的小脚往水里一插,忙又抽回来。有几个没穿靴子的看了,也都犯了愁。

五月中旬的北方,虽说是春天了,阳光暖了,可是水还煞骨头地凉。打工的人们你望我,我望你,直犯愁。

大鹏一看就明白了,怕凉啊。他个大,膀大三粗,麻利儿地脱了鞋挽起裤腿,抛进池子里几包秧苗,扑通一下蹦进池里,猫下腰插上了。尽管水温对他也不客气,用无数把刀子扎他的脚,他也难受,可是大鹏能挺,他要做样子给短工们看。插了一段,脚上火烧火燎的,他仍没事似地喊,凉点儿算什么?冰会儿就好了。干啥来了,挣钱还怕凉吗?几个到年岁的插秧工也开始脱鞋,年轻一些的还是面露惧色。

) l# v( q) R- F; V# @' F

金竹是个娇小的女子,个不高,生得瘦弱,同大鹏一比,像黑塔下的一株小草,可是金竹是高中毕业生,肚子里黑水多,家里养牛、养猪、养鸡,她知道什么时候防什么,什么毛病用啥药;种水稻,她知道种什么品种好吃好销。这些年,农场的大事小情都由金竹做主。大鹏没念几天书,一副老直肠子,能干活,可是讲科学种田,讲找市场这套,他总是憨气地说,问金竹。

“还看啥,怕凉?怕凉就别挣这几个儿钱!”大鹏嗓门嗡嗡地吼。他的脚有些木了,他特意抬起来喊,看,泡一会就没事了。

金竹知道水凉。往年,一般抗不住凉的插秧工都带着水靴,可今天就有这十几个人没带。看看大鹏,她知道他是硬挺着。她看池上有几个人脱下鞋准备下田了,有几个看着,眼光里有种叫她说不清的味道,那意思金竹读懂了,是说,这钱,我们想挣,可是怕挣不成了。

“愿意干就干,不干,走人!”大鹏的声音山响,一副大老板的气势。

那个小女孩又把白净净的小脚伸进水里,“妈呀”一声,又抽出来,开始用水涮涮脚,无奈地摇摇头。大鹏把眼睛瞪得好大,“娇惯,娇惯就回家去,炕头上可没钱!”

金竹想,现在的人和过去可大不一样了,用过去的眼光看今天不行,就向大鹏招手,大鹏从池里走出来,跺跺脚上的泥,走到金竹眼前,问干啥?金竹拽着他的手往远处紧走了几步,两个人小声嘀咕。金竹说:“都是人,都是肉长的,我看你这体格就有点顶不住了……”“挣钱能不遭罪……”两个人好像争论了几句。不一会儿,风平浪静,金竹跳上四轮子开着走了。

十几个怕凉的插秧工都开始穿鞋了,看样子钱就真的不能挣了。

“你们穿鞋干啥?等一会儿吧,没看我媳妇儿干啥去了,她给你们买靴子去了!”

稻池里的水很干净。云在水里很洁白,抛进池里的秧苗像一颗颗绿色的星星……

6 M: H$ C' j( }8 B  \

签到天数: 1122 天

连续签到: 1 天

[LV.10]一品大学士

发表于 2023-5-3 18:50:34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了,写的真不错!人物形象生动,感觉栩栩如生。堪称大作家!
( c) t4 \2 d( _7 }) F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关闭

站长推荐上一条 /1 下一条

手机版|Archiver|姚网--姚氏宗亲网上寻根与交流平台 ( 粤ICP备10011825号-1  

粤公网安备 44010402000877号

GMT+8, 2024-3-29 00:40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