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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姚凤阁的小说作品 [打印本页]

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2-12-3 11:19
标题: 姚凤阁的小说作品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2-12-3 11:2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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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凤阁,黑龙江省作协会员,全国微小说协会会员。在《北方文学》、《小说林》、《芒种》,<微型小说选刊>《传奇文学选刊》、《天池》等报刊上发表中篇小说、短篇小说、小小说等上百万字。著有散文集《寻觅青青果》、小说集《龟首村人》百花州文艺出版社出版全国1十1微阅读小说集<响鞭>。小小说《响鞭》被《微型小说选刊》选为金色年华首页,被百花州出版社选入百年名家名篇经典结集出版,被多家转载编辑成册,并被多个省市选为中考小说阅读重要试题。小小说《阳光是那么美好》获全球华人微小说法制大奖赛一等奖;中篇小说〈奇异的复仇〉获章回小说全国通俗小说大奖赛三等奖;《燃烧的乌金》获黑龙江省作协报告文学大赛二等奖。新闻作品、小说、报告文学获过省一二三等奖多篇。! {1 F+ I/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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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2-12-3 11:21
六十载,相思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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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凤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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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见到你了!
此刻,你就在一个普通驴友的手下。
六十年了,你时时珍藏在我心里。
那是父亲讲给我的。父亲讲得很神:说他在山坡上走着走着,突然看到雪上有一片一片金黄。我惊讶,在冰雪中开放?枝和叶不怕冻吗?
自此,她的名字便埋在一个懵懂的孩子心里了。早春,雪未融,冰未化,我常去田野寻找。踅摸,揣测,但大自然总没给我准确地答复。我只见到一种被称作猫耳菜的植物,五角钱硬币大小,春来了便早早的绿了,线一样的茎,开小小的黄花。那个孩子想得痴了,想到这猫耳菜就是你吧,父亲是不是夸张,把猫耳菜说得悬了呢?
一晃几十年过去,那个傻孩子成为记者、作家,当然,他不会再闹猫耳菜的笑话了。当然,那个有小文人之称的我,后来不能不写一些诗来表达当时的情感,只记住其中的一首。
金剑插在冰雪里,
刺破银盾第一枝。
身材矮小报春意,
肯与梅菊比高低。
那会诗要大众化,学民歌风,心里只想着它的坚强,是北方报春的第一枝。尽管写得一般般,但也能表达出我那会儿对她的赞美。
那又是个春寒料峭的季节,我和摄影家张兄一起出去玩。
雪刚刚溶化,北风还时而张狂。便见到雪堆边儿上有绿,茵茵得绿,白雪映衬碧绿格外醒目。我和张兄都很惊奇,第一次发现去冬没有被冻得枯黄的草,保持绿的浆汁,第二年早春能返青。当时拍了照片,回来后写了一篇散文《雪里长出的诗行》,写作中自然想到冰雪中绽开的冰凌花,就写进了一笔,“小草返青,让人能听到春姑娘的脚步声。冰凌花开,给枯燥单调的北国早春增加了无限的诗意。”
张兄知我对冰凌花爱得切,把一组《清明采摄冰凌花》的图片转发给我,并配发了文字,"金黄色的小花与冰雪相伴,悠然绽放,奇趣妙然,令人感动,"并赋诗一首。
辞拥冰雪梦酣然,
漫洒金黄天地间。
不羡嫣红娇紫贵,
清心素笔绘婵娟。
对于冰凌花照片和张兄的诗我当然如获至宝,转发在博客上。但终未直接与真花面对,故依然心存遗憾。
然"忆君心似西江月,日夜东流无歇时。"没想到,思念得久了,便真地有感应了。
最早,是今年冬末春初的季节,肇东市农民诗人刘恩桂写了一首诗《冰凌花》。我和刘恩桂五十年前相识,他始终扎根于农村,面对生活之路坎坎坷坷,但写诗之心不停。他写道:
笑怼深冰残雪,
阳光的心思,
给力春天,
释放热……
怎么看,
怎么想,
都像梅的姐。
恩桂兄的这首诗又一次勾起我对冰凌花的思念,常玩味诗的语言,很美啊,视角独特,"像梅的姐,"我便想,不如说像梅的妹,像农民诗人刘恩桂(窃笑)。真的,一个农民坚持几十年如一日写诗,这多么需要冰凌花的精神!
也许,今年是我与冰凌花最有情缘的一个早春。
刘恩桂的诗拉开了我与冰凌花相见的序幕。
前些天去朋友处喝茶。驴友毛有林突然谈起了冰凌花,说是他亲眼目睹。他是一个工人,但淡起冰凌花时,那种热情,让我感到,原来对奇花的爱是人人心里都有的,于他也似一位久慕的恋人。
他打开手机拍的照片。那金灿灿的花两三枚在雪的怀抱中绽放。
他的热情激起我的情思。
虽然年纪大了,腿脚又不是那么坚实,但我终于决定去爬一趟大山了。
北方这个季节,乍暖还寒,北风依然有些剌脸,坡上还有积雪,手指还有冻的感觉。如果不是看到毛有林的照片,我真的难以相信,这个季节会有花开。
我们穿过一座山,又一座山,在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我已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如果没有那一点相思的精神支持真地难以爬上去。正走不动时,朋友喊我,看看。白皑皑的雪,雪捧着一点金黄。金黄的醒眼。
我跑过去。只见四根小茎,顶着四朵小花。我高兴地喊起来,我见到冰凌花了!
整个花只有一指高,茎纤细微紫,顶端开花,花是金黄色,花瓣纷呈,娇嫩嫩的花芯儿。这要是在盛夏季节,相信一定会有蜜蜂光顾,有蝴蝶来做客。可是这是什么季节啊,乍暖还寒,随时会有零下十几度的寒冷降临,什么植物能不冻僵?就连她身边儿的高大的树木还板着冬的面孔木然站立,而她却能从容开花,散发着太阳般无限的暖意。
我详细地观察,没有发现她与夏天的花有什么不同,但根却真真地扎在冻土上。也许高雅就在于此。不能生长的季节,她生长了:不能开花的时候,她开花了。在对生命有种种威胁的环境中,这种生命竟然能够存活,并且能够开放得瑰丽动人。在难以生存的情况下以稀有的生命能力适应恶劣环境并战胜恶劣环境,这一点是多么难能可贵啊!
我们平素讲南国的梅花如何欢喜漫天雪,如何能够于百丈冰前含笑,但像黑龙江这样寒泠的北方并没有梅花,即使有梅花也开放不了。在这样真正的冰天雪地里,恰恰是冰凌花这种独特的植物能从铁板一样的冻土下钻出,顶着冰雪开放,我觉得这个比一般意义上我们所歌颂的对象还要奇特。
有人说,“人生最精彩不是实现梦想的瞬间,而是坚持梦想的过程。”
冰凌花,也许我过早的见到你,就没有这梦的美好了。
没有纠缠于心的久久思念,那里还有这缠绵的相思之苦。实质只有这相思之苦才感觉出什么是人世间的最美。
我忽地记起,张兄为冰凌花配的解说里的几句,"北国边陲,山寒水瘦,大半年间冰雪覆盖,冰凌花挺立其间,显示出如此坚强的生命存活力,比起江南之四季繁花似锦,虽不能同级而语,却也有独特之美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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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2-12-4 10:23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2-12-4 10:3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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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下溅起的火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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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呲牙的时候,冷得很。栓柱跟老板子刘全套上大车。刘全,矮壮的像个粗木墩,二百斤的袋子双手一掐就能扛肩上,心眼好,为人热心。刘全吆喝着,车从队院里出来,过了井沿,往右一拐,就上了去永安的沙石路。
+ V6 r8 B  s9 [' K! V车是去永安粮库往绥化拉粮。起早去,赶上粮库上班,装上粮食,往绥化赶。那会儿,队上每天工分只分六角钱,可是跟车一次补助就是一元二角钱。这个活好,刚从学生门下来的栓柱算计着,能解穷气,就找队长商量。送队长一盒握手烟,队长抽出一根,点着了叼上,就侃快地答应了。栓柱才十五岁,个儿也不高,扛个袋子都趔趔歪歪。多亏老板子刘全心眼好,说他年龄小压伤了一辈子事,让他周袋子。栓柱算是对付干了。* ]) q3 H- m& N/ b" w
车上了路,马蹄儿踏踏地响,串铃叮当儿地敲,爷俩就搭搭着。刘全说,栓柱,十五岁咋就不念书,跟车有啥出息像我赶了一辈子大车,毛不是。栓柱说,我爹也这么说,可是家太穷了。你说,我们那老师多不好,他见我去晚了,穿得破,就说我。刘全笑出个喷嚏,说你是花儿乞丐。这老师真不是好揍!两个人骂骂咧咧的,栓柱就一闭眼儿一闭眼儿的,往车板上磕头。刘全说,又困了不是,把大绳往身子上缠缠,别颠颠着掉下车。刘全见栓柱不知声,“吁”的一声喝住马,站起来,抱起栓柱,栓柱嘴里喊着,不,不,我不起来,妈啊,妈啊,手蹬脚刨。刘全用大绳给栓柱缠身上,放到车中间,拽了拽绳子,才放心地脱下皮袄盖在栓柱身上,说了一句,还是个孩子啊,嗨,这老师也真不叫玩艺儿,哪能叫学生这个。
7 y! \3 ^0 r+ Z5 z栓柱一觉醒来,身上暖暖的,刚才,他在梦里,像有一堆红红的火,他烤啊烤啊……好香甜,睡在妈妈的怀里一样。醒来,他用手揉了揉眼睛,刚欠开一点缝儿,就见马蹄铁敲打着沙石,溅起了火星,一亮一亮的,像夏季田野里的萤火虫,好看极了!又睁睁眼,清醒点儿,才听到呼哧呼哧的声音。见近五十岁的刘全抱着鞭子跟着马跑,嘴里叼颗叶子烟,烟头也一亮一亮的。他知刘叔冷了,跑着取暖呢,眼边儿就有点湿润,沙哑着嗓子喊,刘叔,你穿上大皮袄吧。刘全听得他喊,回过头来,说,嘻,醒了,冷不?栓柱说,我一点儿也不冷,刘叔,你冷吧?刘全说,不冷,这一跑,全身血呼呼的,还能冷,刘全披上皮袄,一屁股坐上车,车又颠颠地向前,马蹄踏踏,很有节奏感。栓柱想,真像郭颂到学校唱的那首,“大鞭子一甩咔咔地响哎,一辆大车下了岗哎……哎嘿哎嘿”,当时郭颂还把二拇指竖起当鞭子,身子随着节奏一耸一耸的,真像“马蹄儿跑来车轮转”的那股劲。
, q* P6 r, h8 S/ v1 m四周黑黑的,刘全的烟头一闪一闪的亮。马蹄下的火星也在栓柱眼前一闪一闪地亮。
2 O1 ^3 F& n( T7 f$ \两个人每天都是这样,套上车,上了路,唠起磕,栓柱数叨一会儿老师,刘全骂一会儿栓柱的老师,然后,栓柱睡上一觉,醒来,看一会儿马蹄下的火星。车到了土路就没有火星了,栓柱就像缺了点儿啥。又过一会儿,东方发白,天就要亮了。/ _0 h4 `/ a9 k6 G$ L& l; E( i2 Z
时间就在马蹄下的火星中流逝,一晃三冬。毛茸茸的胡茬已经从栓柱的下颌长出来,刮下去一茬,又像韭菜一样长出一茬。一天刚卸完车,马刚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中学的造反派开着拖拉机来接栓柱,说他老师被揪出来了,骂他花儿乞丐是主要罪证,骂贫下中农是花儿乞丐,这不是攻击贫下中农,攻击无产阶级吗?请他立即赶到学校参加批斗。造反派们都很气愤,说,什么老师,把祖国花朵说成花儿乞丐,不打倒他,斗臭他,我们能翻身吗?栓柱心里一颤,刚要说啥,就听刘全说话了,啥啊,哪儿有那巴中事,栓柱不念书是想投身广阔天地,建设美好幸福的家乡,对不?栓柱抬头见刘叔冲他眨眼,摇头,就明白了刘叔的意思,说,真的,我就是想改变家乡面貌,我才不念书的,我这几年跟车赶车,把学校的事早扔脑门子后了。后来,学校来几次让栓柱打证言,栓柱都没打。那老师挨斗的证据也就没了。
8 X; c& @7 A! D7 V. w" ^这天下半夜,刘全和栓柱又赶着大车上路了。两人又唠起老师骂花儿乞丐的事。刘全说,你们那老师真不是人,可当学生的不能斗老师呀。栓柱听刘叔说话,又睁大眼睛看马蹄子下的火星。马蹄子还是那么有节奏地响,火星儿还是那么有节奏地迸。他听刘全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欺师灭祖的事,不是人干的,记着。刘全的大鞭晃了几晃,叭叭地,便看到那马蹄下的火星连成片了。
) s% h- w/ a; h4 x& b  ?黑黑的夜,栓柱感到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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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V6 T8 q% G  T      我在中学时,一个老师说我像花儿乞丐。刺激了我,觉得是应该退学,想改变穷的命运。文化革命这个问题被揭出。多次找我出证据,并去中学揭发批判,我说那会小,记不清楚了。没去参加,也不做证,当时就是朴素情感一一一不能欺师。后来写成这篇小说《马蹄下溅起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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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2-12-16 19:32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2-12-17 08:5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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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 击 的 树
" p3 Z. U* K% e" ^                   曾发表在北方文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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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d- ?; S( r2 b        多年以后,我又站在这儿,寻觅那棵老榆树,想再听听枝叶间颤动着的她那咯咯的笑声。
8 p$ W- b- Z5 |        酷暑。浓荫。妈和婶子大娘们围坐一堆儿,追着树荫纳鞋底。她站在树下看我爬树。
& M5 a; w9 Y8 E* X        我爬上一点儿,滑下来,又爬上一点儿,又滑下来。手一疼,又跌了一个腚蹲儿。     “小哥又摔了!”她喊。
, T+ O. I0 L+ p2 v# a2 q/ Z. E        “看摔疼了吧?”妈停下了针线儿。 “不疼。”我揉揉屁股,又爬。  
' h2 [! r% b% h; b* @/ k1 e       “上去喽!上去喽!”在她的笑声里,我双腿盘在了老榆树的枝杈上。. G# x- t# j, a& @* ]7 `* d3 P
      “小哥,我要,我要。”她扬着小手,仰着花骨朵似的脸蛋儿,眯着眼。一片阳光飘落。 我撅一枝儿榆钱儿。 她染一口翠绿。 我又抛下一枝儿,她没接住,脸蛋上冒出一股鲜红。她哭了,她妈怎么哄也哄不好。
/ A' y0 O; p% o) b      枝儿颤颤悠悠的,弹上弹下。我爬上了老榆树的梢儿,双脚勾住,大头冲下,两手扎撒着。一个惊险的镜头。我不怕!我多勇敢!“小妹妹,当当当……耍猴了!耍猴了!”
& h9 [& \. N, z+ e0 M3 H我妈吓得直抖。她妈吓得张开了嘴。她一声也不哭了。真灵!还懂事的一笑。
& `/ ~/ u; b5 W5 H: R$ \/ }8 N; `“小哥,你下来,我不哭,我不哭……” # R# r: B1 c, k% ~
       妈打了我,我和她又吹开了对棚喇叭。我知道,她是陪着我哭。
3 |! v$ ~: _! @3 l0 K9 B3 w; w   “多好的一棵老榆树啊!”我不无感慨地搜寻着,脑海里泛起我儿时多少梦幻般的遐想啊。* t3 a) ^! m1 ^8 b
   这棵老榆树是开荒占草时老辈子人留下的。笔直的干,我们六个小孩手拉手也搂它不过,干上分出两个大杈,像两只臂膀伸向东西,虬劲的枝儿上缀满绿叶,像一把把纤巧的小扇。& q6 M. X) r! E
一个大膘月亮的晚上,我把她也拉上了树,她胆小,但又一点儿也不老实。 “咯咯……这个杈是我的。那个杈是你的,”她靠着西边的杈,我靠着东边的杈。她的一只脚踩着我的脚背,我一点儿也不知道疼。
0 |( h! ?( J1 t! `5 g* J“树干呢?”我问。
4 O; n& d+ u0 W* f& N/ e% K1 S “你的,还有我的呗。”0 K# a1 l9 D8 u* U; L# n' \) T; f3 e
   咯咯……她的笑声落地,摔成了碎银乱玉,流淌着。树叶筛下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也洒在我的脸上。面对面,眉眼看得好清。 我抚摸着她那个多余的“酒坑”。8 L* g0 ]5 `, W1 O
“小哥,那会儿我恨你,我真想喊:小哥哥,大坏蛋,不给人们吃饱饭。”咯咯……我怎么也不能忘记,那击响耳鼓的笑声,多甜!我又咀嚼着那味道,是五月的榆钱儿,还是八月的玉米青杆?不知怎么的,我身上忽然产生一种奇异的东西,像血在涌。现在想来,怕是我青春的萌动吧!我猛地拉住她的手,她也把一头青丝抵在我的怀里。眨眼的功夫,她挣脱了,跳下树飞一样地跑了。我呆了,好胆怯,好懊悔,我怕,怕她告诉我妈。- s3 I+ h/ z: }2 r; j
     几天过去了,我不敢正眼看她。她呢,也总在躲我。即使碰见了,她脸也胭脂一样红。她不再到老榆树下来了。而我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时,匆匆地走出村,趴在老榆树下乱想。我想哭,想大哭,但又欲哭无泪。我站起来,刚要走,又咚地坐下。一朵小花在我眼前晃动,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我一把扯下,又重重地摔出。然后,又一跃而起,爬上树梢儿,向村内望啊望啊。她没来,我撅榆树的枝儿,咔巴巴地响。- b$ ?0 L, N. P! G4 b" z
后来,我从老榆树下走出来,一夜之间,坐上了县革委会副主任的宝座。回想起这多年,我眼前有妻子的笑,有女秘书的笑。然而,我始终忘记不了她的笑。我多次后悔过,当时我怕什么,我为什么不去捅开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呢!         
' o6 T+ C2 @- f# Z4 P- `; [       咯咯……她的笑声。 哗哗……老榆树的颤抖。) |" e( t- u' t4 a. P  a

3 s5 f8 X; _, T" i9 H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手拉手走来,天真地问我: “叔叔,你看啥呢?”; {/ L2 w5 B$ S: b
“看树啊,这有一棵老树。”# l, F* N8 T: {8 z0 }! t
“树?”& _' N8 v& o9 q
“是啊,一棵树。”# Z, d  E( ?9 o0 z! ^
“树?咯咯……我妈说过,十几年前,刮了一场大风,天都刮黑了,一个炸雷,把树打着了……”
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2-12-16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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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6 G, B% t* R! [) U              响鞭        姚凤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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腮边挂着泪花,嘴里嘟嘟囔囔。儿子在后驮架上不情愿地扭来扭去。(开篇从儿子坐在车上的神态举止写起,儿子的伤心、埋怨、不安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为什么这样呢?自然给读者留下了悬念。)
. Z: V  p" J) c) d9 }5 P两只亮亮的车轮闪闪地在乡路上猛转,丝丝缕缕的苦艾、红柳、野草的苦涩和芬芳在鼻孔里钻来钻去。(从视觉、味觉、嗅觉写景,既表明车速之快,也烘托了儿子此时此刻复杂的思想感情,也为后文再次写景埋下伏笔。)6 ?5 l2 H/ H" ]
[以上是开端,写儿子在回家路上不安的表现。这是一幅特写画面——父亲托着儿子行使在乡村的小路上,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 _( [% d) ^3 T0 `3 Q. C( E
儿子在乡下姥姥家住了一个暑期,我骑自行车来接他。(交待起因。)他高兴地搂住了我的脖子,叭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天南海北地说。(简简单单的神态动作语言描写把一个天真活泼的孩子活灵活现地展现在读者的面前,久别重逢的儿子喜出望外,兴奋不已。)话野了,手也粗糙了许多,脸晒得黑红,我心疼的眼泪在眼眶里直转。(这是父亲首先感受到的儿子在乡下住了一个暑假的身心变化,隐隐感觉儿子变坏了,受苦了,心疼之情油然而生。抑笔一。) 孩子的姥姥拧着个大烟袋锅,一个劲夸他,说,这孩子可出息了,放牛放猪放大鹅,和这些孩子玩得可好了,打成帮恋成块的。(奶奶夸奖儿子勤劳能干、会处理人际关系、适应能力强。)
  h. o. s. k& i$ `3 w3 h4 R烟圈儿在老岳母的头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大大的问号,烟味炝得我直想咳嗽。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我就怕他这样,和屯子孩子能学个什么?粗野低俗。当初下屯,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出差,她妈去学习,没有人管他,才出此下策。就怕这样真的就这样了。我拿定了主意,想快点离开这环境。(心理描写,“我”对奶奶说的话心存狐疑,倍感难受不满,顿生后悔之情。抑笔二。)
$ j/ L4 g' [4 }0 W. F3 g  X听说当天就走,他愣了一会儿,瞪圆了两眼,说:“爸,能不能等等他?”(儿子的神态语言流露出意外、惊讶、不舍。)
9 p( z  U3 D0 |# i" a- p“等谁?”6 Q8 w! N3 b% u6 f1 q6 J
“李三子。”
7 g  _; u! A5 g- e3 h“肯定是村里那个淘气的野小子。”听这名吧,我想,“得马上把他的心从草甸上收回。(心理描写,“我”留露出对李三子的极端不满。抑笔三。)“我,我不跟他告别,心里不好受。”看看,还学会讲义气了。我态度果断地说:“走。”, U* J: U0 F- P+ b3 Y0 |5 n
(以上是插叙。交待了“我”赶快带儿子回家的原因。)
( ?: M2 _9 O- e) E“哇”地一声——他哭了。 我真想停下车,给他个嘴巴,看他哭咧咧的样子又很心疼。(“我”的矛盾心理,反衬儿子难舍难分的失望心理。为后文儿子的表现作铺垫。)1 A0 q% O" A( y
哞儿……长长的牛叫声从幽深的红柳丛里传出,啾儿……嘹人儿的哨音在起伏的草浪上滚来。(以声传情,这声音充满了诱人的魅力,写牛叫声、哨音为故事的转折过渡。)% Q: D/ `7 {# \' g  P$ |( ^
“李三子!李三子!”儿子跳下车,迈过壕沟,扑上草甸,像一只兴奋的小鸟。(感叹号的运用和儿子的一连串动作,表现出儿子惊喜、兴奋、急切。)# d9 e- k* [# N
黄牛背上斜坐着一个乡村少年。通身泥样得黑。搭拉着双腿。赤脚,挽着裤腿。 手里拎把鞭子。(外貌描写形象逼真地勾画出一位乡村少年朴实的形象。)倏地滑下,榆钱儿一样。(这动作与儿子的动作如出一辙。)“怎么,你回去?”“要开学了。”“不能玩了。”“不能玩了。” “我编个三节楼的蝈蝈笼,刚编上两节……你真走?”李三子难过地低下头,“啧,早知道,我贪点黑就好了。” “爸来接我了。”“那我送你点啥?”“你就甩个响鞭吧?”“行啊!”(惊讶、不舍、惋惜、后悔、难过、爽朗之情溢于言表。纯真的友谊在这畅快的对话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3 e" f" O$ R- I6 A李三子猛地往起一跳,灵敏得像个猴子,倏(shū)地跳上牛背,笔挺地立在牛身上。(多么传神的动作描写。)
9 Z. k% [; ?2 o; p( T. Q远处是红通通的红柳,下面是碧绿绿的草甸。一朵云在半空,一动不动。 云雀也停下了她美丽婉转的歌喉。风也轻轻,轻轻。好静,极静。(景物描写集视觉、听觉、嗅觉、感觉于一体,勾勒出如诗如画的乡村美景,这实在是烘云托月之笔,同牛的描写一起为下文李三子的表现蓄势待发。景如此,此刻人的心境如何呢?好奇专注之情可想而知。)
8 V, z3 O, y. v5 ^5 Z! X牛扬起头,悠闲地甩着尾。4 F0 X1 P# F1 Q8 {9 o1 Y/ h
李三子往手掌心吐口唾沫,使劲地攥攥鞭杆儿。两眼一亮,手腕儿绕了绕。叭叭叭…… “响嘛?” “真响!” “还想听?”“没听够”叭叭叭…… 四野发出了回音,仿佛远山的共鸣:叭叭……(此时此刻,两个孩子的心就在这声声响鞭中相映相通共鸣,真挚的友谊在这里升华。)
$ ^$ w+ w% t, K9 t5 T我们走出多远了,两个孩子还在喊着。 李三喊,别忘了好好学习!儿子喊,别忘了上学!(依依不舍,真诚愿望。)  \6 |6 h/ z: s6 \) ]
我不能不承认,这真的很美很诗意很有趣,感情也很真挚。可是再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放牛放马放猪…… 一路上孩子高兴得不
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2-12-17 0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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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    祥    鸟2 a* q9 T! t- _8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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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大叔跟他养的那对鸟是生死之交。那年乐大叔得了大肚子病,一天天想乐都乐不起来,没人惹他生气他自己来气,肚子鼓鼓的,一敲嘭嘭响。
0 \& m$ A+ ]) g- x# U    他小弟从南边回来看他,带回一对鸟送他。这鸟长得可太美了,红头缨,火一样,叫起来唱歌一般,眼睛看着主人唱,甚解主人意。乐大叔把嘴一啾啾,滋滋叫,鸟就唱了,像一对天真的孩子天天亮着嗓门,似乎在唱您好,您好。可把乐大叔乐坏了,拎个雀笼子满山跑,逢人就说鸟。说也怪,一年以后,乐大叔的肚子瘪了,病好了,又像先前那样哈哈个没完。乐大叔从此就对这鸟喜欢的不得了。这鸟让他多了不少话,多了不少乐趣。
) [" g$ y" U7 L( G+ l7 [9 L    屯里人也常聚他家,当然话不离鸟。鸟笼挂在窗下的红果树上,六月里花开满树,晚霞洒在树上,洒在鸟笼子里,洒在满院子的香气里。柳条樟上挂满豆角,小飞刀似的,一嘟噜儿一串儿。鸟在笼子里蹦跳,为乐大叔唱歌。窗下置一张圆桌,桌上放着沏的热茶。乐大叔端着一缸茶水,滋地喝下一口,笑着对来的朋友说:“看看,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吗?这两只鸟,看看,这两只鸟。”
* M' [; O& q  S. K1 T2 W# T, b      最近,七十八岁的乐大叔忽然提出要卖鸟。
1 C, Y5 `6 h1 {% K; Y  w% |  “卖鸟”他小儿子不信,特意从捕鸟的山上赶回来,“干吗啊卖鸟,谁说的啊是不是听差了?”可是到龟首村头,他傻了,屯头的老榆树上钉着个牌,上写“卖鸟。请与乐大叔联系。”1 O8 K  f9 H% W4 r
   “爹,这鸟咱不能卖啊”
* ~/ N- i& O. u8 f# \! z    “咋不能卖?”) a6 V& L3 U4 }% m
   “卖,卖就卖给我吧”小儿子红头涨脸地说。  G, {) W# `9 h% l0 b
    “给你?”
2 ^2 n' P+ n0 n9 O) O9 B0 _9 p; k$ `    “对,给我,你不信我?”6 ]  ]$ l' c. u/ F
    老汉不吱声了,说“去吧,儿啊,我能卖给你吗……”老汉没说,他真的信不着小儿子,这小子把钱看得太重了。一落雪他就沾雀儿。手指一夹一个,皮一扒,炖一小铁锅,咔吱儿、咔吱儿嚼得甜香,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连雀骨头都嚼着咽进肚里了。乐大叔让他嚼的心疼,那个狠呢。/ ]! Q8 ^4 d. r1 h
    村里来个买雀儿的。小伙子二十郎当岁,方盘脸,一脸墩厚样。特别是一笑那两个小酒窝,叫谁看了谁都喜欢。他张口给乐大叔六千元,说买鸟就图个吉祥顺利。乐大叔问他买鸟干啥。小伙子说:“乐叔,你的鸟可有知名度了,都知道它吉祥。我给我爹买个吉祥回去,让他跟你老一样,长寿。”
6 R$ {* {/ [9 m; b5 u) o乐大叔跟买鸟的小伙子唠了一下晌,天傍黑,小伙子还是空着手走了。据说,当时小伙子又添了二千元,可是乐大叔只是笑,笑而不答,还一个劲劝小伙子喝酒。乐大叔的老姑娘就在桌前侍候,跑前跑后,眼睛盯着这爷俩喝,喜盈盈的。
4 d7 N4 U; @, t0 w6 H( k过了些天,乐大叔让女儿用三轮车推着,到了买雀儿的小伙子住的屯,打听小伙子为人,特别是打听小伙子孝不孝心,屯子人都称奇,卖雀打听人家孝不孝心干吗?也不是姑娘找婆家呢,看门户。听人们说小伙子孝心,乐得乐大叔屁颠屁颠的。; w$ H, K4 S& J) H) D! V, Y
     又过了些天,乐大叔又让女儿推着他,带着鸟笼去小伙子家。正是北方五月,风暖暖的,路旁的柳条鼓起了嫩嫩的牙苞,远近山色皆绿萌萌的,像绿茵茵的雾笼着一般。这两只小鸟一冬天第一次走出来,跳得欢实唱得也欢实。那声音甜甜地入耳,惹的路人跟着看,跟着听。: H* C* E" K( W" M( N- y1 u
     来到小伙子家,乐大叔把鸟笼交到小伙子手上。小伙子急忙点了钱,戛戛新的一沓票子。乐大叔掐着钱,一行老泪忽地流出来,说:“这钱吗,我不要了。你收起来将来娶媳妇儿用。”小伙子一下子惊呆了,“不行,这怎么行”乐大叔第一次这样一脸严肃,乐大叔这一辈子不会严肃,他板着脸孔,却像在笑,说,“我老了,快不行了。这鸟陪了我这么多年,女儿不喜欢养鸟,我不能给她,我儿子喜欢,可他喜欢的不是鸟,是钱,他想的是还能挣伍千。孩子,这鸟,大叔给你了,我两眼一闭,心也就舒坦了。”3 {  t( y8 W9 d
    女儿看了一眼,从乐大叔手里接过钱,给小伙子,说,“我爹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说着,脸忽地红了,像是被太阳照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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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2-12-18 12:27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2-12-18 13:58 编辑 * `- {3 B- y3 n" n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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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字就两撇- ]' u3 h/ E% c6 z* r9 t
                            姚凤阁0 W5 T% N& `% [1 B- E3 T* H. P( H(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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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去世时,我刚学会笑。5 M' \4 A/ {( B3 d$ _& g& e0 O7 N
姑姑说,那晚天很黑,很静,也很冷,冻得村里的狗都张不开嘴。
) q8 |/ @7 f3 `8 K& ?1 h. u* S       姑姑说,你妈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一句,我的苦命儿啊,然后身子就直了,嗓子眼只有一口气呼哒着,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用手拉我,我知道她想再看看你,嗨,当妈的啊!, j9 [8 g- E/ E( e3 H
     姑姑说,我把你抱到她身边,她摸着你的手,眼角上流下了一滴儿泪,我用手巾给她擦了,过一会又流出一滴儿,我又擦了。我贴着她耳朵对她说,嫂子你还是不放心孩子啊,有我们呢。苦孩儿,你说怪不怪,一般人要死时,都没眼泪了,可你妈就是个怪,那泪总是一对一双地出来。% L  D/ l& m3 U
       我对你爹说,她是惦记吃奶的孩子,去吧,把大嫂找来。你大娘也刚回去,给小六子送奶。小六比你还小二个月呢!你那天就是哭,给什么也不吃,脸都哭青了。你大娘来了,接过你,把大油瓶奶子挤了挤,往你嘴里一塞,你用双手捧着,咕嘟儿咕嘟儿地吃。你大娘对你妈说:“你放心地走吧,有我呢?我供他上大学!”你妈眼睛一下子就闭上了。
* j4 l$ }) [) u; V       大娘家有6个孩子,挤在一铺炕上,像一窝黄嘴丫子未褪的小燕儿。这个哭了,那个叫了,这个饿了,那个拉了,大娘一天忙得团团转。可是还是把心都放在我身上了,她左胳膊抱着我,右胳膊挟着小六。0 W( x5 j0 Q" Z6 i
    姑姑说,苦孩子啊,你那会可知道护奶子了,你双手捧着你大娘的奶吃,小六子一动,你大娘就要掐他。你啊,独霸实成是让你大娘惯的。小六子就瞪着眼睛咽口水。小六吃奶,你就又哭又闹,手蹬脚刨,比人家小六都仗势。你那会又白又胖,小六却干巴瘦。你大娘啊向着你!* F  x" z1 l9 H* t! Q( n, n2 G
     我记事后,知道大娘为我苦。六二年,没吃的,一家九口靠吃野菜渡命。每天晚上我学习累了,肚子一咕咕响,一个喷香的土豆就放在我面前。一天夜里,躺在炕上,听大娘对大伯说:“队长又来逼三角债了,我想让小六子下地,挣半拉子工分。大伯说,那可把小六子的后半辈子坑了。大娘说,小点声,别让苦孩儿听到。你知道她妈死那会我说过,说过就得算数,人字就两撇。刚懂事的我,在被窝里偷偷地抹眼泪,把枕头儿都洇湿了一片。大娘比我亲妈还亲啊!第二天放学回来,刚迈进门槛,就听大娘劝小六,六啊,我寻思,你别念书了,下地干活。小六子满眼是泪,妈啊,我没念够书啊。我听大娘劝小六说,念那玩艺儿有啥用,也不当饭,念到啥时候还不是顺垅沟找豆包吃。下地!那话就是命令,不容谁再说什么。小六说,那他咋念呢?你敢跟他比,惯得你!啪,就是一个嘴巴。然后就是小六的哭声,震天动地。* n8 p! x2 R0 i! [# q
        小六下地当半拉子了,多少次,我背着书包放学回来,小六子拿过我的书包,背在肩上,说,妈妈,我也想和小哥哥一样上学去。小六还歪着脑袋,一边扭,一边娃声娃气唱,“小啊小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大娘的眼角上突然挂上了亮晶晶的泪。我多次发誓,将来,我能挣钱,给大娘买好多好多好吃……1 c2 s+ D" `$ G  f0 o9 E+ g7 M9 o
    可是,一个雷雨夜半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一瞬间改变了我对大娘的看法。如豆的煤油灯下,大娘正打开一个小红布包。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一只戒指,金黄金黄的,套着紫藕藕的红绒线。那是我妈的啊!七岁那年,爹挪妈妈的坟,我听我那好喝好赌的爹说:“你妈就这么一个最稀罕的玩艺儿,临咽气前她撸下来给我,说:‘给孩子留着吧。’这是你妈和我结婚时,你姥姥从手指上撸下来的,送给她当嫁妆。你妈拿它当眼珠儿一样。我想她这一辈子跟我没享着福,就这么一个喜欢的,又给她戴上了。谁知,还是没了。”妈死后,我爹赌上了隐,把家里能值一点钱的东西全都折腾了,输干了爪儿,他想到了妈妈带走的金子。爹把坟里的土过了筛子也没找到。爹去世前,还一再对我说,那玩艺儿那去了呢。你妈入土前就你大娘和你姑在身边儿。我当时真的想到了,爸是跟我装呢,一定是让他输了。可是,大娘晚间看的戒指就是是我妈的,一点儿也不假!! Z- r: N" M& m4 z0 L1 |
     一次,我在生产队的地里掰了穗青苞米,大娘气得身子直抖,并打了我一巴掌,说,“不行拿别人的东西,饿死不下道。”我嘴里应着,心里却在说,“你好,你拿我妈的东西,就不是下道。”多少回,大娘教我做人要正,我心里却在嘀咕,“你正吗?”总说人字两撇要写正了,你自己的两撇正了吗!      
- X& ?3 e: }& g3 W& J     我考上大学了,这是60年代中期。大娘像自己的儿子考上大学一样,乐得直擦眼泪,不认识的她拿着通知书看了一遍又一遍,说,“上坟去,告诉你妈你爸,苦孩儿出息了!”看着她乐呵呵的抬头纹都开了,没有大娘,我能上大学吗?特别是看着比我小的小六,常年经日晒雨淋的黑瘦黑瘦的脸,我心里刀扎一样疼。我说,小弟该是你上学啊!小六憨憨地一笑,用手扒拉我一下说,说啥啊你,你考上比啥都强啊。
/ d+ s% |2 G- @    上大学的头一天晚上,家里人都睡下了,姑母给我把干净衣服包好了,又从怀里掏出那块带着体温的红布包,塞在我的手里,说,“这是你妈的,她死时我背着人撸下来.到底留到这一天了!"
6 C* ~4 c$ U1 M2 _     我哇的一声哭了.我跑到妈妈的坟前,手蹬脚刨地哭,真地想到了死……3 h; H  j( t% n$ e4 V% X
     天上挂着一轮满月.月亮里有一位老奶奶,正摇着古老的纺车!+ N4 S" f6 v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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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2-12-19 10:50
春前草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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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e) l  w7 O,锥似的。
; x) A3 R3 o: M$ v游丝般的身子瑟瑟地抖。3 P3 t  E+ N' G; w
小草是前天才得见天日的。那天阳光柔柔地抚摸,春风暖暖地呼唤,土地也绵绵地松软。憋闷了一个冬天的她,经不住这诱惑,怀着一腔春梦,揣着向往蓝天白云的憧憬,一拱便挤破了地壳。抻一抻腰,展一展臂,做做柔软的自由体操。多宽敞啊,蓝的天,白的云;多舒服啊,和煦的风,清新的空气;坦坦荡荡,黑黑亮亮;多么辽阔啊,大地,我的母亲小草听见了母亲吟唱着“摇篮曲”,感觉到母亲乳汁般的气息,母亲的手柔软地摩挲着她的身子。' s8 l% ^! W$ G* l
小草不辜负母亲的愿望,短短的时间里,就抽出了两片嫩嫩的丫儿。茸茸地绿,闪闪地亮。* D9 B' x3 S* n& n6 h
清晨,一头牛走来,伸出湿润鲜红的长舌,滴下一滴长长的唾涎,然后摇摇尾儿悠闲地走了。: ], N8 `- o6 J% r
中午,一对小鸟,怕是从远方飞来,也被这点儿绿吸引了,双双地落下,叽叽喳喳地对叫,交替地啄了小草几口。小草感到痒酥酥的。
9 @! N7 Z+ D! T7 g3 K* M黄昏,走来一对恋人。女的惊喜地喊:“看,小草”男的伸着双臂,说:“噢,好绿”女的长一朵红云,诗人般忘情地喊:“春啊,春”
' o9 c- k( a. T小草兴奋极了,她往起跳了跳,要长得像白杨树哥哥那么高,她要变成一枝绿钗装饰母亲的青丝……$ Q2 @# B# i' t  T- N4 M
夜色笼来,重重地挤压着小草,骤然下降的寒冷欺侮着小草。5 F; N1 P+ V# \4 o8 m4 P
西北风把她按倒,她也真想躺一会儿,躺下比站着暖和一些。可是西北风又把她搡起来,搡起来又按倒了。5 T) P" D8 E8 r( G# H  n
那冷,无孔不入的冷啊
6 e5 i9 N; m3 ^游丝一样的身子发出了只有游丝一样的呜咽。冷风撒泼似地呼号。小草愤怒了,把两片丫合拢起来抵抗……她慢慢地走入了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像是着了一场蒙蒙细雨,像是沐浴六月雨后的骄阳,它使劲地往上长,身旁有小花姐姐吐露着熏人欲醉的芬芳,有大叶杨哥哥溢出的男子汉般的汗的苦涩,有小蜜蜂嗡嗡地弹唱,有大肚子蝈蝈的奏鸣曲……
+ L$ d. y3 c9 P+ T0 [& W" h  ]夜深了。小草挺直了身子,像一柄硬邦邦的剑,刺向寒冷,刺向黑夜。
: {$ J( t& I$ I黎明来了,太阳公公终于又悬挂在半空。风向又转成了东南。阳光还是柔柔地抚摸,春风还是暖暖地呼唤,土地还是绵绵地柔软。这诱惑,难以抵挡地诱惑啊小草的根又在积蓄力量,又在做着一个旺盛的梦。有恋人的情话,有黄牛的唾涎,有小鸟的吟唱。它梦想自己长成了白杨树一样的男子汉。
+ |3 I# O$ l' f  }" \* L! m小草哭了,落在母亲的怀抱里的一滴泪,也是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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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2-12-21 14:34
老树有眼! u( `' [- E! R/ k
        文/姚凤阁) }% N9 c' F2 I5 _$ w) H2 G
芝蓝的名是奶奶起的。到芝蓝四十多岁的时候,人们说到芝蓝的名,还说,你奶奶肯定有文化,不然怎么起出这么好听的名?% l) H- M/ J9 m) c8 L
芝蓝就说,“奶奶一个大字不识,可她手巧儿,画啥像啥,剪啥像啥。”8 \# u; W" G1 L) B4 G! B
芝蓝小时候就愿躺在奶奶的怀里,看奶奶剪窗花。奶奶的手胖乎乎的,灵巧极了,三剪子两剪子就剪出一只花脸猫,一只小老虎,一只花蝴蝶,一个小媳妇儿样的美人儿…… 芝蓝六岁那年,看奶奶剪窗花,看着看着,忽然说:“奶奶,我也会。”奶奶把剪刀给了她,她居然剪了出来。奶奶戴上老花镜,夸说,我孙女可真巧!自此,芝蓝家的泥巴墙上贴满了芝蓝剪的窗花。
* F( l' e) m. d+ ^" o3 f9 I, s一年,一位花白胡子的老画家来屯子看了芝蓝剪的窗花,说,这叫剪纸,还夸小芝蓝有天赋,教小芝蓝画画,说她画画,能走进城市,走进大雅。大雅,那地方一定好,风光一定美,要不老画家怎么老提那儿呢?她暗下决心,一定到大雅去看看。) _- t! o- I2 h* S2 i
屯中长着一棵老榆树,开荒占草时留下的。几个人搂也搂不过来的干,树皮儿如龙鳞,四个巨型枝杈伸向东南西北,华盖一样荫护着全村。
9 @2 `9 g+ R# A5 ~0 g夏日里,芝蓝妈和婶婶们常追着树荫纳鞋底儿。芝蓝与邻居一般大的小蛋子龙龙在大树下玩。龙龙像个猴子,上树可灵敏了,扯着树枝儿打悠悠,常常逗得芝蓝咯咯地笑。一定去大雅的决心激励着芝蓝,芝蓝没白天没黑天地画。有一段,芝蓝喜欢上了村中的老榆树,她画日光下的老榆树,画夜色下的老榆树。龙龙始终陪着她。
- w- D" f& ^* f! ^1 G; r1 f龙龙还是猴子一样地上树。她呢,在树下画。后来村主任安排芝蓝当了卫生所调剂员。很多人也都羡慕她,终于可以摆脱风吹日晒之苦了。再后来,村主任的儿子娶了芝蓝为妻,芝蓝成了老榆树下五间大房的主人。芝蓝生了孩子,安逸于生活之乐趣了。
4 M1 K1 G: t' j; X1 q每当龙龙说起她画的画时,她也有过一点儿美好的回忆,但只是一闪即逝的流星。六年过后,老画家从国外回来,看到《老树有眼》这幅画,欣喜若狂,好啊,好啊,他仿佛看到那天赋极好的女孩子成功了。他在《画苑》上发表了芝蓝的作品。那是一天月夜,芝蓝在树边儿画画,忽然看见茂密的绿叶中龙龙的一双亮眼。她突发联想,想到每一片绿叶都是一只眼睛,于是画出了一幅《老树有眼》的画。芝蓝把它寄给了老画家。
, n# C. r8 U2 ~& d4 i$ o# n+ W六载春秋转瞬即逝,这期间,村主任对老榆树的风水喜欢已久,他想独霸这一风水,在这儿建五间大房,风水好,子孙后代就更繁荣昌盛了,他在这个屯就永远独居鳌头了。
' K! h0 O4 m. P- X7 y1 S5 z这天,他乘着月光在这儿量地基,正赶上芝蓝在这儿画画,月光下,芝蓝美如仙女。他想,让她做我家的儿媳妇儿吧。/ W1 l6 }( Z8 B% \' J4 ~
芝蓝得到老画家寄来的《画苑》。画上的树睁开了无数只眼睛,仿佛在问她,是怎样构思的,怎么画出来的?可是,抱着孩子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v6 U$ {. E/ N0 e0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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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2-12-22 11:14

9 a2 U  @) ?( h" b) a. ]. ^# Z- }7 S

; c7 {" J' _; `6 i2 c7 |/ e2 S水    鸟
) S: I) m/ \) t. H. }文/姚凤阁1 P/ p) q( ]/ [2 j

' {! I2 x7 g/ b. S% q2 n      他半截木桩似地戳那儿了。
* M4 `) I" U" Z; p) t7 L: f      一只水鸟木然地横在他头上的天空里。
' Z, }7 X0 ~0 P     湿润松散的坟包,已被雨水雕出了硬硬的沟沟坎坎。坟头浮游的青草里夹着几朵小花,亮亮
& j/ i% \7 Z6 G6 N( @. V地像一只只眼睛。
  N/ M2 F8 l7 _- M    草浪被风按倒又吵吵嚷嚷地站起。* ^: U7 w+ _* p- d3 u" J7 h
    秋虫唧唧地挣扎似地呜咽。
7 u" T8 _& e7 v4 v7 G: \: b/ r    那水鸟还是一动不动,标本一般。, b4 y  w6 M/ Y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双手下垂,咚地跪地,塔头垫了一下也不觉。两绺青草倒下了。他卟卟
& g! a7 s' @9 N# M& {5 _4 Y2 v地嗑了几个响头,从心底里发出一声响亮:“爷爷……”
, F3 T. I6 e; n8 h. k于是一切又都实实在在地活了。
/ W7 d7 F3 R, j4 Y- {    先是伊呀伊呀的桨声。漫泡子雾气水气蒙蒙。一只水鸟惊叫,秃噜噜儿的。准是爷爷又拣
$ V4 o! e4 N0 D* Q水鸟蛋了。他猜测。继而,一团火投入泡子里,雾的幔幛被强行地剪开,满泡子燃起一层层. }+ {% L, f' z3 _" K# n/ A, i
金粼粼的波纹儿。桨声由远而近,泼喇儿,波喇儿,鱼在舱里蹦。( v1 z# ], |& }/ s8 p
    爷爷佝偻着腰,竹篙使劲地一点,小船“倏”地靠岸。爷爷从头顶上摘下褪色的青布帽头儿。
8 ]) R9 ?  x# A* Y。盐卤了一圈儿,酸酸的汗味儿。
* l0 ]0 b- K- p$ b# }1 I   “别打了,小心点。”听着爷爷的吩咐,他小心地接过来,双手捧着,低头看那几只水鸟蛋7 M4 x$ j( a" D; a
,真好!透明的玛瑙色儿的皮儿,有几道细细的血红色的斑纹儿。
; M# R) u* n4 p+ T! [/ [3 M- |    他仰脸看看水鸟,水鸟也静静地看他。4 `( b9 p- q' u
   “爷爷,我爸爸妈妈呢?”
% k8 Z% ~9 B# N' p   “……你呀,我拣来的。”; n' U5 l% U* B3 [6 U5 g
   “在哪儿?”( r# }% _3 |% T8 h
   “在那呗!”
' }$ B) h3 }: l6 F1 ?* L   “一个大清早,也是大雾天。我去倒花篮子。就听见有小孩哇哇地哭,还有水鸟慈慈地叫。. G$ R& p# U0 Z( Q' x# @
   我好纳闷,水泡里哪儿有孩子呢?我就划着船去了。这功夫,雾也散了,嘿!葱似的一篷水草顶尖儿上的水鸟窝上,坐着一个穿红兜兜的胖娃娃,伸着肉乎乎的小手,看见我就不哭了,哏儿哏儿地笑。怎么?你不信?你想想,那水鸟哪儿天不给你下几个蛋吃!哈哈……”3 e4 o$ |# @0 E; a
   “爷爷逗我。”他想。可是,……他真的开始注意水鸟窝了。六七岁的他,常跟爷爷坐船到泡子里转。爷爷在船尾上撑篙,往左点一下,船往右闪闪;向右点一下,船往左斜斜。爷爷的长杆神了!小船箭儿一样地射出。蓝天白云碎了,不一会儿,又成了抖抖的一块儿。他一双小手抓着船帮,歪着头,眼睛盯着小鱼儿小虾儿。他自己能拣水鸟蛋了。他愿意看那片水草,葱似得绿,水面上黄黄的干柴,便是水鸟的窝。小船靠得近了,水鸟便秃噜噜儿地惊起,在他们头顶上忽地飞起,忽地落下。真逗!他拣起水鸟蛋,用手擎着,再不用爷爷扣在帽子里了。小船伊伊呀呀地走。渐渐的,水鸟又变成一个黑点点,“倏”地扎下。过几天,他又跟爷爷去,窝里又有几个闪着卵石光泽的蛋了。  他含着一口咸涩。水鸟猛地扎下来,从他身上掠过,扇起了一股凉爽爽的小风。晶莹的水面上一个黑点点儿。7 y" r# n' h# J( Y7 p$ _
   还能是那只水鸟?一定!而爷爷的坟头上,已芳草萋萋,小花还在眨眼,爷爷影儿也不见。
7 y5 _' `8 I% A  D; m   “ 爷爷……”他长呼一声。手里的几棵青草碎了,染了一手绿汁儿,淡淡的。$ K+ i" r  I' H# C% M( ?'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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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2-12-23 11:45
值得珍重的天地5 F- ~) w0 j+ k7 Q, q2 n
            ——忆我的父亲
3 T2 p$ K$ K7 a   父亲去世好多年了,昨夜我却真真地见到了他。依稀是个场院。父亲手握木锨,锨起处,黄澄澄的豆雨从天而落,砸在我亮亮的秃脑袋上,酥酥的。父亲还是过去那身装束,雕刻似的皱纹里藏有汗迹和灰尘,一锨连着一锨,出手还是那么有力……6 u8 n8 e( o0 c4 V) V9 e3 m
   醒来,我好痛苦,好难过。父亲一生劳作,活着出力,过世了,我还见他出力。; \( d- s# K+ v# U4 v
   父亲八岁开始放猪,大一点放牛放马,后来给地主家当打头的,再后来又给生产队当打头的。他的一手硬活强活令周围十里八村的乡亲们折服,至今仍难以忘怀。
, G( r0 \; {3 |1 Y6 c    岁月的磨刀石能磨平一切痕迹,但永远也磨不平父亲在我心中的形象。他,高高的个子,肩宽体壮,典型的东北农民。一双粗糙的大手掌里总是茧花常开。晚年的他瘦得筋骨分明,总是咳嗽,那是多年辛苦伤力落下的。但父亲一直没有撂下手里的活,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时至今日,我看到黑土地上劳动的老人们,便会想到父亲,想到他出过的力气,眼泪就止不住了。
3 t& w/ I: f- k4 M2 y( [) P4 t   记忆深处唤来的印象要数每天夜半最清晰了:父亲哼哼着醒来,然后是一阵咳嗽。母亲替他捶背,数落他不会悠着劲干活。十几岁的我已有些懂事,睁开圆圆的眼珠儿,又闭上了,一阵阵难受袭来,恨自己长得迟。
! ?2 Z" n( Q8 f) r2 ^7 n4 ~) @" x" ?' O   想来,生产队是照顾父亲吧常让他一个人去干零活。如“大帮哄”无法排的“抹斜”、“夹瓣垄”。时间是父亲一个人的,活也是父亲一个人的,父亲什么时候想抽一支烟就抽一支。按说父亲该轻快多了,但每天夜半,他仍哼哼着醒来。一次,从队长跟别人唠嗑里才知道,他说派别人干零活,说不定磨蹭个三天两天的,而派老姚头,一点也不误。原来,父亲一个人干活也总不闲手。我们劝他,他说,人家信着咱了,咱能混& U5 f/ }+ |& P8 ]2 l1 p) R
  我开始在大队里有点权力了,我悄悄地运用我的影响。我跟队长说,安排老爷子去积积肥吧。现在想起来,跟着一头瘦得不能再瘦的老牛拉着一台破胶皮轱辘车,其实就是将就这些本该撂下活却撂不下的老人们,给他们退到“二线”的机会,或说白了,是“大锅”就将就他们一碗饭吃。6 u2 `0 I9 x* J: z) G: j3 n
   可是,父亲去积肥后,半夜时还是累得哼哼着醒来……; t9 _) ~7 S; x- q8 _) W3 h. \4 i
  我暗暗地注意父亲干活。见他一锨接一锨地往车上装粪,还像以前一样。晚上,我告诉他,“爹,到岁数的人,活不能那么干。”他笑一笑说:“我也没怎么干,就是不行了。”我说:“你没见王二叔,扔几锨拄一会儿,多缓劲,你就不会藏藏尖儿”如此多次,父亲说:“开始也想缓缓劲,但干着干着就忘了,唉,干死手了。”, t0 q  m8 w9 t. r0 P, s( U
  父亲实实在在地干了一生,习惯了,经我这劝说,也曾有过藏尖儿的念头,但终藏不成。而我们闲散惯了,虚虚假假惯了,也就看不惯实实在在的干了,以至把父辈的实干看成了可悲。
% Q# H9 j. X5 n( g% Z* s   父亲一生只照过一次像,还是黑白的。那是身体不行的时候,队里安排他看菜地,他坐在田头上,镜头的延伸处,便是肥沃的黑土地和碧绿的白菜……父亲的形象永远雕在黑土地上了。5 e9 j5 h+ a% ?
我在照片后面写了这么几句:
/ r" W0 t) F$ |" F+ }/ w0 k“父亲总是搓他那宽阔的胸脯,泥却总也搓不尽……我想,父亲的胸脯,就是那片黑土地吧”$ D2 \  |3 d- @,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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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2-12-24 11:29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2-12-24 11:41 编辑 5 U- x5 v0 K5 s4 s8 o$ P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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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7 b$ K1 G- R% r2 V4 O4 \& K             父亲遇险备忘录                                                     姚凤阁 ! X; U4 K! \* q6 I. b3 P
  父亲最终告诉我,谁一生都免不了遇险,心慌神跳也正常,但只有稳下心稳下情绪,大脑才能有办法。稳就是生的转机。  父亲一生艰难,记忆中,他有过多次死里逃生。也许遇过的险多了,父亲说起险来也就坦然得多,似乎他一生平坦,所遇的都是趣事乐呵事。  父亲这一辈子大抵是活动于呼兰河南岸和北岸这长达不足百里的地方,极狭窄。呼兰河北岸,就是北大山,过了温家船口,爬上红石砬子,就是望奎县卫星镇的张发村,即敏字头井;呼兰河南岸是一片荒凉的草甸,一望无际的苦艾、青蒿、大叶樟、小叶樟,茫茫的柳条通,遮天蔽日,一湾一湾的,一泡一泡的水嵌于其间,便有了葱似的蒲草,紫穗的芦苇荡。在这隐蔽的深处,活动着狼、黑瞎子,也有土匪。50年前,父亲在这一带往来,就自然生生死死险象环生了。  父亲哥5个,父亲排行老五。60年前,16岁的父亲被爷爷叫到病榻边儿说,老五,我无能为力了,你自己想办法挣钱说媳妇儿吧。一经点拨,父亲明白,这是爷爷让他自己寻求生活出路了。父亲在扛大活的淡季,挑起货郎挑,摇着拨浪鼓,往来于绥望的老官道上。第一次险就在这时发生了。  这是一个秋季,走在老官道上的父亲也被掩于那茫茫草海和柳条通里。静,只有柳枝儿被风吹过的摩擦声,几声嗷嗷水鸟声夹杂着“臭姑臭姑”的赖毛子的嚎叫声。一些鸟落在远处大杨树上嘎嘎儿地叫。父亲完全被淹灭于寂寞、单调、惊悸之中。  走着,父亲忽然感到头皮发奓,一丝冷意浸上心头。  忽然从柳条通里钻出3只狼,父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他停住脚步,考虑到自己年轻有力的身体,还有肩上的扁担,这榆木扁担久经岁月和汗水的浸染已黑里透红,显得格外结实,父亲想有这武器,对付一只狼还是可以,然而,狼却是3只啊……父亲百倍警惕地注视着。  3只狼见父亲挺直身子地站那儿,也蹲在前面,伸长了鲜红的舌头。  父亲双眼盯着狼,狼也盯着父亲,八目相视,狼的眼睛是可怕的,父亲第一次知道老辈子讲狼眼睛放绿光的道理了。  一分钟、二分钟、十分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狼不动,人也不动。  父亲这会儿心已稳下来,他思谋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人比狼有头脑。父亲决定往前动动。  父亲试探着向前走。狼们就往后退,父亲明白了,狼们也胆怯。  狼们见父亲往前走,忽然相互望望,又蹲那儿不动了。  父亲这时不知哪来的精神,一个高蹦起来,他前边货郎担里的铜秤砣忽然跳起来,又重重地砸在秤盘上,“咚”的一声,狼们再也撑不住了,撒腿跑进了柳条通,父亲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险,父亲知道一个道理,“野牲口也怕人”。  几年后,还是在这条窄道上,父亲又遇险了。  父亲到了结婚的年龄,但钱不够,就上河南我姑家借钱,借回了二十几块大洋。  还是走在老官道上,又是单调、寂寞,加之父亲的心跳。  一段直路,远处出现一个人的背影,父亲想,他是干什么的……如果是伴就更好了,要不是呢……会不会是胡子……父亲心很紧张。父亲紧张是因为他腰里有钱,有丁当响的大洋。  父亲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破腰带,腰带是青帆布做的。父亲把大洋缠好了系在腰里。大洋硬硬的还在。  忽然,从父亲的身后面蹿出一个人来,雷霆般地一声大喊:“站住……”父亲只注意前边了,根本没想到身后,一惊,撒腿就跑,父亲一边跑,一边动脑,他溜了一眼道边儿,靠近路边把青布腰带从腰里解下来扔进青草窠里。  “截住他……”后边的喊。前边的人回过头来。  父亲想藏进柳条通,从柳条通后侧又冲出两个人。父亲这时倒不怕了,扔掉钱,他的心就轻松多了,一个赤裸的人有什么可怕的,他猛地站住了,盯着围上的四个人。  后边的追上来,恶狠狠地举起碗口粗的黄波椤木棒子。父亲想这一棒子下来,结婚的可能就没了。  “慢!”父亲猛地喊了一声。胡子一愣:“怎么……”棒子停在半空。“都是穷人……”父亲又喊了一声。  “那你跑什么,让我们露出身份。”  “能不害怕,半道里杀出你们这帮程咬金。”父亲脸上有了笑容,父亲读过不少唱本,不说对方是胡子、土匪,而说他们是截皇纲的程咬金。  那人把棒子放下了,“哪屯的……”脸上也露出了温和。  “杨磨房打头的。”  “像是姚老三啊,误会误会。走吧,回去口紧点。”  父亲待他们走远了,这才去把丢在草窠里的腰带找回,重新扎上,乐颠颠地回到河北。  新社会没有了土匪,狼也少见,可是父亲还是遇到过险。那是修北大山对过的水坝。水坝下面是一个水闸,闸下边的水很深,水到这儿拧着漩涡。这水里有大鲶鱼。扎几个猛子下去弄好了就能摸几条。父亲不会水,他在浅处摸,父亲连摸几条大鲶鱼,肥肥的,滑腻腻的,父亲一条一条甩上岸,岸上有我大伯和村里一帮社员,大伯接着鱼,哈哈地笑着称赞着光顾摸鱼的父亲忘了水的深浅了,他又摸到了一条大鱼,往起一蹿,没露出头来。父亲一惊,完了,我进深坑了。但他没慌,他闷了口气,脚站水底时,使劲往起一蹿,父亲利用这个机会,往四处看了一下,知道哪儿是浅处,吸口气一个猛子扎回来,往起一站,只有搂腰深了。父亲掐着鱼上岸了,鱼扑扑棱棱的,“这是勾死鬼”,父亲把鱼摔在地上,才有些后怕。  大伙都说可真险,我大伯哈哈笑着说:“我们哥们没做缺德事,死不了……死不了……”但当时也吓得白了脸。  父亲讲了许多他一生遇险的事,我想只有这3件挺典型,就把它记录下来,作为备忘。父亲每讲到这故事时,都好点题,他说,遇险不慌才能脱险,要是慌了,不知所措了,险就大了。他说,我碰到狼时,假如我跑就会助长狼的气焰,狼扑上来,哪里还跑得了;遇到土匪时,如果该使横时不使点横,该幽默时不幽默点儿,也就早死在土匪棒下;淹在深水,如慌了,乱刨扯,呛了水也必死无疑,如果不二次跳起来看浅处,在水里乱钻,钻进深水也就完了。  父亲最终告诉我,谁一生都免不了遇险,心慌神跳也正常,但只有稳下心稳下情绪,大脑才能有办法。稳就是生的转机。 6 P' M' ~7 A.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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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1-17 13:02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1-17 13:10 编辑 2 x3 B! Q+ L, Q

& K& T# h, |% L9 N" i 对手
  y5 S9 \( u7 H6 s" v# E姚凤阁
& w4 @" `, P) f6 ^% y, ~    秀喜欢上有妇之夫春。二十岁的女人爱上谁就好动真情。
7 I$ t* _* @  F' H8 A    春与琴是属于先结婚后恋爱的那8种,琴结了婚就怀孩子,十个月做了妈妈,感情就尽属孩子了,尽属于春和琴的家了,逐渐就冷落了一点儿春。/ d8 ~& S- I5 D
    春刚到而立之年,高中毕业,人长得也标致,经常跑乡去县,见识也多,对谁的事都热心,深得村民们爱戴。
* ~$ ~4 R% z1 R2 ~& u. U4 |5 `    秀高中毕业后回村,琢磨养鹅。养鹅也要底子钱,可两手攥空拳。秀去村上,恰逢村长春在,春喜得帮忙,就借给二万元。8 Z1 o; @& v6 v; P, R
    那天,春去秀的鹅场,见秀撑着小船在绿波荡漾的水面上。水面上全是大鹅,白云一般,秀就像是仙女下凡一样。春走近了,见秀上身着一件碎花的小短袖衫,下身穿一短裙,头上戴一淡色花布小帽,在绿水中如一幅风俗画般的美。9 L7 H# H* R6 Z2 I2 T
   秀老远就看见了春,一撑竹篙,小船射箭一样地抖碎水上的白云。靠岸,秀麻利地把船缆绳扔给春,春把绳挂在柳根儿上,嗖,秀一个撑杆跳上岸了,溅了春一身水,秀临头给春一阵雨打芭蕉似的笑声,咯咯……+ l, s+ D$ r# a3 Y* o# S
    “不知村长大驾光临,秀有失远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秀女侠般一抱拳。
0 J" z4 \; r; {+ e7 U8 ?) p2 i    “调皮鬼。”春没啥说的,笑眼相对地一瞥。
8 A; P( C! b. w* A! H     谁知就这么一瞥,秀就受不了了,魂便被春勾去了,那心便怦怦地跳,那脸就贴上一朵红霞。) ?  M) }1 L( H3 H
    秀办的鹅场在村外五里的月牙泡。泡是天然的,呈月牙状,不知是哪辈子人喝酒时来了雅兴起的雅名。月牙泡也真美,每当新月升上来的时候,一弯金色的月牙印进月牙泡里,波光荡漾,银鳞鳞的。岸边的芦苇摇晃着紫色大穗穗,水草葱似的融进乳白色的月光中。有小鱼小虾在水中打漂,有小鸟在岸边柳枝间低鸣。
1 N5 k) z0 Z* }! G9 R    春愿意来此看景,秀喜欢和春闲聊。在这静静的月夜中,一男一女就演出了男女之间的故事,这故事的浪漫色彩自然就浓了许多。* f& n. [( Y8 {) ^; q
    自从秀跟了春,春就对秀说了一句不负责的话,说他不能扔了琴,春越这么发誓越引起秀的发狠,她说除春不嫁,她有决心让春只属于自己,相信自己有能力把春从琴的怀里抢过来。+ e& A& X1 Q# i' |; b0 V: @3 e
   坚决不抛弃琴的春开始动摇,春有时就住在月牙泡吃在月牙泡。秀从水里捞条鱼,取泡里的水炖了,香滋儿辣味儿,又倒了一杯“北国春”,鱼香酒香,春就醉了,醉得离不开月牙泡了。
' \* i$ K& b; B. ]7 O   然而,秀的心却在一瞬间改变了。这是她进城回来,正是北方五月。秀见一个女人背着孩子在稻田地里插秧,女人光着脚,把秧苗星星般地往田里抛,然后,又一棵一棵地插上,白云在水面上一抖一抖的。孩子在女人背上又哭又蹬,我要面包,我要面包。秀心一动,喊那女人,把买的面包拿下来给那孩子,问女人:“你丈夫呢,丈夫咋不插秧?”女人笑了笑,说:“他忙呢,村上的事太多。”秀心里一跳,她知道这女人是琴了。
0 m4 N- ]! ?2 o) i7 C/ [   几天后的一个静静的夜里,月牙泡的月景还是那么美,春月下敲门。只听得见敲门声和鱼跃出水面的声音。' D8 o  J/ V; y9 d& m) _
  “扑咚,扑咚……”四野回音,像在说不懂不懂……) ~6 |& M, V- x0 z; F+ r2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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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2-12 14:32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2-12 14:43 编辑 9 C$ v3 p7 q* v" m3 n. h, s. V

) t! r3 P: f5 N+ O$ G" Q+ x假 事 成 真                     

大脚嫂搬来一台电视,喊着:“让开让开,”老乐叔也做着手势,让围观的人往两边闪闪。

大脚嫂的鞋不跟脚,怕摔了。不要瞧这台黑白电视机,在70年代中期一个屯子也就三两台,宝贝着呢!

电视放在土炕上,妇女主任就相眸儿着放哪儿。强子的两间小矮屋,不宽绰,放着一件立柜,一件被垛架就显得拥挤了。妇女主任看了半天,说:“放在靠衣柜这儿吧。”

李木匠是屯子里有名的大眼子儿木匠,他在院子里噼叭地砍了一阵,简易电视座就做好了。放上电视,倒挺稳当。大脚嫂撩起衣襟,想擦擦屏幕。小清上前拦住说:“别用那玩艺儿擦啊!”大脚嫂说:“咋的哪?”小清说赶上不是你家的了,不心疼。”小青掏出花手绢细心地擦着。

老乐叔还是那么乐观,幽默地说:“你别说,大脚妹子搬来这台电视,孩子这屋还真就放光彩了。”

龟首村的村民们心眼儿都好,都关心强子对象的事。强子3岁时爹妈就相继死去,跟着爷爷过日子。村民们这个喂一口奶,那个喂一口粥把他喂大了。眼瞅着二十五岁了,强子也没对上象。已经双眼瞎的老爷爷临死时握着队长的手说:“队长,闭不上眼睛啊。”队长说:“有咱们屯子的这些人,你放心地走吧。”老爷爷临死,眼皮真没合上。队长用手摩挲着他的眼皮儿说:“大叔,我不答应了吗?”你活着和走了都一样,强子的婚事我给做主。”队长说完,老爷爷的眼睛竟神奇地合上了。可是强子家穷气难缓,一晃五年了,强子还是没说上对象。

这不,前天,队长领强子去了女方家,捎信说,人是看好了,不知家庭怎么样?家庭好婚事就妥了。

热心肠的村民们一听说就开始张罗开了,糊墙的糊墙,搬东西的搬东西,把个小屋子收拾得亮亮堂堂的。

下午,队长领着哪个闺女,还有闺女的姑姑也来了。闺女叫倩倩,长得俊气,一笑,脸上就长一朵云,白里透红,倩倩的姑姑掀开布帘,摸摸被子,看看电视, 拉开立柜的门,脸上有了笑模样,那闺女 也笑模滋儿地看强子一眼就低下头,再偷着抬起头看看,那意思就是同意。姑姑说,“房子小点儿啊。”队长说,“那不怕,明年队上丰收了就帮他翻盖,有一队的力量呢。”姑姑说:听强子说,队里大伙对他好,真不错。”队长说:“强子这孩子也好。”“就这么的吧。”姑姑面对倩倩说,闺女脸红地点点头,姑姑说:“我就做主了。”

送这娘俩出村时,强子忽然忸怩了,脸上像巴掌打了一样,说:“姑姑,有件事我想了半天,觉得有必要说。”姑姑说:“ 咱们现在都定亲了,还有啥瞒着的?”强子说:“我知道,说了婚事准黄,可我也不能不说。”闺女听了,往强子身边儿凑凑,说:“你说呗?”

强子忽然有点儿口吃了,他说:“我家的摆……摆设,还有……电视,都是借来了。”说完,强子扭回身往村里走,说:“我知道,一说准黄。”

第二天,太阳一冒红,强子家来了一帮人,倩倩,倩倩的姑姑都来了。

强子急忙迎出去,他以为骗人出事了呢?

倩倩的姑姑说,这事定了,就冲你的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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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2-12 14:39

沉重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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苞米串缨了,弥漫着痒心的芳香,甜润润,闹腾腾。走进苞米地的新媳妇儿桂枝儿,看着苞米杆上的豆角,一嘟噜儿一串儿,挂小刀似的,一边儿摘,一边儿想着昨晚上的事。秋生对自己可真好,连洗脚水都给端到炕上,喜滋滋地看她洗,还一会儿又一会儿地猴子似地摸一下,逗得她哏哏地笑。她也够调皮了,把洗过的臭脚丫子递到秋生嘴边儿,你亲,你亲吗。秋生也真就滋儿地亲了一口。

桂枝儿,桂枝儿。桂枝儿正摘的来劲,忽听到秋生喊她,就唉了一声,心里一麻,手儿一抖,竟把摘的豆角掉在地上。秋生已经风风火火地跑进地来,撞得苞米叶子乱颤。“你咋来了?”桂枝儿柳叶似的眉挑了一下。“嗯”,秋生回了一句,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像撂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你不是跟爹拔黄豆地大草吗?” “嘿,嘿,那还叫活儿吗?”秋生说,“嘻嘻,再说,我不是想你了吗?” “真的?” “真的。”

桂枝儿的心咯登一下子,想到自己上田里去,秋生只要在家总是跟着,或挎筐,或拎个麻丝袋。有时秋生不在家,桂枝儿自己去地里了,秋生保准时间不长也出现在地里。桂枝儿回娘家,秋生跟着去,桂枝儿上街,秋生也跟着上街。桂枝儿上左邻右舍借点东西,秋生也贼眉鼠眼地看着,桂枝到哪儿,秋生也在哪儿。整个的秋生成了桂枝儿的影儿了。

那一对阳光下的影儿总是相伴着,长了,短了,短了,长了……

那一对月光下的影儿总是相随着,明了,暗了,暗了,明了……

又过段时间,秋生买回了一个BB机给桂枝儿挂上。桂枝儿上身穿着月白色儿的小衫儿,下身穿一条短裙,别着宝石蓝一样的BB机,真美极了。照镜子一看,桂枝儿喜得合不上嘴。突突,BB机响了。突突,BB机又响了。无论桂枝儿走到哪儿,就像放的风筝一样,总有一根绳牵着、拽着。

哪天,铁栓逗桂枝儿,手比划着,笑嘻嘻地说,“唉呀,嫂子儿,你这一双小手”,说着,还抓住了嫂子的小手摇着。女人喜夸,一听别人夸自己长得好,自然三分喜气,桂枝儿就哏哏地笑了。这一笑不打紧,正好让秋生听见了,他还看见铁栓比比划划的样子,心里一沉 。晚上,秋生和桂枝儿吵了。

“你再看到男人,别那样笑。”

“笑咋的了?”

“男人一看到女人笑,就心跳。”

“心跳能咋的?”“能咋的,想入非非,你没看着,他抓着你的手不撒开。

“不撒开能咋的。

那天不深不浅地拌了几句嘴,也就过去了,可是一个早已出现的怪怪的阴影却打这儿在秋生和桂枝儿的心里生枝儿长叶儿了。这天桂枝儿回娘家,走出毛毛道,就觉得后边有人跟着,好像有一种感应似的。桂枝儿的心就蹦蹦地跳。她站下,她发现哪人也站下;她紧着走,哪人也紧着走,她躲进树后,哪个人也躲进麻籽棵里藏起来。妈啊,碰上坏人了?他想干什么?这可是大白天啊?他敢?可是想到前些天村里有人被劫进苞米地强暴的事,桂枝儿的头皮儿唰得一下,头发就全立立起来,冷,冷得身上打拘拘,腿有点软。桂枝儿给派出所打了个电话,警察告诉她别怕,派人过去。有人民警察啊给你壮胆呢。走在路上,心踏实了。

桂枝儿正走着,忽然听到后边喊,抓住他,别让跑了。

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

一会你就知道了,你小子嘴硬。

我知道什么?

你行为不轨。

我,笑话,前边是我的女人,你们当警察的还管这事么?

桂枝儿急急地跑过去,见两个警察扭住了秋生,秋生红头胀脸地挣扎着,急忙拉住说,怎么能是你?想想秋生这段时间的做法,她忽然大声地哭了.,说,秋生我们离婚吧!语气斩钉截铁.

不,秋生说,桂枝儿,我,我还用把心剜出来给你看吗,我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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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2-14 17:07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2-14 18:0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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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嫂的心思没猜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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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面,两个就抱到一起。

夜色把田野抹成了一片黑。

庄稼画出了高高低低的轮廓。

二嫂的身子抖成了一个蛋。

村长说,你怎么了?

二嫂说,我怕。

说着,两个拥得像要变成一个。

能听到屯里有谁在哼二人传的调调:“王二姐我心里有点空啊,想起了我二哥哥张相公啊…… ”田里忙活的人们早都回家了,多数都抹了嘴巴到院里凉爽,只有她还在这儿磨蹭。一个下午她都在磨蹭,地没铲多少,心里甜甜的,乱乱的。一会想有人问,二嫂啊,还不收工,可咋说?让人家看见可怎么办,心就突突地跳;一会又想到村长对自己的好处,想着哪件事,心痒痒的麻麻的。后来倒盼起落日来,太阳怎么就不早点下山呢……黑了哪会儿,她想村长真有经验,约会的时间安排得真好。她在心里笑了一下自已,也会赶时髦,说约会这个词了,骂了自己一句,真不害臊!心里明白今个和村长就要有那事了,可是见面怎么说啊?

没想到竟这么简单。

他听到村长在解裤带,她的手也在解,可是手却不好使。

她知道村长对她有这个心已不是一天半天了。

都是过来的人了,什么还不明白。

自从丈夫半身不遂后,村长可真的没少照顾啊。春节前,村长亲自扛着白面送温暖,造了一身得白,她一只手牵着村长的衣襟,一只手拿着笤帚给村长扫。村长男子汉般的哈气她都感觉到了。她说,看看,造这样。一身得白。村长说,为了贫困的二哥`二嫂能春节吃上饺子,我累点脏点都打心里愿意啊。她说,真能贫嘴.村长说,我这可是代表党组织送温暖。说着还把眼睛挤咕一下。村长管她叫二嫂,按理说是不对的,她比村长小几岁啊。可是村长哪回都说,我愿意这么叫。村长说我自己扫吧,在摸条帚的时候摸了她手一下,她心里咯噔一下,村长的眼睛又哪么地扫了她一下,她的心里有了一种电了一下地感觉。躺在炕上的汉子还傻傻地喊,兄弟让你二嫂给你好好扫扫。村长要走的时候,汉子还是傻傻地说,你去送送。村长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她的心动了。女人心一动就不好办了,她想自己早晚是村长的人了,哪眼神是春风啊,什么枯干的心能不吹活泛了。

昨天村长上地来,说是检查夏锄生产。临走时小声对她说,明晚收工时在地里等我。她一晚也没睡好,她知道村长不缺这个,可是村长对她的心思明显是真的,有二年时光了,一想到这儿,她就一阵子激动。她图的就是真的对她好。从男人病了,她们就再也没这事了,也真没想过,可是让村长这么一逗,她的心也长毛了,她真的一阵阵地想了。想了,心里就热,全身也热,就埋怨男人,得啥病不好,偏得这病……

她的裤带还是没解开。村长笑了,说,你真是害怕啊,就哈下腰来给他解。她激动地快流出眼泪了,这么些年,丈夫也没给她解过一回。她的身子又是一阵燥热,整个身子都软了,想站都有点站不住了。

村长抱着她,选了个平乎的长着毛草的地方,躺下来,她觉得身下的草很软,像褥子。

村长尿了一泡尿。村长的尿哗哗的,很有力气。

她想到村长的健壮,想到自己的男人的虚弱,尿尿都是“斤斤拉拉”的。这会她听到村长说了一句,你还真胆小,实质,这事,跟过一个,再跟第二个第三个,也都一样,你和大虎也不是没有过…

她听了,气就不打一处来,腾的,胸就满了,一骨碌爬起来,夹起衣服就跑。村长喊她,她也没回头。她想,你村长这样,你就以为大虎哥也这样啊,大虎哥可有个哥哥样,他帮我什么可是也不图啊!她忽然从心眼里喊出一句,大虎,你真的虎!


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2-14 18:20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2-14 18:2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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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M( w6 @: z' |" q: w- n夕阳里的参花/ m$ f3 k$ r2 c( n8 O: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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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父母先后病故,抛下了我和爷爷。2 F$ u; `3 o! ?; y/ l( r

- c( ~1 c$ w& h2 T$ ~8 J" N# F我下巴上的胡茬子刮了一茬又长出一茬,眼见得村里漂亮的姑娘都一个跟一个地嫁出去了,我家还是两个光棍儿。我家邻居的姑娘小美和我般儿大般儿,她放出风说非我不嫁。她妈气得脸像个门帘儿“呱哒”撂下了,呸,吐口吐沫儿,说,“我姑娘就是剁巴剁巴喂鸭子,也别想给那个穷光棍,还得持候那个老棺材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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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小美还是偷偷地和我来往,说实话,没人时我们还亲了呢。这天小美告诉我,她妈松口了。我问怎么说的。她说 ,我妈说那老山参要是上山踫踫运气,真的挖着几棵参,日子八成也能翻过来。3 g! \" Q% B0 I7 Q

, f# N% {3 Z. A+ B爷爷是个老赶山的,吃了半辈子这口饭,如今年令大了腿脚不跟趟了,我哪能让他再上山啊!再说现在的大山里很难找到山参了。* J" F' E( R0 P# |' T6 B

2 _9 I- B% t8 A: |3 R* r6 O几个晚上爷爷都没睡好觉,翻来覆去的。早上,爷爷对我说,准备上山!; C6 E4 h% c- ~4 F3 X$ O7 }2 K

: G8 @0 j! c: ]1 y8 w1 A: d+ D爷爷说过的话就是几台拖拉机也拉不回。第二天爷爷穿上破布衫,戴上红帽头儿,拿起梭罗棍儿,走出了村口。村口长着一棵百年老榆树,粗粗的干,黑黢黢的皮,七杈八杈的老枝儿龙爪一样指向天空。爷爷说,快跪下,拜拜,这是山规啊!我听爷爷喃喃地说,求求了,保佑我们吧,给我们福,让我早日抱孙子……小美也来了,也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求山神保佑我们!我看到小美眼里闪着泪花,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挖回参来。参就是小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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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1 t" B, M7 B2 P上了一道山,过了一道岗,爷爷有点喘了,腿也有点打颤,我劝他,回去吧。他看看我说,回去?回去,拿啥娶媳妇儿啊?* \9 F1 a' d- c! G0 M% v/ _

2 q. }0 Y" b3 X9 t; v' r已经过了三天,我们还没见到参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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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山峰隐在一派白茫茫的雾海里,若隐若现,时隐时现,真的像有仙有神有参,很神秘很令人向往。! _6 e4 v. |4 D4 d. j% V; T

3 R+ u8 P7 z) V0 ~; X爷爷不恢心,还是蹒跚地向云海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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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天过去了,我们在深山老林里转。有空儿,爷爷就告诉我人参啥样,他说特别是这儿秋天,参开花了,艳红艳红的,像红宝珠儿,一眼就看得见。爷爷说,看到参了,先要喊一声“棒槌!”然后用这红线系上。晚上,在一片各种声音的混和大合唱里,爷爷给我讲他年轻时挖参的事,还有一些挖参人酸甜苦辣的传奇故事。爷爷讲,一次,从山东来的姓王的两兄弟挖参,走在山路上,眼看着来了一阵风,睁开眼睛,不见了那个弟弟……那个山东老哥就找啊找啊,还写了几句顺口溜儿,到处贴,一直流传到今天……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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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两东北来挖参,3 F- M- L8 e. _0 I& F8 a6 [( {

! O' ?# R( [  {+ p风过不见弟弟身。4 T3 K  T; c6 r* X- d' R+ W5 k8 _) I" u;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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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今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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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 v/ l" T% }俊鸟就是哥俩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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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 g( e. k  ?  {, I" G从此,挖参人常常看到一对鸟,在天空低低地飞过,叫着棒槌,棒槌!他们飞过的地方,真的就能找到参啊!# L- r/ J& l% b+ a" Q/ w2 R/ ~

2 f3 L  U& ^/ z, |, A听爷爷讲了这个故事,我就开始祈盼听到鸟叫。有时听到鸟叫,我就问爷爷,这是不是棒槌鸟叫啊,爷爷总是摇头,爷爷说,这可不容易,哪人要多诚实要多好要多走运啊。+ }& H9 ^2 _: x) O$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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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爷爷已经爬到了白云深处,远望,还有更高的山,还有白云缠绕……我看着爷爷疲惫不堪的身子,渐渐消瘦的脸,还有拉风匣似的嗓子,我哭了,我说爷爷,咱不挖参了,咱回吧!爷爷眼珠子一瞪,回去,眼见就要抱着大孙子了,还能回去!爷爷迈着艰定的步子,坚决地说,这老天爷啥时候也饿不死瞎家雀儿!) [  j" W0 R$ Z- p2 J

! p* d& H9 K1 B0 p又是一个山里的黄昏,我搭好窝棚,爷爷往草堆上一倒就睡着了,我用手一摸,爷爷的头烫手!我哭了。爷爷醒了,说别怕,我去采些柴胡、双花、连翘……爷爷找到药回来,说这大山就是一座宝库啊!爷爷喝了药,又睡着了。我守在爷爷的身旁,想着爷爷为我着罪,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可是,过了一会儿,小美走来了,是那种朦胧的样子,不,也很真的,我向她说,挖不到参了,她哇地一声哭出来,撕心裂胆……我惊醒了,原来是做了一个梦。我的心拔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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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y8 _3 a" P7 Z: D天亮了,漫天彩霞,山被抹上了一层金色,树稍上五彩缤纷,枝头儿小鸟争歌。爷爷忽地一下子坐起来说,你听,你听,棒槌鸟叫了?我怎么也听不见,问,在哪?爷爷说在北边!我就说吗,这天老爷饿不死瞎家雀!爷爷老脸上满是笑,说,今天我们往北走!我心想是不是爷爷也和我一样是在作梦啊?可是爷爷的态度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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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到了一条河边,水拧着漩涡,流很急。我把脚插进去,似刀一层一层地剥着肉,一下一下地入里,痛得难忍。我急忙抽回脚,告诉爷爷不能再往前了。爷爷说,不行,你听棒槌鸟叫的多急啊!走,爷爷跳进了水里。水把爷爷打个趔趜,爷爷依靠手里的棍子又挣扎着站起,继续向前。我心如刀搅,我跳进河里,再也不感到水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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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 F; Q  A: O9 V; |$ o0 Q/ [上了岸,在一块大石头儿上坐了一会,爷爷喘了喘,说,今天我两分着走,你走这边儿,我走哪边儿,绕一个圆圈儿碰头。爷爷告诉我,不要迷山。4 d( y- {# O0 h) m* C; M

  E0 f; e8 A4 Z我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了一片奇异的景色,哪是在我穿过一片高高的树林,钻过一些高高的稿草棵子时——山的洼处,有几点火红。由于有水光腾起,那里五光十色。我疑自己走进了一个神话的世界——一连片的红宝珠儿,那么炫耀那么醒目那么让人心醉!我的心一阵狂跳。那一刻,我傻了,我疑自己的心停止了跳动。停了好一会,我才喊出一声:棒槌!我用手中的红线把它们一棵一棵地系上。我疯了一样地喊,爷爷,爷爷……爷爷嘴里也喊着“棒槌!棒槌……”跑过来。爷爷望着这一片红,混浊的眼里流出泪水,他跪下了,仰面朝天,说,山神长眼了!长眼了!……1 M+ l& C/ l0 h"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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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终于冷静下来,那是一个老赶山人的冷静。他一脸是笑,动手挖参,嘴里还在说,福啊福啊!这回小美该坐轿了!这我能抱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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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挖参的手忽然停了。, P, O! Y" A" _! z. 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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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盯盯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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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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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说,再看看,周围有没有大一些的,这儿只是三品叶啊!7 }8 X8 d  S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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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这是一片小山参呢。7 `1 \( U5 X1 M2 j

1 d% \/ H, |: T  i5 Q; b* a爷爷说,还都是些没长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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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n5 X- O! Q4 W/ n! k爷爷用梭罗棍一点儿一点儿扒拉着找,终没发现大参……6 O! D/ U! l% A+ K' E" Y: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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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迫不及待地去挖,爷爷说,慢!9 T- c& G) V2 o6 K5 d: N$ I5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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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这么多小参卖了钱也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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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说,够,富富有余。爷爷蹲下身子,手轻轻地抚摩着那叶子,抚摩着那参籽儿,像在希罕他的孙子儿。爷爷说,这小参籽儿还没成,到大秋,这一棵籽就是几十棵参,以后就是几百棵参啊!采参人不能做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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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H8 p3 `3 v. s1 ^夕阳的余晖把哪些参花映成一片火红.$ q' k2 j! u) A$ x&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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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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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终没能有再上山的机会,也就没能再采到那参,他也没能看到我结婚,更不可能看到他盼望的小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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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5 I  j  {小美坐轿嫁到城里去了。送她那天,她看着我哭了。那一滴滴泪儿砸得我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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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b9 _2 V9 F" L* _; n十几年以后,我在山的那边儿——白云深处,建起一座大兴安岭野山参场,小美当上了总场长。爷爷说的以后就是几百棵参,爷爷,你说的少了!这里每年生产的参已无法用棵数来计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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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2-20 12:22

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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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夏天,他都愿到这里玩。

这是个理想的所在。离城区十几里路,跨上他的战马十几分钟到了

。他愿意这么自豪地称呼他的那辆轻骑。

周围都是树林,有三棵高出一头的老榆树,干是那么粗,他自己伸着胳膊是搂不过来的。皮黑黢黢的像一张久经沧桑的老脸,干笔直,而伸向四面张开的大杈子却扭几个劲再上长,让他想到龙,龙的躯体,龙手臂;枝叶繁茂,像天空上飘荡的三朵绿云。他真情地叫它三棵树。

他喜欢把战马支在树林边上,然后走进去。地上虽然不是"芳草鲜美,落樱缤纷",但也是绿草茸茸,有几朵红黄小花点缀其间。三棵树贴得很近。这三棵树长在林子中间,枝杈相联,地上的草不高,却厚厚,似铺着的绒绒的绿毯(躺在这儿好这么想)。

这里好静,隔三差五的有小鸟飞来在这鸣唱,这是给我唱呢,大自然无私地把这儿交给了他了。

有时,有野公鸡追野母鸡,从头顶上扑啦啦飞过,还嘎啦啦地叫。他就想到在电视上看见鸟兽在发情季节的表演___吸引雌性。真怪,这天地间的事!这也让他看到了。春天,在树空里,一只雄鸡,一会儿引颈高歌,一会儿搧动着翅膀,腿在地上跳着,真的引来一只母鸡,是新娘子的那种羞涩。"这要是有个女孩吗,不,女人也行。"按理到他这年岁了,不该有非分之想了,可是这想法却时不时地冒出来。他便想到真的来了一个,他说话声也高了,甚至哼上一段二人转什么的。锻炼动作也加快了,年轻了不少。

他想女人了,不是想怎么样,而是有个玩伴,那这小天地就有生气了,他甚至想到了女人撩人的笑声,就在草地上滚了几圈,翻了几个跟头。实话实说,他没练习过这个,可是却笨拙地翻了。

说女伴,真的让他碰上了。

那天傍晚,“夕阳在山”,他玩得入迷,甚至把身边一棵棵小白桦当作女孩,他喜欢小白桦苗条的少女身姿,他把白桦上的小三角图称眼晴。真像哩,他感觉到,那眼睛一眨一眨的,似在与他说话,说悄悄话。他甚至做了一个不雅的动作。他称赞自己真会想象,赶上文学家了。

就在他痴迷的时候,一场暴风雨不期而至。

那云在天空翻滚,闪电似乎就在眼前耍着长鞭,落地雷轰隆隆,咔嚓嚓地在身边儿炸碎,有冷风摇动树枝儿。他想这上哪儿避雨。

他想在榆树下避雨,他曾叫它是撑起的三把绿伞。可是他有这个常识,不能在高树下避雨。

急忙跑出树林,雨点已噼哩啪啦地迎头砸下来。

林子边儿有一座小房,他常看到。是郊区社农民盖的。没看到有人住。被雨撵得他钻进了这个小屋。有避雨的地方了,心也就不慌。

外面雷声炸响,大雨滂沱。

小屋不大,也就十几平方米,靠南侧有铺炕,两个人睡也不挤巴。墙角上拉着蛛蛛网。说明很久没人来了。他用手扫扫,便坐下来。看到炕上铺着花格布,放着一块作枕的木头。

外边雨下着,敲着头上的铁瓦,叮咚叮咚,似催眠曲。时间一长,有点犯困。雨还是不停。他就顺势躺下,枕着那块木头。

外边雷声丶雨声`摇动树枝儿声。

他要眯上眼睛,忽然又不敢睡了。你猜不出他的想法。他不说谁也不知道。可是要写这篇小说,他就得把心亮出来,亮得越透,读者才相信这是真的,心里才能产生了共鸣一一我也这么想过啊。

他自幼出生农村,那些个小瞎活,给他铺了一层土壤一一一些鬼怪故事生长的温床。有点知识后,又读了一些鬼怪的故事,特别是那个山东人写的《聊斋》的书,还看过一些电影,如《画皮》啊。

他忽然怕了,电影里不就是这样吗,在雷雨中,在咔咔的闪电里,一个寂静的屋子。她来了,她那么俏,那么风骚,可爱,可亲,让人去喜欢去追求。但叫人怕的是后边情节,她现出原形,凶恶的脸,伸着长长的爪子,尖着嘴吸人的血。但他也羡慕过那些来自天上的爱,仙女临凡,董永真有福分。

年轻时,他曾有过这好笑且浪漫的想法,如果能碰到,艳福不浅,那该多浪漫啊。

雨下得没完没了。

有人进来。先是一股扑鼻的花香,浓郁,甜润。吸到这芳香,他精神一振,眼睛好像睁大了不少。随之而来的是针扎火燎的声音;"有位美男!"嘻嘻!比那香水味还有穿透力。

女人很苗条,如林中白桦,长发披肩,一双迷倒山川的浪眼。特别是那白,白得干净,白得可爱。

他的眼里流出的是期盼,是喜爱,双手也伸了出来,作拥抱状。

女人扑了过来。

他忽然想到了《画皮》,我碰上女妖了,他"啊"了一声。

醒来。汗如雨下,方知是一梦。

"这位先生怎么了?"

定晴看时,屋里真有一个女人,是个丰满的少妇,全身都浇透了,薄薄的衣服贴在了身上,该突出的地方都凸现在他眼前一一少妇沐浴图,可谓绝美。

他人还沉浸在方才的梦里。突然站起来,落魄也似地跑进风雨里。

跑啥呀?谁还能吃了你?身后传来嘻嘻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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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2-20 12:27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2-20 12:50 编辑 / B( v$ r2 F* j" t  I9 r' s/ n( D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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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锤之后

大山的拐角处,山势陡峭,对面有一片密林,隐蔽处闪着十几双贪得无厌的眼睛.

夕阳的余晖刚从山顶上漫过来.十几辆镖车走在山路上,日光映亮了车上的小旗.

密林深处有一个人低声却惊讶地说,大王,是八方镖局!

看明白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问.

插着小旗呢!

撤!

阳光越来越亮.车越走越近.八方镖局,四个大字醒人眼目.为首一人,身高膀阔,手拎双锤,八面的威风!

八方镖局在这一带提起来可谓”如雷灌耳.”好汉齐耳闯荡江湖,一双大锤,无人不晓。天下人能抵得齐耳三锤的人没有几个.齐耳人又讲究义气.但虎也有老死的时候,齐耳临去世时把儿子齐山虎叫到身边,说,儿啊,我死后,这镖局就别开了.为啥?儿子问他.他说,儿啊,江湖险恶啊^^老英雄话没说完,一口气没上来.他是睁着眼睛走的.

齐山虎没听他爹的话,继续接镖.走了几年到也一顺百顺.依靠老父亲的威名,还有那一对让人望而生畏的紫金铜锤,也挣了些钱,当然,那些齐耳侠义感动的老朋友照顾自不必说.

齐山虎知道密林里的人撤了,喜在心中.扬了扬手中大锤,冲着远去的人影,高声喊道,谢了!嗓门很亮,大山回声.

随行者一阵欢呼;大锤威武!

齐山虎自觉八面威风,把手中大锤高高举起,好不傲气!

镖车继续前行,远处又是一座大山.

有个弟兄过来说,大哥,前边是乾坤寨,听说大掌柜的走了,不知谁当老大呢?不如在这休一宿,明日再走不迟.

怕他何来,有我父这两把大锤,没有过去的山!过了这座山,就是桃花店了,桃花店里美人多啊.

镖车前行,有一块石头被车轱辘压滚了,骨碌碌,哐啷啷,落下山涧.惊得山间的乌鸦也喳喳乱叫.太阳落山了,天上闪着奇幻的影子.

一声铜锣响过,山路上闪出一队人马.为首的一员小将,银盔素甲,手提一杆长枪,年方十七八岁的模样.高声喊道:”我要会会大锤之后!”镖车听到锣声立马停下来,各个拔出兵刃.

齐山虎一拍坐骑,手拎大锤向前,高声喝道,那方朋友,难道不知齐大锤在此么?

小将一扬手中长枪,大笑说,我就是要会会大锤王,不然谁知我”赛罗成”的枪啊!

话音未落,枪像白龙出水剌来.

齐山虎举锤相迎.

嗤的一声,枪从大锤中剌过,枪尖正中齐山虎的嗓葫芦,血喷出注.

白龙枪往回一抽,大锤落地,摔个七裂八瓣儿.

可惜齐山虎,撒谎撒惯了,还以为自己的大锤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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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凤阁    时间: 2023-2-20 12:51
感谢宗亲姚小平把小说散文推到姚氏宗亲网!
作者: 姚凤阁    时间: 2023-2-20 12:53
最近市作协《绥化作家》刊连续推出我的作品,感谢姚氏宗亲们;
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2-20 12:59
姚凤阁 发表于 2023-2-20 12:51
( j1 D$ T) l8 v. @5 J+ N, C9 [感谢宗亲姚小平把小说散文推到姚氏宗亲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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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宗亲们能欣赏到你的大作!这也是你的又一个小说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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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2-22 11:47
过早干枯的花9 U4 _. q4 ]& [0 ], ]8 J4 o' f: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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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的奶一天比一天大了。# U. S6 B, ]* ?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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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偷偷地看和她般大般的姑娘,都还平塌塌的,而只有她的胸脯特高。走在路上,一跳一跳的,像怀揣两个小兔子。   她感觉到男人的眼光,火辣辣地烧来,烧得她无地自容,有个地缝儿都想钻进去。# c6 v# G% R' v% Z4 g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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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首村有棵长了上百年的老榆树。夏日里,树下是女人们活动的场所。张三婶、李二妈、王大嫂、刘大脚都愿聚集) a6 D2 C5 s1 c, U.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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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儿,追着树阴儿纳鞋底、嘞大膘、传瞎话,叽叽嘎嘎的,像早春归来的鸟恋着树梢儿,说不停笑也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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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u2 {& |$ c这天,荷从树下走。  M. C# n7 ^! S1 N" L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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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穿了件白地儿带点小蓝花的布衫,看着格外水凌儿。荷家境困难,衣服也没几件,去年的衣服今年还穿着,瘦了点。两个大乳房把个花布衫撑得像要破了。她刚走过去,就听树根下又是一阵嘎嘎儿的。荷想,她们准是说我奶大呢,笑话我。荷这么想十回有八回错。谁有空闲老扯她呢。可今天荷猜对了。树下这几个娘们儿,没啥趣事,没法哈哈,见荷走过去,笑嗑儿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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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x% s: L: W# H刘大脚,脚大,个不高,刀条子脸,小眼睛,说话一眨一眨的,她总是没话找话,张家长、李家短、马王爷三只眼……听风是雨,有一尺悬一丈。刘大脚想逗个笑话,赶巧,荷过来,她搭了一眼,就神秘兮兮地说,呀,你们看小荷的奶子可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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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见惯了的事,李二妈听刘大脚一说,就停下了针线,她爱凑乐子,说,可不是咋的,全村就她一个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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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嫂接茬说,我听说这玩艺儿不摸不大啊。  y  N9 Y, F2 m7 R8 H

0 ~, k) F, m7 T' a; r+ Q刘大脚眼睛一眨巴来话了,没准啊,真让哪个老爷们儿摸了。# |' Z8 [8 q( r4 X+ ^

* Q' x. Z7 ]2 w! [  b几个娘们儿就一齐哈哈个天昏地暗。7 [9 N" b$ i( c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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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是荷的同伴,霞上了市里的高中,正赶上放暑假,荷来看她,正乐得有人玩儿呢。霞站起身看荷咋看咋漂亮,荷啊,你长得真白净,日晒雨淋都不黑,瞧你这身段,苗条,该突出的地方都突出了。霞看荷满脸是汗,就问咋出汗了,瞧比豆粒儿还大,就取手巾给荷擦汗。荷脸红扑扑地说,让那些老娘们儿笑的。霞说,她们要笑就笑呗。荷说,她们笑我奶大。霞说,让她们笑呗,她们想长还长不出来呢。霞就把小布衫撸起来,说,看我的,还干巴巴的呢?你瞧你这个,多美,按小说上描写,高高的乳峰,白白嫩嫩,像对展翅欲飞的小白鸽。霞伸手去摸,荷一激灵,害羞地直往后躲。霞说,都人民公社大跃进了,你还这么封建。我告诉你吧,这是一种美。荷说,……别可碜我了,愁死了!荷告诉霞,这几年,这玩艺儿就胀,然后一天比一天大。我和我妈一商量,我妈愁的不得了,皱皱着脸说,这可咋整啊你说你多可碜啊。她用白布给我裹上,像裹脚那样裹,裹得可难受了,心也憋憋屈屈的。谁知道,好险没闹出奶病,打了不少青霉素,好了,再就认它长了。霞说,可别裹了,我看着都喜罕,馋死他们。荷急忙去捂霞的嘴,别说了,啥话。霞说,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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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J. _) N% n% F0 k% d( V刘大脚说的话,让快嘴李二妈很快就传出去了。李二妈嘴快,啥事她听着,全屯子就都听着了,人们叫她大喇叭。大喇叭一广播,全屯子都知道荷奶大的原因了。屯中男孩子都知道了荷的大奶子是摸大的。平时,男孩子看见荷她们一帮姑娘,穿得花枝儿招展的,大伙的眼光都愿看荷的胸脯,用眼光去戏弄那对小白鸽。村里当时有个叫海的青年,他想得入迷,胆儿也就肥了。这天午间,在大街上碰到荷的时候,竟鬼使神差地上前摸了一把。于是,他前跑,荷在后边儿追。9 _! \& h% ?! U-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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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时候,天上一轮弯弯的月牙儿,就那么弯眉俊眼地看着人间的喜事闹事。这会儿,一帮男孩子围住了海,让海说感受,海只是笑。大伙儿逼他说,他还是嘿嘿地笑。大伙又问,他说,美,美死了!大伙儿问,咋个美法?海说,就是幸福。大伙问什么是幸福?海说,说不清的滋味儿……说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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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  ?  [& p* D. N& H' m突然有人喊,不好了,小荷跳水了!这在寂静的小村不亚于一声惊雷,随之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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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w& \& ?8 z8 ^" c  S一晃儿,几十年过去了,村子里的泡子已成旅游一景,长满了荷花,大叶子圆圆地铺在水面上,碧绿一片,荷花高高地直立在叶子上面,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吐蕾绽放,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如雪……朵朵洁得让人心醉。  s" C7 E4 d, |# U$ i

: j8 X% ?- W7 [6 g: _一个傍晚,观花的人们正陶醉于花的美丽中,也是笑声一片。8 `8 Y) \: _6 `6 z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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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走来一位皓发老者,站在哪儿出神地望。他经常这样地站着,一动不动,常有泪儿挂在腮边儿。游客有好奇的,问老者看什么哪样入迷。老者说,看花呢。游人问,在哪?老者说,看吧。游人顺着老者的眼光望去,什么也没看着。老人说,一朵最美的花。然后腮上便有了泪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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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P( ~6 h) K6 N# L) k# B变幻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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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D' P, |5 J4 q0 M  村挨着坝根儿,坝北是草甸,草甸边闪闪亮的就是呼兰河了。北岸是沙滩,呈月牙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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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叔常把队里的牛赶到呼兰河南岸来,然后就愿意站在岸边,望北岸,望那片沙滩,金黄金黄的,在阳光下。他便常常想到杨家将金沙滩大战的情形,就愿胡乱地哼两句二人转唱词:5 Y. ?$ c. g( Z4 c

6 L; k( m/ j+ O+ N2 c% A8 N前边走着杨宗保,后跟着大破天门穆桂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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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F1 v* a% [, @这日清晨,他又向北望,前些天涨的水,今个儿刚撤,流还很急。水里漂着乱树根,黑黑的,像一只鸟,一块什么什么的,他又想哼几口二人转,却猛地停下,眼睛被河滩低洼处的一团金红色所吸引。他手搭凉棚,看出是个活物,想到是龙。他听老人们说过,不知何年何月,天下曾掉下过龙,人们挑水往龙身上泼,帮助龙重新上天。他原也不信,可是今天他想到了那是一条龙,因那金翅金鳞的太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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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Y, ]+ p0 s# e* @) r2 `) P管他是啥呢,权叔脱掉衣服,选浅一点的地方下水,“狗刨”过去。常在河边走,权叔会一点儿水。待到北岸时,他看清了,是一条金红色的大鲤鱼,一人多长,估摸少说也有五六十斤。这是水撤时搁浅了。大鲤鱼在浅水里翻腾着,金红的尾儿啪啪地甩着。权叔扑上去,想抱住鱼,却被鱼撞了一个趔趄;权叔又扑上去,叭又被鱼尾抽了一下。权叔第三棵像俏佳人,村子人称它们是夫妻树。上百年,就这么相亲相爱、相偎相拥着。6 e, L  O# w: k#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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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远喜欢这两棵树。一直到五十来岁,向外人谈起家乡来,还是说这两棵树的传说,说这两棵树的风光。单位的人差不多都知道田院长的家乡有两棵树,两棵夫妻树,都说有机会也去看看。次是抱住了鱼,可总是滑腻腻的抱不住。权叔想鱼有力气,还是有这儿点水借劲,就用手在一边儿扒位个沙坑,水一点一点地淌过来,鱼身下就干了。鱼翻腾的更厉害,泥沙四溅。但离了水的鱼渐渐地没有了力气,腮不住地张动。权叔终于制住了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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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D( X0 J& M权叔见鱼腮不动了,相信鱼已经死了。他从腰里解开青帆布腰带,系一个小套,一头穿过,撸在鱼腮上,另一头他系在自己手腕上,拽了拽,觉得万无一失了,这才从浅处往回走。流儿急,他就打斜顺着流儿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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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A  ?5 e+ I' z7 i* G此刻的权叔被获得一条大鱼而惊喜,全然陷于喜悦之中。他想不到死亡就在眼前。哼,卖鱼的款,买台自行车,小儿子眼馋好长时间了。这回吗。不,卖一半再留一半儿,让年迈的父母和孩子们尝尝,这肉肯定翻肥,稀嫩,包饺子吃,瞧着香吧……对,给支书送一块,这可是稀罕物。满脑袋高兴的权叔,突然觉得手腕一拽,身子一晃,差点跌倒,那鱼活了,在水里挣扎着。权叔急忙两手用力。人和鱼开始较劲了。鱼得水,力大,权叔抵不过那鱼,只好拽拽,又跟着鱼走走,走走又拽拽。鱼在拼命,权叔也在拼命。慢慢地,权叔已失去了要鱼的梦想,他想解开腰带扣,可是由于与鱼相搏,那扣已紧紧地煞在手腕上,想解开是不可能了。权叔只好跟着鱼走。走一会,喘气匀了一点儿,又与鱼拼挣一会儿。一次,鱼一扑楞,权叔的头一下扎进水里,呛了一口。现在,鱼拖着人走,权叔勉强地浮在水面,他盼望鱼拖他靠岸,他盼望有人来。可是四野极静。他知道,鱼拖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他想,这鱼就是勾死鬼啊!他后悔不该往北看,看不到这条鱼多好。此刻,他还在牛叫声里自由自在地耍着。可是,现在想这些有啥用。他已经摸着阎王爷鼻子了。他仅能“打漂洋”了,这样能省点劲,好再积蓄一点力量。& I; P( R0 l+ B4 m8 L. `: c.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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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权叔觉得不在往前走了,他翻过身,见鱼翻白了,心里一喜,才知道是那撸扣起作用了,撸扣死死地扣进鱼的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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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瓜菜的年代里,权叔原先的想法全成了肥皂泡,他把鱼整个炖了,请全屯子人饱餐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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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2-24 13:16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2-24 13:21 编辑 & y# I* J, c.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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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不是不想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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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n4 C2 e6 ]5 ~0 s; w, R槐和梅要离婚,好像已经不成问题,都分居多年了。. L+ r, y* G: B  x) r# @

6 U0 o8 k; y% r- P槐有了人,叫菊,是掐一下就冒浆的嫩花呢,那像梅都老干巴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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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4 Z* `1 l5 {菊已怀上了,肚子大了,逼着槐离,好名花有主。槐急得鬼上身似的。9 |  D7 v: ^' m- R8 S( S4 W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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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又来找梅,压住火气说:“你怎么就不答应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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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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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d& T5 i; E& k槐说:“我们都好长时间不那个了,你还这么死缠着做什么?”" R5 j; Z! S# `+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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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把头转向一边。她不想看他,也不愿意看他。' V, y- }* m4 u; }

& O, t( R7 E% \7 e: r0 T7 k! b槐知道这不是急的事,就又把声音压低了,故意装得很亲切,说:“我不是人,我知道,我是牲口,你也知道,那就离了得了,何必你一见到我就烦半个月!”槐也转个圈,看着梅的脸。槐的脸上尽露出讨好的样子。" z; K+ f% [' ^)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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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又把脸转向一边。/ M! d- ]! ?0 C"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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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说:“你看你就是这样蒸不熟煮不烂的,你倒是说啊?你就是金口玉牙,我也求你开开口啊!”8 f# K3 p8 i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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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还是不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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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想怎么的?你说呀?”槐气急败坏,声音也高出八度,一改方才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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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 c  a+ f" O1 m: \1 |5 L槐一把抓住梅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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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疼得直咧嘴,“哎呀,哎呀”地叫,豆大的汗珠儿顺着脸上的皱纹沟沟流下来。" x& ]: V% N( F6 j0 Y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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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说:“你松开啊,疼死我了!”5 ]4 G" X- J  Z, I4 w

" I. I; K: U1 p槐说:“你不答应我就不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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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K& u' I/ G. B" N5 W槐死死地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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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疼得“哎呀,哎呀”地叫,不,是爹一声妈一声地没死拉活地嚎。8 P! W% V5 N8 o" q

6 J- K  f. f. o就是这样,槐每来一次,梅就是这样遭一回生与死的罪,头发让槐抓掉一把一把的;每次梅都是没死拉活地哭喊,可是一滴眼泪也不落。+ H* C$ g7 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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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槐走,邻居过来,看着掉的一把头发,都为梅明不平。+ X1 `( H" r8 N$ e( d" Q! U+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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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男人还守着他啥劲,离了算了!”- u4 A& m) ]( ?) I# v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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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啊,现在不是旧社会了,还守着一棵树吊死啊!”/ N+ b; R8 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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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听了,就默默地低下头,泪一对一双地流,不一会儿,地上就洇湿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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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们背地里也都有生气地说:“这个梅啊,也不知为个啥?就这么死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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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U1 u' W$ a也有过去的同学追梅,求梅嫁给他算了,梅的眸儿子里一亮,让同学心里一喜,可是,梅说:“我们不能离婚!”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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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J; x& m  d$ V" y妈妈来了,妈知道梅苦。在这住几天陪梅。每天半夜见梅默默地起来,从一个古色古香的木匣里倒出一些小玩艺儿,哗啦一声,很沉。妈眼神不好,看不清是啥物,以为是金子。0 w% L. F4 H, I

' D* C3 k8 @/ I4 g; ~- \4 x' p5 F8 h梅是在摆弄一些小石头子儿,摆来摆去,一会儿,摆成长方形,一会摆成正方形,一会摆成梅花形……摆着摆着,又划拉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妈见那石子,都被梅的手磨得溜光锃亮,没有一定的时间和功夫是不会磨成这样的。妈妈流泪了,说:“女儿,离了吧?这夜太长啊!”梅忽然流泪了,哇哇地哭。妈说:“哭吧,哭出来,苦水也就流出来了。女,使劲地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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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哭够了,妈问:“你这么苦也不离也不找图个啥啊?”9 s# K+ V! [) _* J% U5 h

5 [( p. G/ s0 e1 e! k0 x8 `2 `% \% Q第二天,梅上高中的儿子回来,说:“妈啊,高考填表了。梅打到家庭成员处,挥笔填上:槐,孩子的父亲……& K, Q' Z4 `9 ]0 B

2 B+ m) m) t/ r! z- S9 \姥姥看哪长大的孩子,棱角分明的嘴巴上,已长出一圈儿青须须的胡茬,高高的鼻梁,黑黑的眼神,透露的是倔强和自信。姥姥想,这孩子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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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地折磨; h) H( \- d. Y"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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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我从超市买回六根大麻花,黄亮亮,又酥又脆,外焦里嫩,掐一段放在口里,香!我给孙子一根,孙子嚼了一口,“呸”地吐了,说:“不好吃!不好吃!啥破玩艺啊?”我心一痛:现在物质丰富了,什么都有,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而我们那时候,嗨!一根麻花的故事就又在我眼前出现了。$ X& I5 u) B7 w- N+ I& U)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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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绥化市和望奎县的交界处,大作家肖红笔下的呼兰河就靠着山根静静地流,最南侧是一条国坝,长龙似的横卧在那里,南北是十几里宽的草甸子。时间是七月的一个中午。+ r6 S' _. n6 Q9 E6 h, r

5 c9 t# L' h- H5 ]4 K- l: f五十年了,五十载春秋转瞬,我对那儿熟得很,思绪很快就回到国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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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看到一个孩子,一个十二岁的初中一年级的孩子。这孩子比我孙子高不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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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h% E; [: i- G这孩子从大坝上走下来,走得很快,有时甚至在跑。他身上的衣服全是水,滴滴嗒嗒地往下流,身后干硬的尘土上便留下一溜儿湿漉漉的斑点儿。孩子背的书包是干的,他不时地把手伸进书包里,希罕地摸摸。那儿装着他要献给妹妹们的“宝儿”。父母会夸他懂事,妹妹的眼睛一定会瞪得琉瑠似的,脸上笑开了花。他喜欢妹妹的笑。想到这儿他放起了小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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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O) g9 l: ], l4 l5 q. v这孩子刚刚跟他的同学在坝里参加完夺麦的战斗。正是呼兰河涨水的季节,学校在坝内校田地里种着麦子。今年麦子好,远远望去金海一样,前些天这孩子曾参加过割麦,还抓住几个紫红的大火蝈蝈呢!这几天呼兰河涨水了,水头一丈多高,像几十头老牛似的哞哞儿叫。洪水已串了沟子,他们趟水扛麦,把麦子搬到坝顶,人海战术,一上午就搬完了。学校给了每个学生两根麻花,他吃掉一根,甜嘴巴舌,虽然不算饱,可他不能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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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O& R" N* u1 l这故事的眼儿也就在这根麻花上。要知道五十年前平常农民家庭的孩子别说想吃,就是看见一回也难。过年吃一顿半顿大米白面还是爸爸用颤抖的手筛几升小米换的。因而,这根麻花的诱惑不亚于现在孩子戴块表,揣一个手机。" i" Y0 D- Q9 }0 j

  W/ k, _% ^4 t1 F, e走出大坝二里多地了,孩子的脚步慢下来,先是边走边摸书包里的麻花,后来他干脆就停下来看麻花了:黄亮亮的外皮,油乎乎的,又酥又脆,拧着的劲儿很匀乎,打鼻子香,上边还粘着白粒,他知道白的是白糖。一定是又甜又香。孩子咽了一口口水。他多想再嚼一块啊!想到妹妹……伸出去的手又毅然地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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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走上几步,他又用手摸摸,又怕那麻花会长膀飞了,可是没走上几步又站下来看那麻花。麻花还是静静地躺在书包里。他又用手指沾沾,用舌头舔舔,又“咕噜”咽了一下口水,想到妹妹的笑脸,他又往前走了。这动作反复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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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3 z/ g8 Q2 C0 G然而,这孩子终没能战胜自己的欲望,这也难怪,他还是个孩子啊!他有点饿了,肚子里咕咕地响,撒了一头午欢,趟水捞麦子能不饿吗?一根麻花哪里能经得住这活蹦乱跳的胃的消化啊!他,他给自己找足了理由,他先用舌头舔一点白面,好甜!有口水流了出来,好爽!我就揪一点儿含含,就一点点儿。那一点点儿麻花真香啊,被他的口水泡软了,立刻被他馋极的喉咙吞下去。十五里的路,孩子就那么一点儿一点儿地含着,含着含着就吞下去了,也吞掉了他对于妹妹们的美好愿望。欲望,折磨人的欲望,难以扼制的欲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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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_2 f, P) V  R- b( N五十多岁的我,看着当年的我被吃的欲望所折磨,心一阵难受,泪水夺眶而出。五十年了,这根麻花没有被流逝的时光所磨掉,没有被忙碌的琐事所淹灭,还是那么清晰、鲜活。我把这一根麻花的故事讲给儿女和孙子听,惹来了一阵大笑。我说:“你们笑什么?”儿子说:“爸爸,你不愧是写小说的,能编!”女儿说:“忆苦思甜啊?这都什么年代了!”. C9 i; V" I% w, I$ V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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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难怪他们不信。今天还会有那个孩子会为一根麻花所折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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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2-26 12:55
狼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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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靠山根儿,一簇簇红柳,汪成一片血红。东侧一片草地,塔头,小叶樟,搂腰深。有几簇高的包包,是坟,长满了荒草。李二球子遛跶到这儿了。一棵弯七溜八的老榆树,就在这坟包前站岗。二球子是屯中的一个纯粹的无产者,没正经事,遛跶是他的活儿。30多岁的他,眼神极好,一眼就瞄上了。坟头上的草梢子动,形成一条箭形的波纹儿.这没风没浪的,它动啥?有活物,把草浪给分开了。他的眼光随着草浪走,一只,两只,三只,小狼,嬉戏玩耍,好玩儿!逮住一个,不行,看看有没有大狼,有大狼就不好玩了。李二球摸一个巴掌大的石块,啪,抛过去。这叫投石问路,我二球是谁?聪明过人。狼崽儿们拼着命往回跑,没看见大狼。二球拨开草,见坟旁有洞,就折个柳条,拇指粗,一米多长,往洞里捅。没捅出来,只听得小狼们嚎叫。李二球很损,他去附近挠了些陈蒿子烂草,在洞口笼起火,狼烟四起,他脱下破布衫当巴蕉扇。浓烟往洞里窜。小狼们一个个跑出来,二球捉住一只,又捉住一只,最数第三只小狼厉害,把二球的手指咬了一个孔,血溅了出来。二球子发狠,从腰间拔出小刀子,把咬他的小狼活扒了皮,又拿了几根草,拧成绳,把小狼拴了挂在树杈上,方解了心头之恨。回到家,二球钉个木箱,把两只小狼崽儿装到里面。两只小狼瞪着天真的眼睛望着他,挤来挤去。爪子抓着木衬,牙啃着,木衬发出嚓嚓声。李二球拿筷子捅狼崽儿的嘴,说,让你咬,让你咬,不老实,我扒你皮!黄昏时,母狼回到树下,围着树转圈,仰着脸死嚎。疯了。夜半,狗咬,低一阵儿,高一阵儿。二球从睡梦中惊醒,从窗户往外看,大门口像有两盏绿灯。二球的家把屯西头,矮矮的两间小房,院子连个大门也没有,窗上的玻璃也掉了茬儿。一只狼悲惨地嚎叫。是妈妈的叫声,屋里的小狼急了,也哭嚎着叫。母狼来到窗下,后腿一支,前腿趴到窗框上,嘴巴从窗口伸进来,李二球子蒙了,把小狼从窗口扔出去。大狼叼着一只小狼,领着一只,走了。天天夜半,大狼来嚎。李二球无奈不得不远离了家乡。10年,李二球头发都白了,腰也有点弓了。思念家乡,他又回来了。两间小房已经破烂不堪。这又是一个春天,屯子里一些人已经不认识李二球了。我是二球啊。啊?二球?老了。村民们还都很热情,一些人家都请他吃饭,喝酒。人们上地种地了,李二球想闲着也是闲着,也去帮着种地。满地里,人声,机器声,还有刚刚归来的候鸟的吟唱。谁也没注意,一只瘸狼从山根儿下蹿出,箭一般扑向李二球。李二球来不及躲闪,喉咙已被牢牢掐住。人们举着干活用的棍子,叉子打……狼的背上出血了,可是狼的嘴就是不松开,人们打死这只母狼,母狼咬死了李二球。有人想起10年前的事,惊叹,这只狼还没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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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2-26 12:59
对马的感情不会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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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的孙孙说看画的马没意思,嚷嚷着要看真马。我只好带他去农村老家了。老家就有马吗?看着各家各户的院子,不是停着四轮子,就是手扶式;看着四野里红色的拖拉机在绿海里行驶,机声轰鸣,哪里听得见一匹马嘶。正费神时,忽听一串儿马铃儿叮当,一红一青,两匹马戴着串铃,系着红布,一路跑来。车是属于那种小胶皮轱辘车。车上坐着的竟是老孙头儿,手里攥着一杆红缨鞭。进了村,老孙头儿故意把鞭子甩得山响。七十岁的老人,胸脯挺得老高,两双眼睛锃亮。老人见到我,“吁”的一声喝住马。孙子看见马,脸上笑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马,马,真马。我抱起他,他用小手去摸马的尾巴。两匹马红得枣红,青得雪青,都把耳朵立立着,精神抖擞。我说,孙大叔,我小孙子要看马。老孙头一听到说马,精神一振,看马,你找对了,这南北二屯就剩我这两匹马了。生产队时,原也有几十匹马,可是一分到各家各户,又得喂草又得喂料,半夜里还得起来添一次草,夏天还行,冬天冻手冻脚,谁也不愿意养马了。现在这人呢,都会享福,都甩了马,买了手扶式,小四轮。马都进汤锅了。我说,大叔,你咋还养着呢?老汉说,我吗,有福不会享。你知道我老孙头年轻时就和马打交道,打一辈子了,这良马比君子,知情知义呢。有一年,我倒套子,掉进了深雪壳子里,爬上点,掉下去,爬上点,掉下去,心想等死吧。嗨,想起家里啊一窝八代,心那个难受……你说这马神不神,它站在雪坑边儿上咴咴叫,末了,把缰绳顺下来了,我拽着缰绳上来。你说把这马乐的,又晃尾巴又摇头。大孙子也是馋人家的小四轮,动不动就开邻居的小四轮遛哩。可是你买不买小四轮我不管,我的马还得养。老孙头说的唾沫儿星子四溅,声如洪钟,底气十足。看到孙子喜欢马的劲,我心里一热,想到儿时我就喜欢骑马,和马也有那么一段情缘。我家那会儿养一匹黑马,长着四个白蹄,被称作踏雪无痕,我想骑马,爹就把我扶到马背上,没想到这时跑来一匹骒马,我家那马就忘了我在背上了,颠颠起来,又是撂蹶子又是撒欢,把我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这时,公马和母马光顾亲热了,我被踩了一马蹄子,哇哇地哭了。黑马突然不动了,低下头来用嘴巴拱我。爹跑回来了,黑马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冲爹咴咴地叫。爹气得撸了黑马好多鞭子,摔了他的宝贝儿子,爹心疼了。我被踩得好疼,恨黑马恨得不得了,告诉爹,打,打。黑马被打得直蹦,我才嘿嘿地笑,说,“黑马,看你还摔不摔我了。”黑马一边儿蹦,一边儿像看着我。过了一会儿,黑马又走到我跟前儿,用唇吻我的头,爹说,你看,你看,黑马多仁义。我忽然有些心里不安,那能怨黑马么?从那以后,我更喜欢马了。每当草长莺飞的季节,到草甸上放马,马儿嚓嚓地掠着带着露珠儿的草,跟在后边,心里格外甜蜜。一轮月亮升起来了,月是那种大膘月亮,照得草甸子一片唰白。身边儿有小鸟在唱,有鹌鹑在咕咕地叫,有蛐蛐轻轻地吟。马儿甩着尾巴,有节奏地啃着青草,嚓嚓……风吹来一阵阵青草的甜香,你的心也不能不醉了。车停在道边儿上,我和孙大叔看着马唠着马,话里话外尽是马情。一个小四轮突突地开过去。老孙头一撇嘴,说,神的,那小四轮算啥啊,它能有马那么有情有意吗?可是,庄稼人都不养马喽,不养马还算庄稼人吗?老孙头叹了一口长气,嗨,以后的孩子就更不喜欢养马喽。我说,大叔,也不是,你看我孙子对马那个亲劲。老孙头看我孙子喜欢马,拽着马的尾巴,笑得前仰后合,忽然,他停住了笑,说,这以后啊,农村小孩子也得上动物园看马了。不是我说可碜话,前些天,村里一个中学生来看马,见我的马圣提搂着,硬说这马长五条腿呢?听大叔一说,我心里一振,这能说奇怪吗?我们那时有啥玩的拎根秫秸当红缨枪,团个泥泡摔响听,现在的孩子玩啥,我小孙子什么玩具没有,汽车、飞机、大炮、钢铁巨人……陆海空,差不多指挥着一个军呢?看着小孩子喜欢马的劲头,我心里头不知是喜是忧,他的父母不愿让他上田里去,上田野怕灰尘;他的父母不愿让他喜欢马啊牛啊的,怕他见啥学啥,走进庄稼地……孙大叔让我和孙子坐上了马车,他甩了个响鞭,叭,马得得地跑起来,串铃儿叮叮当当……孙子在我怀里乐得闭不上嘴,也喊着“驾,驾……”我心里忽然冒上不该来的想法,现在的孩子还能像我小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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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3-4 13:07
流泪的娃娃图

那次去新兴村搞调查,接待我的村长是个棒汉,大嘴叉,大肚囊,裂着个怀,胸口有一小撮儿黑毛。

他坐在椅子上,赤脚。一只踩在在鞋上,一只横在膝上,喜形于色地介绍村里廉政建设情况,一只手总是不自觉地抠着脚丫儿。

在村长里侧趴在桌上扒拉算盘的会计,与村长则截然相反,白白净净,小鼻子小脸儿,但眼珠儿贼亮,透着精明。他不时提供一点儿数据,都是在村长问时才说。

快到中午了,村长说:“走,吃饭去,”他穿上鞋,一边走一边说,“村上原有的小灶扒了,讲廉政嘛。不的话也真不行,一年五万多元全让这腐败消化了,”他拍拍肚囊,又说,“群众也不满意,还编了顺口溜。”

小会计咳嗽一声,偷偷地向村长使了个眼色。

“哈哈,都是过去的事,说说也没啥。”村长笑笑,有点节奏地背诵,“干部到农家,小灶火辣辣,满屋香辣味,厕所漂油花”。

“这群众里有能人,编的合撤押韵,哈哈……”

我们去吃饭的农家离村上不远。小院挺规矩,一色儿大拇指粗细的柳条夹的障子,爬满了碧绿的豆角秧。屋门敞着,香滋儿辣味儿往外飘。我习惯地咽了一口唾沫儿。

主妇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细皮嫩肉,穿着很朴素,但在朴素中又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俏儿。把我们让进屋时,她只是微微地一笑,再就没话了。

我倒是被她的小女孩吸引了,把她抱在炕上。

小女孩儿长得鼓鼻子儿鼓脸儿,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毛嘟噜儿地嵌在那张脸上,梳着一个小钻天锥,锥上扎一个粉色手绢打的蝴蝶结儿。

       一直忙着的主妇也不时站在门口,脸上满是笑意,她对孩子使眼色,女孩儿很机灵地跳下炕,到厨房里去了。

小会计看出了我很喜欢女孩儿,在我的耳边儿说:“寡妇。小孩刚一个月,爹就死了,孩子命苦。”声极小,我的心一颤,真不敢相信,这么好的母女两会这么孤独,心里又添一份怜爱和惆怅。

“我们村长心眼儿好,村里的小灶一扒,来个干部客人就到这儿吃。”小会计看着村长大声说。

“哼,也真干净,做啥啥好吃,那鱼都让她做出花了。”村长向外屋瞧一眼,哈哈地笑。

此刻,黑葡萄又在门口出现了。倚着门框,一只脚踏在门槛上,探进屋里一张脸,一幅天真的娃娃图。

“来,上桌吧。”我伸出双手。

“不,妈妈不让。”

“来吧,来吧,”我急切地唤她。

“白白……”娃娃图隐在门后了。

主妇继续在外屋做菜,小女孩和妈妈在唠嗑。

“妈妈,叔叔让我吃,我不吃。”

“宝,乖。”

“妈,这是啥?”

“鱼呗。”

“鱼咋这样了?”

“浇汁儿了”

“真香。”

有孩子的脚步声。我知道她要干什么。

“看叔叔笑话你。”后边的话听不清了,显然是当妈的放低了声音。

小女孩咯咯地笑,可能是妈妈捏了她的馋嘴巴。

“我听妈的话,当好孩子。”

“宝,真乖,等一会儿……”

主妇端上浇汁儿鱼。盘儿不小,鱼的头尾伸在盘外,鱼身上被砍了多处,肥肥的肉露在外边,焦黄焦黄的,上边儿撒着翠绿翠绿的葱花香菜,可谓黄绿相间,色香味儿诱人。村长的喉结动了一下。

门口又出现了那张娃娃图,眼光在桌上的鱼盘里扫来扫去。

村长张开大嘴叉,露出两排大大的黄牙,用筷头点点鱼:“喂,城里干部,尝尝鲜吧。”话没落音,筷头已准确地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大口地嚼着,边嚼边含糊地说:“新打出来的鱼就是鲜呢!”

黑葡萄似的眼睛盯在了大嘴叉上。

“吃鱼也是个学问。原汤炖原鱼最好。加上葱花、大料、小辣椒、嫩香菜……呛吧!对,还必须炖到时候。唉,城里不搁大酱,鱼都炖瞎了。”村长的筷子在半空划着圆。

黑葡萄也随着筷子儿划着圆。

“鱼这玩艺儿,生吃也好。上等好醋一煞,骨头都拿酥了,越嚼越香,一咬嘎吱儿嘎吱儿的。”村长说得高兴。

小会计一口酒不沾,但看得出他会吃鱼,他专挑鱼尾儿鱼鳍处嗦罗。他不像村长那样在嚼,他是砸着嘴细细地品味儿,细小的刺他都小心地吐出来。

小女孩儿又倚在门框上,把手指含在嘴里,眼盯盯地看那鱼。

小女孩又去外屋厨房锅台边儿与妈妈嘀咕:“快吃没了,都是刺儿了……”妈妈小声地哄小女孩“鱼刺儿底下都是肉,……走了,妈给你翻过来吃”

村长说不错,这鱼做得确实有滋味儿,与城里饭店的不一样,我吃得很香,筷头当然伸得很勤。三个人,你一筷,我一筷,吃得兴起,鱼的上面,只剩下白花花的刺儿了。

“这浇汁鱼吗,下面最好,盐酱滋味儿都渗进去了。”村长一边说一边用筷子把鱼夹起来,一下子翻了个个儿,那筷子真是稳准狠!

娃娃图有些不安,黑葡萄瞪得圆圆的。

村长又撕了一大筷头儿白花花的肉:“这才是外焦里嫩,吃。”他把肉放在我的盘里,随手,又撕了一筷头儿。小会计也不甘示弱,一挥筷子,抢下了那块鱼鳍处。

“哇……”外屋是小女孩实实在在的哭声。

“宝,咋地啦?”

“妈妈,他们把鱼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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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山绿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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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林的三个儿媳妇儿笑得嘎嘎儿的,笑得满山的树枝儿叶乱颤。

三个妯们中三媳妇儿最美。柳叶眉,杏核眼,小嘴唇儿,高粱杆儿细的腰,穿一浅底碎花的短裙。她一会儿跑前,一会儿落后,这会儿,又站在一棵树下。树已开满了粉红的花。她喊,“二嫂,快给我拍一张。”二嫂是个矮胖子,长得也黑,自知形象不佳,从来不愿意照像。听三媳妇儿喊她,一扭肥胖的腰肢,端起相机,说,“笑笑”,三媳妇儿就笑笑。二嫂说:“浪点儿,再浪点儿,这就对了。”啪地一声,照上了。三媳妇儿说:“大嫂,你也在这树下照一张。”大嫂拽拽衣襟,说:“我还照吗,我一脸褶子。”嘴里说着,却也看好了这棵开花的树,走上去照了。

树长得形好。伞状,根直,杈多,满树的花又粉红粉红的。二嫂看着喜欢,一伸手,揪下一朵,“妈啊,你们看看,绒嘟嘟的,像大绒啊?”

大嫂扑拉二嫂一下,“别祸祸人,这可是咱们的啊。”

“对啊。”

“可不是咋的。”

三人一齐大笑,震得树上的花直颤。

三个人闹着笑着,累得腰酸腿软,也顾不得干净埋汰,坐在了山地上。大嫂这才想起,说:“咱可不是来玩,别忘了正事。”二媳妇儿一撇嘴说:“可不是咋的,来干啥来了,小臊蹄子儿就愿意玩。”三媳妇儿一听是冲她来的,就一挤眼儿,说:“你不贪玩,你不贪玩,笑得把腰都闪了。”三个说笑一阵,大嫂说:“说正经的吧,咱一会儿就跟老爷子摆迷魂阵。”二媳妇说:“早知老爷子有这能耐,当初咱们溜点儿须不就好了。”

柳子林站在一棵树下,锹把支着下巴。皱纹纵横的脸上露出一点儿严肃。听着三个儿媳妇儿的笑声,老汉回到了六年前。老伴刚刚去世,小舅子给三个儿子三个媳妇开家庭会,研究老汉今后的生活。嗨,竟提出让他一家呆两月,吃走班,他一气之下对儿子们说:“别呛呛了,你爹刚过六十岁,还硬棒,我不给你们当累赘。”他一气之下,包了山坡地,栽上了果树,硬是六年没下山。现在,老汉看着第一次上山的儿媳妇们,心里一阵阵扎痛。

吃午饭了,三个儿媳妇儿围着老汉说开了。三媳妇儿嘴快,说:“爹,知道你爱吃猪手,我炖得烂烂的,”说着掰了一块送到老汉的口里,“吃吧,可香呢!”

大儿媳妇儿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布,说:“爹,想给你买件衣服,也不知你穿多大号的,我就扯了一块布。”

二儿媳妇儿拿出两包糕点,说:“爹,你真能干,种了这么多的树,这家伙可值钱了。爹,你这么大岁数了,挣钱还不是留给子孙。”

大嫂见老二媳妇儿说得太实,在桌下掐了她一下。二媳妇儿一推大嫂的手说:“掐我干啥哪?我说的都是实的,你看爹都六十六了,六十六,不死掉块肉,爹总得有老那天吧?不指着儿女指谁对不,爹?”

“别老说那个了,让爹吃点儿,你说这六年,爹过得多孤单。”三儿媳妇儿说。

孤单?柳老汉说,我可不孤单。柳老汉坐在桌子北侧,冲着他的满山的树。六年了,他栽下它们,侍候它们,整天和它们说话,看着它们长高了,开花了,结果了,他一点儿孤独感也没有了,有的就是欢乐,就是希望。乍上山时,他想儿子想孙子,可是渐渐地就被这树们所吸引了,他觉得,一棵树就是一个孩子,会呢呢喃喃地说话,会哗哗地笑,会啪啪地鼓掌。别小瞧这儿树,它们有生命有感情呢。

看着满山的树,柳子林老汉莫名其妙地笑了,对三个儿媳说,这树好啊,这树比儿子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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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3-8 12:12

逝了,我心中的小太阳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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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是美。小溪流到这儿分出一道岔来,像从人的主动脉分出的一道小脉络儿,清清亮亮,水底的沙粒儿形状颜色也分得一清二楚。溪的尽头就是这个方圆三里地的大泡子。这大泡子是多年烧砖挖出来的。泡子东侧靠近市区。人们说泡子是小镇的眼睛,小镇的灵气就在这水上呢?

春天水瘦,泡子中心有一处圆形的高岗,鱼脊梁骨似地凸出来。岗中间站着几棵老柳树,有一棵斜躺在水面上。鱼脊梁骨上长满了蓊蓊郁郁的水草。一些大鹅在水面上游,白毛浮绿水;有鸭子撅着屁股在水里捞食,它们吃饱了就游到岗包上,互相梳理着羽毛。这是一片净土,我望着它,想像着哈尔滨太阳岛的形状,早就称它做我心中的小太阳岛了。

一个春日的早晨,我跑这儿来,远远望见横躺着的老柳树上有一个红点。近了,才看到是一个人。她是怎么过去的我三绕两绕,才发现泡子北侧的水极浅,有几块半掩在水面的石头。我忘记了湿鞋,踏着石头,也三跳两跳地来到小太阳岛上。

掩映在柳丝间的是一个姑娘,揣摸她也就是十七八岁,穿着粉色的衣服,细眉细眼,一头乌黑的头发披于脑后,一脸孩子气。她坐在柳树上,一双白塑料凉鞋耷拉在水里,一涮一涮的,水珠儿四溅。见我来了,她朝我笑笑,一双会说话的黑眼睛像在搭话。

我不会画画,假如我会画画,这是一幅何等好的仕女戏柳图啊

我也很想跟她说话,但我觉得不妥,弄不好,会让她感觉到我是为她而来的,造成错觉,她会……我不敢想,真怕这画面从眼前消失。我捧着书本假装读着,眼睛却不时地欣赏着她。

太阳升起来了,越过楼房,有金红色的光落在树梢儿上,落在水里,落在她的粉红色的身上。

  猛然间,我觉得小岛子亮堂了,仿佛太阳的光一瞬间都集中在这儿了,仿佛春天的绿也一瞬间凝聚在这儿了。

以后几天,我们都是这样固守着自己的阵地。她还是那样,习惯地坐在横躺的老柳树干上,一手扯着柳丝儿晃悠,一手捧着书,白塑料凉鞋还是顽皮地在水里涮着。有时她也站起来,在柳树身上走着,那样子像在跳芭蕾,我猜想,她跳舞的姿式一定很美。

渐渐地熟了,她的话也稠了,她说她姐姐考上大学了,在北京呢。她现在也快高考了,爸爸妈妈逼她像姐姐那样学习,像姐姐那样升入大学。她说:“我才不呢,我达不到姐姐的目标,可我也有我的生活目标。”

连绵的秋雨,烦死人了。阴云遮掩着蓝天,也遮掩着明朗。大概一切喜欢锻炼的人都这样,走不出去,就只有忧虑、抑郁、愤懑相伴。望着窗外,只能打个“嗨”声,“嗨,今天又不能出去了”

我心中的小太阳岛怎样了,那个小红衣伙伴怎样了?我坐不安、站不稳,书也读不下去。我忽地穿上雨衣跑向外边,跑向小太阳岛。站在岸边,向小太阳岛望去,那横躺于水面的老柳树只有柳梢儿挣扎在水面上,少数水草的尖儿在水面上摇摆着。由于泡的天数多了,水草似乎被霜打了一样,湿漉漉得绿。一时,我的心凉了许多。唉,属于我的小岛,我心中的小太阳岛啊,你被这混浊的水吞没了

我的心很沉重,混浊的水吞没的仅仅是我心中的小太阳岛吗,那红衣少女呢?

又过了好多天,晚霞烧红柳树梢儿,天好晴。我又来到了泡子边。望着淹没于水中的小岛和挣扎在水中的老柳树,惆怅浮上了我心头,想春天读书的情景,想小太阳岛给予我的欢乐,想红衣少女那双涮来涮去的白塑料凉鞋。我转过脸来,夜的阴影已藏在远处泡子两侧的柳树林里。

红衣少女挽着一个男孩子的手,走进那片树林,醒目的绿色也被树林的阴影吞没了。这就是女孩不同于她姐姐的另一个目标吗?

我心中的小太阳岛永久地消逝了,在这晴朗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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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夕阳依恋着农家小院,柳条障子在院中间的过道上投下修长的阴影。她坐在障子边的一棵树下,呆呆地望着树上的一对鸟儿出神。

上屋的门敞着,大勺颠得叮当响,香滋儿辣味儿在小院的空气中漫散…… 全家欢乐,只有她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树上的鸟儿在枝叶间蹦跳着,这是一对不知名的鸟,雪白的肚囊,蓝色的剪形尾巴,头上还长着红缨呢——鸟儿是美丽的。她想,它们有天生的一身美丽的羽毛。可我没有呀!我要靠衣服来打扮。那么,姐姐为什么反对朝人家要衣服呢?

透过上屋玻璃窗,她看见地桌上落着塔似的菜盘。那位喝得像红脸关公似的老汉放下筷子,解开衣扣,从内衣口袋里掏出几捆钱,手指发颤,慢腾腾地捧给媒人。那个满脸核桃纹的老太婆把二拇指往舌尖上舔舔,数着……

爸爸的嘴合不拢了,脸有点扭曲。老太婆数一打,爸爸的手一动。她知道爸爸想接那钱,可媒婆点完却放到桌上,取过一打,又用舌尖舔舔手指,硬挤出点笑,鼻子尖上挂着油津津的汗珠儿。

她垂下头,不去看那玻璃窗里边的情景,也不再看头顶那一对鸟儿。此时此刻,她本来就无心看鸟儿,是姐姐让她出来看的。为啥?她不懂。她对姐姐的话从来就百依百顺,姐姐是她心目中崇拜的偶像。三年前,姐姐和本村的一个小伙子恋爱了,她为姐姐传递书信。后来,妈妈知道了,整天皱着眉头;爸爸听说了,整天瞪着眼睛……可姐姐和那个小伙子依然爱恋着。最后,两家终于订了亲,乐得她拍着手跳……

今天,轮到她自己了。姐姐的态度很暖昧。是反对她的亲事?不,小伙子长得挺帅,家里有钱。虽说今早晨媒婆才把他们父子领进家门,简单地对相对看了一下,可她觉得自己看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小伙子了。她要了许多衣料、家具,可那父子俩似乎还嫌要得不够气派……

于是,婚事拍板定砣了。

上屋不断传出杯盘碰击声和欢笑声。随着这股声浪,红脸老汉和媒婆脚步蹒跚地走出来。媒婆用一双充血的眼珠儿斜着老汉,自鸣得意地说:“怎么样,老妹子办事不含糊吧?”

“嗯,这姑娘……”老汉像珠宝商似的品评着她的头和脚,那紫猪肝色的脸膛在闪闪地发光。

哦,这哪里是订亲,分明是在做一桩买卖。立刻,一种屈辱感升上她的心头,同时也升起一股怒火。她猛然从树荫下站起来,树上的鸟儿惊得扑楞楞向远方飞去。她一楞神儿,在鸟儿飞去的一刹那,她突然悟出一个道理:鸟儿不但是美丽的,而且是自由的——这正如爱情一样。

她笑了,一边朝屋子里跑,一边喊着:“姐姐,那鸟儿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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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3-10 10:54
小鸟依人2 X; u5 {* Q- A/ [+ c0 I/ |

  b% U3 @& |# I" D5 Z快到中午的时候,爸爸突然地看着窗外,揪起嘴唇,吹响口哨儿,像个天真的孩子那样悠闲自乐,与方才作人的他判若两人。$ `% w9 y( [) n&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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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住的是四楼,窗外站着一棵百年老榆树,枝叶就在眼前舞动。春夏两季,常有飞来的小鸟,在枝头儿上蹦跳着,啁啾地唱,引得我们全家多了不少的话。妈妈活着的时候,她和爸爸常往窗台上撒些小米和面包渣儿,逗引得小鸟们落下来啄食。他们就抱着他们亲爱的大孙子,指着小鸟逗大孙子玩。快看这只鸟,长了一个红红的下颌;看看那只,长了一身金黄的羽毛。这只更逗啊,花一样的翅膀,长长的尖嘴专往树窟窿里叼呢!这树就成了我儿子认识小鸟的百科全书了。春天,爸爸卧病期间,床靠着窗户,树上鸟撒欢地叫,爸爸就吹起口哨,和小鸟对哨着,孩子一般地忘了病痛忘了忧愁忘了孤寂。可是现在已到深秋,叶落了,只有黑乎乎的枝干。那还有鸟啊?我看着爸爸,不觉又添了几分愁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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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小鸟……爸爸孩子似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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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6 }* j* v# b3 m$ O真是老小孩儿!我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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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小鸟了,鸟没有了。爸爸带着哭腔。情绪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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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_0 H% o6 l& F) \8 \, c我说,爸爸,都快到冬天了,哪来的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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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说,有,有啊。昨天还有呢。今天没了,飞走了,我要鸟啊!要鸟啊!# P9 r" s! E; r5 U8 P

! @; M7 E; g& T爸爸小脑萎缩后,妻在他的身边时间最多,我们全家公认她功劳最大。妻在家时是个独生女,从小就娇生惯养,上班时单位的姐妹说说笑笑,现在整天和病公公在一起,真难为她了。今天我休,早晨我对她说,你出去走走。妻笑笑说,你能抗住老爷子作啊。我听了很烦,这是什么话?伺候两天半,烦了不是。病长无孝子。妻看我恼了,又笑笑说,我也没说别的,怕你没耐性。我说,我自己的爸爸,我能没耐性?妻耐心地告诉我什么时候给爸爸吃药,什么时候给爸爸饮水,什么时候给爸爸接尿……把我说烦了,我说你走你的,伺候老人的事我还不懂,爸爸要什么我给拿什么,就行了。妻又嘱咐了几句才不放心地走了。我看看爸爸睡得呲呼的,好像在做梦,脸上不时露出孩子似地笑。心想女人真能小题大做,十个女人九个能显。我到西屋写字台上,铺开稿纸。我们这个局长最难伺候。一个材料推了好几次,我真的让他弄得不知所措了,人啊,有半分能耐也不伺候人。我刚刚拿起笔,就听东屋爸爸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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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霞,红霞。开头声音还小点,接着一声比一声高。你干啥去了?干啥去了,红霞啊?唉啊,就把我自己扔家了!0 A. H) K7 ?  B# C2 b

. s$ o; ?2 \! ?, a爸爸这次病后,总是说怕啊怕的。我曾咨询过大夫,大夫说,小脑萎缩的人就是这样,老小孩了,胆怯,怕孤独。听到喊声,我急忙撂下笔,跑过去,应着,哎哎,爸,我在,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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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1 y* P7 R4 p# A$ V4 c小天没上班啊。爸爸微睁着眼睛问。我说我休。我问他要什么?他说什么也不要。我看看点儿,到吃药时间了,给他喂了药。我说爸爸,今天我休息,局里有个材料着急要,你有事就喊我,红霞出去了。他说红霞出去了。啊,啊,你不是写材料吗,你写吧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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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  }6 a' C2 h" T8 D可是我屁股刚刚挨上椅子,就听爸爸又喊起来,红霞,红霞,红霞啊!你又干啥去了?哎……我最听不得爸爸这个拉长的“哎”字,那样,就像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急忙跑过去,问,爸爸,你有事?啊,小天你在啊?你在就行了。我问爸爸有事吗?爸爸摇摇头,说,没事,你忙吧。如此多次,差不多每隔三分钟爸爸就喊一次。我的材料是无法写下去了,我这才想到妻的耐性,就是这样几分钟一点名也受不了啊。我索性撂下笔,过去和爸爸唠喀。& O) E0 V% T$ c& K/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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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原不住在我家,他和妈妈单过。我的父母很要强,说能动弹就不给儿女添麻烦。妈妈去世后,又过二年,爸爸小脑萎缩了,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我们就把他接了过来。妻就请假在家伺候他。前些天妻说爸爸作人我还真不愿意。现在看,我真的佩服妻了。她和我毕竟不一样啊,隔层肚皮隔层山吗!我和爸爸一唠扯,爸爸说,你在家就好,在家就好,这我就放心了。也不知他不放心什么。我和爸爸唠得很好。快到中午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手机里的彩铃声,让爸爸忽然地兴奋了,一下子坐起来,啾啾地吹口哨儿。两眼直直地望着窗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喊,小鸟,小鸟……我接完手机,是局座打来的,问材料改得怎么样了,我说正在改,局座有点烦了,催我快点,明天就讲了,我总得看看。合上手机,我心里更烦,这半天,一个字也没写,听到爸爸喊声,急急地跑进去,大声说,爸我在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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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9 Y4 k  H; `( c! y怎么,你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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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没,没有。 哪儿怎么哪么大声,震得耳朵嗡嗡的? 你看他有病,挑理却又快又准.我说怕你听不见。( X5 v% R) P, {! k+ p4 C3 ?) ]! Q( Z

- X+ X) b$ f9 d 哪就好,就好。我啊,你说也真的,这病啊,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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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哎”,又让我心里一阵扎痛。你看看,心里明白还作人?真让儿女没办法。, l6 b; ?. U8 e5 ?' F) p

& r1 a- u2 a; L% \( Y' j8 I爸爸好了一会儿,突然间一脸愁云,哭咧咧又喊,小天啊,鸟飞了,没了。我怎么劝也劝不好。我要鸟啊,我要鸟啊!鸟啊,快来吧,我想你啊!我扯着爸爸的手说,爸,快到冬天了,哪来的鸟啊?春天来就好了,不行,过两天我给你买两只。# L1 F# u, g/ U: B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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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鸟,有啊,昨天还来了呢。爸爸支巴着要起来。我拉着他的手,也有些想哭,爸爸,你就不能静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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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b6 D$ J* y不,我就要鸟,要鸟啊!爸爸闹得不可开交。我手足无措,心力交瘁,直想哭。& G2 [0 x' g  u- L( i" ^% b9 G

" q- c* W* W' [; K% y% ?忽然一声鸟叫,啼啼嗒嗒……爸停下了闹,多阴转晴,脸上写满了天真和幸福。立刻揪起嘴唇,吹起欢快的口哨儿。鸟叫声是从西屋传来的。我跑过去,看到妻正趴着窗户揪着嘴冲着东屋哨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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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 A5 S+ @* ]' U  s' w啾啾……1 t7 c* R; f0 d) j0 e( }

* W* x( Z/ f$ y1 [# E7 [! R啼啼……' P0 g& R5 V' }& m! y2 \% g# @4 Q  Z, o

# T2 @, j* ], z$ @9 ?4 H' t' m爸爸孩子似地喊,小鸟!小鸟!
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3-10 10:57
站起来的秋子& G3 m) c' d! B; [! u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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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子的双手搂着妈的脖子,妈的双手托着秋子的屁股,在毛毛道里钻,在大路上跑。7 c; f0 X2 k! a/ Q6 O6 s1 z$ K

6 l2 B& ?: S. F$ w5 ?: g( A1 d天是蓝的,山是绿的,空气是新鲜的。秋子撒欢如天上的小鸟,不自觉地挥动着双手,眉眼上都是笑。他喊着,噢,远处的山也回音,噢 ,他连喊几声噢,远山也连喊几声,噢……秋子想唱歌,他唱了,田野里响起了“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歌声,是秋子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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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X3 Y. e6 K9 {# \妈的脸上都是汗,贴着秋子的身上也是汗淋淋的。秋子不知妈累,秋子已不在唱,秋子在吹喇叭,嘀拉哒,滴拉哒,滴哒嘀哒嘀嗒拉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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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实在太累了,妈说秋子咱们歇歇吧.秋子不同意说,撵上前面哪个同学,秋子又吹喇叭了,秋子的手变成了鞭子,喊着:“驾!驾!”& @8 Z/ i8 e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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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实在是受不了,把秋子放在了地上。秋子的腿一着地,嗷嗷地叫,妈也心疼地哎哟,我的儿,碰哪儿了,怪妈,怪妈不小心啊·8 `$ i$ B' W' q6 i

& w7 X7 O/ V( u+ T" x! B1 i- e7 [8 v秋子五岁时得了感冒。大夫给打了一针,感冒好了,腿却一短一长,一胖一瘦了。那只右脚一沾地就疼得钻心。在秋子的记忆里,一觉醒来,总是看见妈坐在他头上,眼泪一双一双地流,不时地打着嗨声。秋子知道妈为他哭,就陪着妈掉眼泪。妈忽然擦干泪水,说,秋子,不要紧,有妈呢,妈的两条腿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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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N( N  O! C2 X3 l' b秋子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姓高的老师。老师的脸很长,两只眼睛深的像两只黑洞,一天天脸总好拉拉着,像谁欠他多少多似的。一上学,同学们对他印象就不好,背地叫他大长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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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妈每天背着秋子来上学,老师就高声大嗓地说,这么大,你不会让他自己走啊?妈笑笑,说,他不会走。不会走,也得走啊!早晚得走,你能背他一辈子?老师说得对,能背一辈子吗?背不动的时候咋整?老师这么说,秋子心里就不乐意,骂了句,大长脸;谁不愿意走,我不是不能走吗!我要是像你,一双长腿。秋子最羡慕在路上走的同学了,瞧他们一蹦一跳,仨一串俩一伙的,你追我赶,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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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l$ y* m* M$ {6 n7 G秋子,你回答个问题?上课时,老师找秋子回答问题。秋子说,“到”,仍然坐着。老师不高兴了说,“你站起来?”秋子说,“老师我总是坐着”。班长举起手说:“他从一年级到现在一直是坐着回答提问。老师说,同学们二年级和一年级一不一样啊?同学们回答说,不一样!今年和去年一不一样?不一样!好,秋子今年是二年级大学生了,秋子就应该站起来回答问题,老师忽然对秋子说,秋子,你可以把着桌子,用一条腿站着,那一条腿也试着站,我相信你会站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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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子害怕老师的哪张长脸,他站起来,用一条腿站着。秋子腿疼,心疼,疼得眼里流出了泪。然而,秋子没想到他真的可以站着回答问题了。这儿,妈可没让他试过。7 N4 y, h5 S(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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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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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_: l# ?& k过后,老师不知从哪弄来一本书,关于针炙和按摩的书。午间,老师不休息,在班级给他一边儿针炙一边儿按摩。老师一边针灸,还一边儿给他讲故事,老师讲保尔的故事,讲张海迪的故事,讲一个残疾儿童没有手,用嘴叼着笔画画的故事。老师说,人要相信自己,就像我相信你会站起来,你就能站起来一样。他问老师,我也能当科学家,老师回答说能!1 G1 t9 ]+ @- a

3 a/ X- M1 i. {0 _5 h春去秋来,秋子能自己走路了,他越来越相信老师说的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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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春天,老师组织了一次挖野菜比赛,老师带着他们去田野。秋子也是自己走去的,就是走在小河的木板桥上的时候,老师才背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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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小草甸子,老师宣布挖野菜比赛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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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甸子真美啊,草绿了,花开了,鸟们一只只地飞上天空,洒下一串儿亮亮的鸣唱,同学们分散开像一群小羊羔儿,欢蹦乱跳的。老师走到秋子身边说,秋子你能比他们挖得多,我相信!秋子不能像别的同学走那么远,秋子低下头在附近转,那些婆婆丁啊,真象在和孩子们捉迷藏,它们在在孩子们的眼皮儿底下猫着,藏在草棵里。同学们以为远处有,就往远处跑。秋子不能跑远,秋子看到哪些婆婆丁在草棵下冲他笑呢!他挖这棵时,就又发现了那棵,绿得像一颗星!秋子的篮子里很快地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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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比赛总结会上,老师举着秋子的筐,满满的一筐绿,向同学们宣布,秋子第一!5 h4 ^5 x, T) ]" X2 `1 ~& d5 D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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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一次挖野菜,让秋子感到自己行了,他总想争第一。如今的秋子当上了科学家,一日,他忽然想到那次是老师故意安排的……心一激凌,觉得欠老师点什么,欠老师什么呢?站在老师的坟前,他想到哪儿张不爱笑的长脸。" X0 I% A: |( a& l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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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河南姚林德    时间: 2023-3-13 08:19
写的不错,拜读了!
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3-16 12:00

村里有个娘们叫老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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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回龟首村竟见到了她。鹅蛋形的脸上擦得粉嘟噜儿得白,像是硬抹上去的,直掉渣,一双眼还是扑扇扑扇地说话。一身好肉透过牛仔服显得有棱儿有角儿。看到我,笑眯眯地说,你写了那么多咱王八屯的人,怎么就不为我竖竖碑立立传呢?嘻嘻……

小老雕,记忆如刀刻般出现在脑际了。小老雕姓啥叫啥我是一概不知了,她男人姓张,挺高个个儿,瘦得电线杆儿一样,见人总谦卑地躬躬着腰。村里大人小孩见他都喊他二王八,说,你又出来了,小老雕又跟人扯上了他也不急,总是哈哈着说,你也去啊,炕头我让出来,我在炕梢儿上小桌一放,小酒盅一端,告诉他们,小心点儿,别碰翻我的酒盅。然后又是一哈哈。张二管不了他的老婆,绿帽子就认戴了。

大锅饭那会儿,小老雕最擅长的是偷秋。苞米一熟,她就欢了,预备把短把快镰刀,挟个布袋,大白天就敢溜进苞米地里。大片大片的苞米,像森林,像海洋,走进去个小老雕就跟掉进一根针儿。她从来不掰苞米,那样会嘎巴儿嘎巴儿地响;她从来不半夜三更去偷,夜静,声传得远。碰到看青的她也不怕。她先笑开满脸花,脸上的两个酒窝先旋转了,转得让你迷糊,接着就是那双大眼睛搭话了,把个看青的造得迷迷登登,十个有八个被拿下。拿公家东西换东西,值。也有立场坚定的,要抓她去队里,她呢,秃噜儿,裤带开了,半截身子唰白。她笑眯眯地说你来,来啊。来的就没事了,不来的,她脸一板板说,告你个强奸,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立场坚定的一听,也晕头转向,一回头跑了,谁愿趟这个浑水啊!

看到小老雕,我就寻思,她也该五十大多了,这个人物,在今天会怎样了呢?于是,我问亲属,他们告诉我狐狸到什么时候都是一身臊。

农村承包后,地归了个人,小老雕不偷秋,她把眼光盯住了月牙泡。龟首村北,是大坝,坝里有好多好多的泡子。都让人们包了养鱼。月牙泡让乡长小舅子包了,小舅子自己没时间管,就让他岳父看着。岳父六十好几了,可身板硬朗。泡子的四角儿盖了狗棚 ,拴了四条大狗,一有动静,一条狗叫,四条狗呼应起来。泡子里还扔了刺弦儿,用来防甩网的。月亮一升起来, 满泡子银光鳞鳞,葱似的水草与岸边儿垂柳都倒映在水中,水边儿的风也不同于岗上,湿漉漉的。看鱼老汉喝二两小酒,小脸红扑扑的,喊上两口二人转,伸伸胳膊,踢踢腿,又有小风送来草的清香,又有鱼不时地跃出水面,卟咚卟咚。神仙一样的日子啊!天长日久,小老雕看出老汉缺什么想什么了。在夏天傍晚的时候,她来了,脱个净光,走进泡子,哗凌儿哗凌儿往身上泼水,身子晃白,两个奶子也活鱼儿一样地跳。老汉假装正经,故意背着小老雕在堤上走,趁小老雕不注意,他回头看一眼,妈啊,那个白小老雕知道老汉看她,也假装知道老汉没看她,更大方地洗。对于她的身子别人看和没看都一样。她看老汉这样,心就更美了,这老头动心了。她一会儿蹲在水里,一会儿又站起来。晃得老汉眼花。从此,看鱼老人的孤独,单调都没了。天天盼着落日,日头落山,“仙女”好来洗澡。老汉想到七仙女洗澡的故事自己竟“扑”地笑了。小老雕常来洗。洗一阵,也不说什么就走,有时故意三天两天不来,害的老汉跟见到仙女一样寻思,真像少了点儿啥。一次,小老雕来了,老汉正喝酒。小老雕说,叔啊,菜不多啊?老汉就笑了,眼光就散花了,说,姑爷常送肉,河里有鱼,还吃啥菜?说上几句话,小老雕就一屁股坐在老汉桌前了,老汉杯里的酒给了她,她一饮而尽,色迷迷儿地看着老汉说,缺个硬菜呗。

小老雕尽管四十出头,可对于六十岁的看鱼老汉还是“风韵犹存”。先是在鱼房,后来老汉就去小老雕家,软屋热被,乐不思蜀。老汉一来,张二就骑上车子去了鱼池。先拿肉包子喂了狗,狗跟张二也混熟了,来了不但不叫,还热情地晃着尾巴。张二摆着船,下泡子挂网,挂自个家鱼一样。不到一个夏天,张二就扔了自行车,换上摩托,第二年,又置办上了一台农用三轮,市场上的鱼贩子都认识他,他的鱼总比别人卖得贱。张二心里有数,这无本的买卖进腰包多少是多少。

翻过大坝,走进草甸子不远就是月牙泡了,泡子月牙一样,弯弯地镶在草甸上,镜子般明亮。看鱼老汉满脸红光地在泡子边儿上走来走去,手拿着一根绿草剔牙,大狗见来生人了,汪汪地咬着,凶劲像要扯断绳索。泡子里有鱼在打漂儿。

一辆轿车下了大坝,来到泡子边儿停下了,从车上下来了一个胖胖的年轻人。我一见认识,我们握了手。年轻人望着泡子自豪地说,我这一泡子尽是钱啊!他双手张开,像要把泡子搂在怀里。我心里乐了,心想,还能有多少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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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3-16 12:03

小 鬼 吃 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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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久远了,陈小鬼的真名也就扔在脑后了,可是小鬼的模样,还有他的一些鬼事却依然栩栩如生。

就说吃瓜吧。

二十多个社员在南山拔大草。8月的天,骄阳撒火,苞米林里密不透风,闷热如蒸笼。陈小鬼也在裤兜子里抓了蛤蟆。到地头了,他长吁了一口气,又伸伸胳膊,踢踢腿,猛然间,他噤了噤鼻子,闻到一种特殊的香气,南风带来的,香瓜味儿。陈小鬼从衣兜里摸点烟沫儿,抽一条小学生本纸,麻溜地捻上一棵叶子烟。看队长从地里出来,凑上去,“队长,抽一支。”队长也没客气,小鬼划根火柴,给队长点上。队长深深吸了一口。

“好烟,小鬼又有啥故事?”

“队长,这天太热了。”

队长说:“热是热。”

“嘿,嘿,队长,有解渴的吧?你闻闻。”

队长也似乎闻到了瓜香。那香气可真是太浓了。社员们都闻到了,好香啊,头喷瓜。队长说:“陈小鬼啊,陈小鬼,你啊你啊,”他招呼让看瓜的老魏头拣两土篮瓜送来。

陈小鬼远远见老魏头挑两土篮瓜过来,心里就盘算开了,一人两个不足,一人一个又多,我该咋吃呢?他鬼点儿子多,眨眼之间,招就来了。

来,歇歇,吃瓜吧,队长招呼大伙。

社员们,一人摸一个。数大楞来得快,擦都没擦,吭哧一口,嘎吧嘎吧地嚼开了。大楞有大楞的心眼儿,狼多肉少,快吃完好再吃一个,脏不脏,他不寻思。大锅饭吗!你就得抢上,你总不能人家拿一个你拿两吧,可是早吃完早拿,那不算啥。

陈小鬼拿过一个瓜,两只手一抹,就是擦了,过刀不算泡卵吗。他咬了一口,刚嚼了,呸呸地吐地上。队长问咋了,他说,这瓜生。队长笑眯眯地说再拿一个,好好挑挑。陈小鬼把生瓜,扔在身后的垅沟里,又从土篮里摸出一个大香水,鼻子闻闻,手指弹弹,嗡嗡地。这才不紧不慢地往裤子上擦吧擦吧,吃开了。吃了几口,又说,这怎么,头喷瓜还熟大劲了,臭膛,又扔在后边垅沟里。摸起第三个吃,嗨,这个吗,熟透了。

人多,两土篮瓜不抗吃,一会儿就空空的了。

队长一回身,从垅沟里把陈小鬼扔的瓜拿出来,擦了掰开,吭哧吭哧地吃得好香甜。

陈小鬼说,“队长,那个生!”

队长说:“生也比没有强,将就着吃吧。”

队长看透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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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3-25 11:36

神  钓 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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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映得江水流红。波涛中有高粱秆做的金黄色的漂儿起伏,顺细细的银丝线上寻,一根扒了皮白白净净的柳条棍儿,一双榆树皮儿似的麻麻拉拉的手。方见,岸上蹲一老汉,矮小瘦黑,就那么泥堆似地蹲着。

瘦老汉,奇。六年前来此,挖垡垒墙,砍树为梁,割小叶樟苫于房盖儿上。低矮的草房就这么蹲在这松花江九转十八弯的江岸上了,这江岸上也就有了一丝儿活气。

江边沙地得瓜,不知何时,便有了一滩绿绿的西瓜。夏季里,横躺竖卧,群娃般腆着花肚皮儿。

邻屯人刁顽,常到这儿摘瓜。瘦老汉总是笑笑,也不大笑,一咧嘴儿,一呲牙儿,小黑眼珠儿一眯眯儿。自己啃够了,还肩扛人背,家人吃,邻人吃,老汉也是那么一笑了之。更有欺人甚者,苫刀做耙,说江河沙滩纯属村有,容不得外姓。

瘦老汉蹲于江岸上垂钓儿,只回头看看,又没事似地盯着鱼漂儿。仿佛,瓜不是他种的,瓜也没吸他的血汗。

可怜满地瓜娃流泪,湿漉漉一片,红鲜鲜一片。

正直一点儿的屯邻则贬他,天生的窝囊废,一副受气的样儿,有老婆也是当王八的手儿。只有听后边这话时,才见瘦老汉眼脸一沉,腮肉一绷,小黑眼珠儿里流出一点儿杀气。一眨眼儿间过去了,不细心的是看不出的。

“积点儿嘴德。”瘦老汉扔出一块冰或石头。

随之,有人说,说话别揭短,捅老汉心窝子了。瘦老汉在家乡原有妻室,因被日本兵强暴,老汉杀了人躲到这儿,云云。

这日黄昏,瘦老汉仍垂钓于岸上,仍泥塑似地一动不动。

风平,浪亦不惊,一只秃鹰拼翅停在晚霞中,浮上浮下,抑或是对他有了兴趣,拿他当一块死肉,想撑个肚儿圆。

江水好静。

江岸好静。

老汉好静。

枪响。火起。马嘶人喊。邻屯一锅粥地乱了。

瘦老汉无事,仍定定地看漂儿,只是比平日气喘得粗些,咳一口痰吐于急流中。

突然,一日本军官骑马而来,有一女孩儿慌不择路。女孩儿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声嘶力竭,苍白无力。                        

日本兵,酒糟鼻子在晚霞中鲜红如一块贴着的山楂皮儿,仁丹胡极像一只卧着的蟑螂在啃吃山楂皮儿,脸因臊而变形。

瘦老汉仍一动不动,然握杆的手不似先前那么稳,杆儿有点抖,银丝线也抖儿,漂儿也就上下地颤。

追至江岸草地,仁丹胡弃马而追;女孩儿家穷途末路,奔瘦老汉跑来,求救似地喊,见老汉不搭理,心便凉了,腿也软了。仁丹胡上前一把抓住,便有撕衣裂帛之声。

瘦老汉仍泥塑一般,死了一样。

仁丹胡刚要得手,以为得计而满脸喜兴。忽然,惨叫一声,手突然放弃胯下那物,猛捂脸而不敢动,血顺指缝间滴出。鼻孔有白色儿鱼钩闪亮。

只见瘦老汉跃起,一纵身,猫般敏捷,拳到人到,仁丹胡来不及拔枪,已草捆般撂于地。马站在他身边儿,两蹄刨地,惊诧于它的主人永远不能站起来了。

江静极,岸静极,鹰飞于远天,远天也静极。

后来,得救的女人多次来岸边寻找救命恩人,日本兵也因失落一名军官而到江边儿搜查,然而,棚在屋空,奇人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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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邹老汉66岁,时逢人生“66,不死掉块肉”的一坎,然而,他不但精神头儿不减,还语出惊人,留下小村一绝。

邹老汉属于东北称车轴汉子的人,中等个,墩墩实实,圆圆脸,大嘴巴,一笑,尽管年岁大了,还有两个皱皱巴巴的酒坑。

邹老汉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人称故事篓子。村民们都乐意逗他,说他尿罐子镶金边儿——嘴好。邹老汉也从不推让,他总好乐颠颠地说,“好人出在嘴上,屁不放出憋得慌。”

邹老汉的真名村里人大都不叫,甚至年轻一点儿的都叫不出来,而傻大叔这个名却声震周围十里八村。

这外号来的也实属不易。一年,有个右派挨斗,右派身体不好,夜里忽然肚子疼得要死。邹老汉奉命看守。见此状心想,人不能见死不救,遂堵辆车,又拿点儿钱儿,让右派去城里看病。邹老汉失职,摊上放走牛鬼蛇神之嫌。工作队主持会议批他,他说:“我这人觉大,原来不该让我看,我一觉醒后,这老右派踪影不见,我心大惊,四处搜索……”村人听傻大叔讲故事就这么讲,都失声地笑了。“老傻你严肃点儿!”工作队长很生气。傻大叔一咧嘴,又像是笑:“啥叫严肃啊,我这人长的就是笑面啊。我不会严肃啊,你问问大伙我这一辈子也没严肃过。”整的工作队也哭笑不得,村民对傻大叔本也恨不起来。工作队让傻大叔说说今后怎么办?傻大叔说:“我这对右派‘不但’,还‘而且’了,今后啊,我可不能再‘所以’了。”村民们逗得捧腹哈哈大笑。他却一本正经,“真的,再也不能所以了。”工作队也强忍住笑,直接问他,再见坏人怎么办?他说:“再见着坏人,我,我远点躲着。我这人傻呼呼的,竟说没影儿的话,别见怪,别见怪。”人们更是捧腹大笑。自此,傻大叔就出名了。

这话已成小村野史,经常成为今天干部们的下酒菜。谁知多年后傻大叔又语出惊人,为小村野史点上一笔重彩。

改革开放有几年了,新上任的村长刚干两年,家里就戳起了三间村里一流的大砖房。村民不满,说上来一任就盖一座大砖房,要求重新选举换个新村长。正值大家热劲很高时,傻大叔忽然说话了,我说这村长不能换。大家都吃了一惊,看他,他说:“打个小比方,你们看对不对。咱们谁家都养过猪,瘦可郎儿废食水,包米、豆饼猛劲“造”,喂肥了难。可是喂肥的猪,想吃也吃不下了。”

傻大叔“语惊四座”,满屋静得只有呼吸声。村民们一想,也真是。傻大叔又说:“现任村长人不错,又有心劲,原也是大家信任选上来的,我看错误是人犯的,要他认错,带罪立功。这古书里大将带罪打胜仗的事也不少。”果然按傻大叔意见办了,这队长果真干得很好,把一个小村整活了。

当年的村长说起傻大叔对他的比方,也憋不住笑说:“他要是傻啊,这村里就没有‘尖’人了!”

拿干部与肥猪打比方,一传两,两传仨,七十二个传十八,越传越远,乡里、县里、区里,有个前额宽阔有点思想的人评价这个比喻说:“比方浅显,寓意深刻,这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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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4-9 14:28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4-9 14:47 编辑 2 V# Q: i4 W4 Z!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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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孙头的千米长堤

北是大山,南是大堤,中间夹着七八里宽的河水和草甸,靠山根儿是呼兰河水,水胖一年瘦二年是常事。堤里的地好肥,攥一把出油,开垦一些种了,得二年,喂一年洪水也是常事。

堤外百八十米就有村庄,有大堤也就心安。屯里住着个老孙头,个儿不高,瘦黑的脸,尖尖的下颌,猴相。祖辈开荒占草就住在这儿。他稀罕土地呢,别人看不起眼的坟地、树趟、沟帮,他都一镐一镐地刨起来种上点什么。集体化时,他就偷偷地在堤内高处开了点儿镐头荒,那年月割资本主义尾巴狠呢,干部看着了,照屁股踢一脚,“鸡巴老孙头,找事啊,脑子有病啊。”老孙头就一笑,“嘿嘿,以后不种了,不种了。”干部们上地里拔一两埯苗,说,“再种斗你。”老孙头又笑一笑,“斗就斗吧,那我还够级了呢。”干部们走了,他又把那两埯补上,干部们明知他不能毁,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那会儿老孙头五十多岁了。

“岁月不饶人啊!”老孙头佝偻着腰,晃着花白的头,瘪着没牙的嘴巴说。人看着像个虾米 ,可近二年小眼珠儿却越来越黑,侍候地的精神头儿一点不减。这会儿,他七十多了,二十几年在堤内转转,在人们不理会中,他竟发扬了愚公精神,在他六亩自留地上筑起一圈儿堤坝。老孙头用了多少心血流了多少汗水!这年,他种了豆子。他撒的种子均匀,长出的苗不用间。他说,我老孙头这辈子就摆弄地。苗罩垅了,他成了全屯子最早上大堤的人。一镐头一镐头地刨地,又倒过镐头砸碎坷垃。土细发发,垅一条线似的。土肥地渲,豆子长势好。老孙头确实老了,日光里他就躺在那堤上,笑眯眯地看那豆子黑蓁蓁的长势。“嘿,今年丰收了,给孙子再盖个房,看他娶个媳妇儿,我就能两眼一闭了。”他侍候豆地精心,地里连一棵杂花的草都没有。他仰躺在垅沟里,暖融融地晒太阳,有人问,“老孙头累了吧?”他扑楞一下站起来,还用赶大车的声音说:“哼,我老孙头这辈子不知道什么叫累。”豆子长有搂腰深了,他走进地里,摸摸这个豆叶儿,翻翻那个豆枝儿,有时一动不动站在地头上,静静地瞧,嘿嘿地笑。七月,又该追一遍化肥了,绿浪里,起起伏伏,老孙头时而露出一个头,时而沉下去。

“猴头,不用你侍候,你这豆子往水里长呢。”邻居二懒王喊他。“鸡巴!”老孙头头也不抬,该追肥追肥。他看不上懒王。这二懒王太懒了,媳妇儿和他把豆种勉强地撒地里了,铲头遍地时,他在地里撸两锄,抬起头看看太阳,太阳才一竿子高,他叹了一口气,长长的垅,对他是残酷的。他抽上一棵喇叭筒叶子烟,就把锄杠往垅台上一横,把鞋底往上一扣,头枕着锄杠睡上了,也不知啥时候起来,脸上痒痒的,一拍竟是蚊子。他骂了一句:“这懒肉是你叮的吗?”阳光暖乎乎的,大眼皮硬硬的,身上舒舒服服的,他一连打了几个哈欠,伸伸胳膊,看看太阳已近中午,他又抽一棵烟回家了。天天这样,地荒得草比苗高。这不,二懒王听说河涨水了,就喊起来,一副小人得意的样子。

河真的涨水了。老百姓称这水是牤牛水,哞儿哞儿地,像几百条老牛在吼。天气预报说:“今年水要涨得凶呢?”老孙头不听那个,追肥,心里说,我有堤呢。

洪水不讲人情,不管勤懒,说来就来了,窜了沟子窜上甸子,围住老孙头的小堤坝。老孙头看也不看,照样在绿浪起伏的地里追肥,“鸡巴,淹不着我。”洪水翻着污浊的浪花,吞了这块又吞那块。老孙头还抓着雪花似的化肥往地里扬。儿子、媳妇儿、孙子来劝他,他喊:“你们快出去。不听话,我就死!”他还是一把一把地撒化肥。村干部们来了,见劝不了,就采取了硬招,硬是把老孙头架上大坝。刚上大坝,人们回头看时,一股浪花冒烟似地毁了小堤淹没了豆子。“我的豆子啊!”老孙头喊了几声,便石雕泥塑般地停在大堤上,呆呆地看着那被淹没了的豆地。近处,大坝上二懒王跟一帮人望着洪水,哈哈地扯着,“我早就知道老孙头的豆子不是往好长,是往疯了长,奔水呢!”有人说,“你那地?”二懒王说,“我就知道,今年河肥,侍候也是给河侍候呢。看老孙头多惨,坝里地收不收,别指望它。”

老孙头就那么木雕泥塑般望着水,他盼望洪水当天就撤了,可是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过去了,洪水没有退。大坝上弥漫着庄稼腐烂的味儿。老孙头吃得很少,就蹲在坝上,还是那么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水里。

一个夕阳满照的黄昏,二懒王喊老孙头说水撤了,见老孙头不语,用脚踢他,见头脚都动,已咽气多时了,那双小眼睛睁得老大,还是望着那片水里的豆地和他流了二十年的汗水筑的千米长堤。

千米长堤如今还在,那片地依然种的是豆子。远处的河很瘦,今年庄稼户又肥了。正值大豆摇铃的季节,哗啦哗啦,望着斑斓的草甸和远处玉带似的河水,听着那拍人心扉的水声,我眼睛里又出现了老孙头的木雕泥塑的形象和那双闭不上的眼睛,疑那哗啦哗啦声是老孙头在自语,“鸡巴,我有长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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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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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首村最能喝酒的要数蒋二了。蒋二个不太高,胖墩墩挺个鼓鼓的肚子,一张大嘴巴,活像个酒篓。

蒋二读小学二年级就不念书下地干活了,妈说他是蚂蚱啃秫秸——不是那里虫。蒋二有一样能,能喝酒。

那些年,装酒都是二三斤的大绿瓶,他对嘴一咕嘟儿没了;喝啤酒,大白盆子装个上尖浮溜,怕有个二十来斤,他嘴对盆边,一口气见底。一年,蒋二陪大队长去南方,要了一白盆扎啤,他趴着一饮而尽,惊得南方人直啧啧嘴,了不得,了不得,喝水也喝不下啊。眼珠儿都瞪得牛大,像见了稀奇的动物。蒋二一抹嘴,笑了,说:“水还真喝不下去呢。”

时间长了,蒋二喝酒就出名了。常喝不醉,酒幌高挑,谁也摘不了。

龟首村离城近,草甸上有跳猫、野鸡;水泡子里有鱼有虾。各家养的鸭子、小鸡、大鹅,尽吃野味,咸鸭蛋的“黄儿”都是深红色,汪一层油,小鸡特香,有名的“小凤凰”。大锅饭年代,干部下乡都愿意到这儿来,鱼米之乡,有吃有喝,临走还能带点嘎码的。干部们特能喝,酒桌上一坐,村里烧的小烧,掐出酒头,曲子味特浓,香喷喷,劲冲。哗的倒满一小二大碗,端起来,干!

这年夏天防洪,公社想要点钱,修龟首村北的闸门,请了一位财神爷——县里头管钱的干部。

酒桌上摆开了喝的阵势。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财神爷看明白了,在座的书记、社长、村长都不是对手。就端着一二大海碗酒,叫阵了,“喝,你们喝一碗,我批五千,喝两碗,我批一万,要钱,看你们酒量了。”

“喝”,能喝的村长、社长都觉得眼前直晃,光说喝,酒都倒在怀里了。

财神爷一见笑了,叫阵:“你们这么喝,还想要钱?还有谁能喝,上来!”

还是书记有头脑,扒拉一下村长,俩个人出去一阵嘀咕。书记问:“不是说你们村有个酒幌吗?”

“有,有。”村长结结巴巴,翻着白眼根说。

“把他找来。”书记说。

“他,能,能上桌?”村长又结巴一句。

“别寻思那些了,没看叫阵吗?能喝就能上桌!就说他是副村长呗。”

蒋二正在地里铲地,一说喝酒,二话没说,坐书记的吉普回村了。把铲地的农民眼热的够呛,“看人家,喝酒能,也出名,”“二啊,别让人家把酒幌摘了。”唉,放心吧,我蒋二别的都熊,就是喝酒能!

坐在酒桌上,蒋二先客气两句,“我来晚了,你们喝多少我补多少。”蒋二一连喝了三大碗酒,大有武松三碗不过岗的气派。然后便连连喝了几大碗。把个财神爷乐的,连说,你们这个副村长实惠,可交,讲究。那天,把财神爷喝的桌子没下,就“管喷”了,嘴里还一门喊,“我没醉,没醉,来酒来酒。”临走,还搂着蒋二说:“就这个副村长够交。钱吗,没问题。”那财神爷说话也真算数,第二天就批了二十万元。第三天来车把蒋二接到县里,十分佩服地说,“喝了三十年大酒,头一回找到对手。”从此,与蒋二交下不解之缘。书记说蒋二为公社立下了功劳,抽到公社陪酒跑外。蒋二有财神爷这个朋友,神交甚广,为公社创下了不可小视的收入。

蒋二酒幌也有被摘的时候。这是承包后的第三年,撤乡并镇,精简人员,蒋二又回村当农民了,村子一个小伙娶了外村一个小媳妇儿,又漂亮又伶俐,嘴一份手一份。喝喜酒的时候,有了名望和身份的蒋二被请到主位。喝了一会儿,新郎新娘敬酒,蒋二来神了,非让小媳妇儿陪喝。小媳妇再三推辞。这有头有脸,有名望的蒋二有些不悦,说小媳妇不给面子,撂下酒碗披上衣服要走。小媳妇儿见状,几句好言把他劝住,坐下陪酒,说自己原先没喝,不能欺负人,先喝两杯。蒋二说,“要是那样,你喝一杯,我喝两杯,好男不跟女斗……”小媳妇儿说,“不能那样,咱们一杯对一杯。”也不知喝了多少杯,蒋二一张口,酒喷了一桌子,人呢,早堆碎在地上。

新郎问新娘怎么这么能喝?小媳妇儿笑笑,露出两个小虎牙,说,“从小家穷,炕常年不烧,我爹给队里烧酒,怕我们凉着,每天都劝我们喝一口,暖暖身子,喝这玩艺儿喝凉水一样,也不知喝多少是醉……

打这儿,村民们说蒋二的酒幌被摘下扔狗窝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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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4-11 08:53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4-11 09:0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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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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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首村”的风水就在龟的脑袋上,父亲临咽气前告诉李旺,并说这是开荒占草时,一个南蛮子看的风水。

夜静的时候,李旺转悠到村西,登高远眺。南侧圆圆的山包极像龟壳,从包上伸出一条长岗,高高地凸出洼地,这是人们叫的王八脖子,说当年神龟伸着脖子去大河饮水,又形成一个圆形的小山包,是王八伸展的头儿。

李旺识字不多,可脑瓜灵活,自从当上村长后,他对风水就更加信了。像,真像!他不止一次地在心里称奇。龟形地,宝地,福地啊!特别是站在龟首村头儿的那棵老榆树,开荒占草时留下的,七叉八叉,像一把巨形大伞,虬枝莽干,郁郁葱葱,像一条飞天的龙舞动着龙爪。村里人走出几十里地,回过头还能看到它的英姿。每次到这儿树下,每次都能感受到它的神奇。屯里人家怕孩子不好养,就拜老树干爹,孩子身子长得结实,每年老树披红挂绿,威武着呢。屡试屡验。

好风水就在这儿,李旺就更深信不疑了。

李旺想盖一座全村最敞亮的二楼,楼址建在哪儿?李旺想了好多天。一天夜里,父亲领他走进了一处新天地。纯静如水的天空,一盘洁白的月亮。月光柔柔,柳丝长长,一座金碧辉煌的小楼挺于其中,后倚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如梦如幻。醒后,他突然悟道,这不是他新楼的所在吗?这是父亲的指点啊。

李旺的梦境实现了,他把楼建在龟首村的老榆树下。谁见了谁都羡慕,谁见了谁都夸奖村长家的楼,真盖对地方了!后倚小山、大树,风光啊,真风光啊!这下子李氏家庭可要大发了。

可是时间不长,李旺的女儿病了,一种奇怪的病,上省去京,找名医确诊都确不了,李旺夫妻哭天喊地,此事未了,又摊大事。村民选举,李旺落选。李旺连逢两事,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就又请风水先生帮忙“确诊”。风水先生量来量去,说,“此处风水好,可是你享用不了……” 李旺咋也想不通,我怎么享用不了呢?

一天,人们看见李旺动手扒房子了。

有人还看到夜深人静时,李旺老婆跪在大树下哭咧咧地念叨:“放我们孩子好了吧,再也不敢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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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花上网. L4 u4 s8 f1 m1 Q: c.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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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坐在房山头晒刺模糊儿的村民们眼瞅着四花搬回一台电脑。给闺女买那玩艺儿干啥?人们埋怨四花爹,又哄笑着说,对,老李家钱都捂长毛了,不赶时髦干啥?四花爹一脸苦相,说,不买,抗不住她作啊!人们背后议论的话更不能入耳。

四花可不管别人说啥。她在城里念完高中,父母没钱供她上大学,就在城里逛了二年。回村时,大伙才发现,这孩子出落得水灵灵的,比花还招看呢。

四花玩电脑玩得溜儿,能打字,能放照片,耳机一扣,还能和全国的网友唠。对啦,不叫唠,叫什么聊。屯中最老的九奶奶在老榆树下,瘪着没牙的嘴,说,聊,聊什么呢?脸冲着四花的妈说,我说李家的,你这四花得管管了,不管,可要搬梯子上天了。四花妈羞红了脸,说,就这孩子,我管不了,再说,她是学知识,讲信息,我这老脑瓜也跟不上。四花妈心里也耽心四花走差道,可对外人,她不能说熊话,不能埋汰自己闺女。打牙往肚咽,说完转身走了。啧啧,九奶和一些人低低耳语,这四花,还不得招个烂马蝇花啊!

四花妈回家就说四花,四花啊,你干点啥不好,非成天摆弄那玩艺儿。四花正扣着耳机说话呢,叽叽嘎嘎的,山燕子一般。见妈说话,连连摆手。妈也不敢惹乎四花,回家来就不错了,不然,上城里同学家了,一去十天半月没影儿。撂下耳机,四花一麻搭儿妈,说,妈,人家正跟海南一个网友聊呢,你看你。有啥聊的?妈怪了一句。聊的话多了,说了你也不懂。

四花回了一句。懂不懂的,这不认不识的,说啥啊?妈像自言自语,又像在数叨四花。

真打瘪嘴九奶的话来了。到了夏天,花红柳绿的季节,南方的网友来了。仨一伙儿俩一串儿的,把四花家小屋挤个满满。柳条别的庄稼院盛不住这嘻嘻哈哈的笑声了。他们大摇大摆地在屯街上走,男女手拉手,攀肩搂腰,甚至当着人们面就亲嘴,叭叭的。说着人们很难听懂的外国语,叽里喳啦。 四花家快出事了,那姑娘蛋子儿邪性,出事就不是小事。老屯消停多少年,这回可要不消停了。家家都提着耳朵告诉孩子,可别沾惹四花,就拿她当一摊狗屎,臭着。

七月,稻田扬花季节,一汪汪的水,一片片的云,一池池得绿,一阵阵得香,吸一口鲜着呢!鲜得一些网友来了,就不愿走,也不知他们哪儿来哪么多钱,又吃又喝又玩。

稻子成熟了,遍野的金黄,平崭崭的,风嬉戏着在上边打个滚,荡起一波一波的浪,浪催得庄户人心痒,哈哈,梦里都笑出了声。

四花说,笑啥,今年丰收不多收。

这张破嘴,就她乱说,不吉利!好事让四花说坏了。冬雪一下,稻子收了。国家粮库收不多少,还压质压价,处边儿也没人来收,一斤稻子只能卖六角多钱,扒拉扒拉算盘子,剩不了钱,投入大的干赔。可是贱也得卖啊,庄户人一年到头就指着这笔钱过日子呢,况且,明春还得种地啊!家家院里都有小山包一样稻子,鸡刨猪拱。嘴损的想起来就骂句四花,就让她说的!

四花家稻子磨成大米全发南方去了,一斤多挣不少钱。南方的聊友说,东北大米好吃,纯绿色,北大荒的污染小,他拿现钱让四花成立一个稻米收购点,收多少要多少。

村民们都来找四花了,眉眼间挤满了笑,仰着脸求四花,上眼皮都短了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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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4-23 09:21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4-23 09:25 编辑 ! M! W6 m' [/ ?4 h/ E' q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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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巧遇大脑袋

曲大头在苞米地里锄草,落日的余晖把田野涂成金红色。这是1944年夏天。

曲大头想再铲完一根垅就回家,回家就能看到他哪儿出生三个月的小宝宝。

曲大头给地主康八家扛活,一身的好力气。康八家也不是什么大地主,顾他一个长工,肯干,又不胡弄人,当然,为了拉拢他干活,必不可少地蒸点豆包,黄豆包包得紧紧绷绷的,吃到口里,嘎登嘎登的粘;看着也好,腊黄,牛眼珠儿大。年轻的曲大头能吃,30多个豆包进肚,还咕咕地喝下去两大海碗酸菜汤。康八就骂他,这小杂种,吃一顿,能顶我五个!怪不得把小媳妇儿哪一亩三分地持弄得哪么好。

曲大头想到孩子,心里那个美!他愿摸宝宝的小鸡鸡儿,一摸,小宝宝就咧嘴一笑,他心里就像抹了蜜一样。他哪个儿个花不椤登的小媳妇儿就好说,老祸祸孩子的,你没有咋的?一想到这儿他笑了,哈哈!锄头下去,杂草翻飞。   

曲大头铲到地中间,地中间有一大片坟地,长着一圈儿老榆树,老杨树,树都 一搂多粗。树上有老鸹窝,喜鹊窝,落日头的时候,老鸹和喜鹊都回窝了,飞上飞下地叫,喜鹊叫,他眯着眼儿笑,好运气,庄稼人就盼着吉利吗。嘎 嘎,老鸹一叫,曲大头就败兴,你乱叫什么呀,你叫……明天就把窝给你捅了,哼……

老鸹的叫声,并没能打乱曲大头的喜兴劲儿,锄头更没闲着。

突然有人和他说话,“老乡”。荒草抹棵哪儿来的人啊,他一惊,停下锄,抬起脸来。见来人也和他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大脑袋,也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一头长发,胡子拉撒,也和他一般黑。“你做什么?”曲大头一激棱,双手握紧锄杆。这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是不是遇到胡子?那个大脑袋有气无力地说,老乡,我两天没吃饭了,能不能给我找点吃的?我饿得要死,说着就一个踉跄倒地。曲大头把他顺在垅沟里,看到压倒了苞米苗,心疼了,你啊,真不会倒。埋怨归埋怨,大头心眼儿好。他去地头拿了水,还有干粮,他把水给那人饮下去。见哪人能嚥下水就知道死不了,说,你躺着歇歇,一会儿再吃东西,心想他是太饿太乏了。不能着急吃,那样不如不吃。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用脚踢起锄头。

六月的苞米苗也就一尺多高,刚能猫住人。曲大头想趁着亮把这根垅铲完。刚铲到地头,已是满天晚霞了。他把锄头儿扔在地上 ,解开裤带尿泡尿。远处飞来几匹大洋马,踏出一天灰尘儿。五六个鬼子围住了他。他心里一慌,一半尿尿在裤子上。一个穿着日本军服戴眼镜的中国人,掏出一张照片贴近了看,看完了又看他,说:“是他!就是他!”日本人手里的枪黑得湛亮,都狼眼睛似地盯着大头。“八个亚路,你的什么的干活?”曲大头哪儿见过这阵势,早吓破了胆,说不出话来,浑身筛糠,唔唔半天说不出话。你装什么?装得可像 ,你的胆儿哪儿去了?那儿人问。曲大头也想,是啊,我的胆哪儿去了,今个,怎么草迷了?我也没犯什么法,想到这 儿,就稳当点儿了,说,我的,良民。哈哈,良民?大大的?眼镜比画了一下大脑袋。曲大头想,说我头大呢,就说,是,我是大头,村里人都这么叫, 我的脑袋特大。好的,八格亚路!你看看,这不是你是谁?曲大头扫了一眼照片,心里打了个闪,唉呀,小鬼子抓的是那个人——地垅沟里躺着的那个大头啊!这么说他是抗联……他不出声了。

几个日本兵杀猪般地把曲大头绑上,扔在了马背上回县城了。

曲大头在日本宪兵队里被严刑拷打,坐老虎凳,灌辣椒水,日本人让他交待抗日的事,说他扒铁道,端炮楼,烧军火库 ,说他是抗联的于大脑袋。他们是抓错了人。曲大头咬定他是康八家扛活的。他也真是康八家扛活的。最后日本人也知道他不是于大脑袋,可是跟上头说了抓到了于大脑袋,领了赏,没法放了他,就一直关到光复。身强力壮的曲大头回来时妻子已经抱着孩子走了道。曲大头到处打听也没个影儿,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着。

曲大头也常常说起他保护的那个大脑袋的故事。村里人都一咧嘴说,世上哪能有长得一样的人?就哪么巧?曲大头就瞪大眼睛说:“真的,我哪儿知道他是抗联的于大脑袋!”村里老人说他被小鬼子折磨的精神错乱了。年轻人就好逗他:“你就吹吧!吹死人也不犯法!”然后,一轰声笑了。   

曲大头六十岁那年的一天,村里来了几台轿车,很多军人簇拥着一个古铜色脸庞的老人,脑袋大得出奇,身着草绿色军装,胸前尽是叮铛响的奖章,说是来找一个叫大头的人,老军人说,那个人的特征就是头像我一样——特大号。村长一听就知道找的是曲大头。见这阵式,就知道来人官不小,肩上有星啊!就问,首长,有什么指示?村长 就是康八爷的孙子,脑子灵活,会说话。老军人说起当年的事。哪会儿,我刚从鬼子牢房里跑出来,鬼子追我,跑到这个屯的东南方向,村长说,南地,靠坟莹。老军人说,对,有几棵大杨树,我又饥又饿昏倒了,是他给我饮点水,可我还是站不起来。日本人追来了,哪会儿,我真怕哪儿个给我水喝的人供出我。没想到,哪个大头也真是硬汉子,在鬼子面前,口口声声说,我就是大头!我就是大脑袋!我真的不愿他代我去受罪,可是我站也站不起来,喊也喊不出声。他被带走了。是他保护了我, 几十年了,我都记着,他叫什么大头?

见到穿着破烂的曲大头,老军人泪流满面,他拍拍曲大头的头儿,摘下军帽,说,咱俩都是这儿大啊。说着,摘下一枚军功章戴在曲大头胸前。电光一闪,这一瞬间成了永恒。

老军人向年轻的军人们说:“要记住,要记住啊!没有曲大头,哪儿还有我这个于大脑袋啊!”

至今村办公室里还高高地挂着这张放大的照片:两个大头肩拼肩的合影。

金丝绒的镜框里镶着一枚军功章,闪闪烁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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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4-25 10:29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4-25 10:36 编辑 8 ^$ t" Q; Z* l6 A5 t6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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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击的树
% X% O1 |/ T) |3 @5 t8 j* z( N姚凤阁               
多年以后,我又站在这儿,寻觅那棵老榆树,想再听听枝叶间颤动着的她那咯咯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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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暑。浓荫。妈和婶子大娘们围坐一堆儿,追着树荫纳鞋底。她站在树下看我爬树。, E7 n, F1 Q" A  N( t8 J% ?3 U+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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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上一点儿,滑下来,又爬上一点儿,又滑下来。手一疼,又跌了一个腚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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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又摔了!”她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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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摔疼了吧?”妈停下了针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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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G* i5 o: t* K/ O  a“不疼。”我揉揉屁股,又爬。) U  e9 x' X/ J-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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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喽!上去喽!”在她的笑声里,我双腿盘在了老榆树的枝杈上。
“小哥,我要,我要。”她扬着小手,仰着花骨朵似的脸蛋儿,眯着眼。一片阳光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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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_3 O7 k% S) h5 i我撅一枝儿榆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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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染一口翠绿。/ b& S+ ^3 M: R

: @' k# d& R0 c6 _+ M. e/ |  D# g我又抛下一枝儿,她没接住,脸蛋上冒出一股鲜红。她哭了,她妈怎么哄也哄不好。$ F4 f$ d& B0 W%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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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儿颤颤悠悠的,弹上弹下。我爬上了老榆树的梢儿,双脚勾住,大头冲下,两手扎撒着。一个惊险的镜头。我不怕!我多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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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当当当……耍猴了!耍猴了!”. n+ V( p+ {8 Z& Z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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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吓得直抖。她妈吓得张开了嘴。她一声也不哭了。真灵!还懂事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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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你下来,我不哭,我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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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打了我,我和她又吹开了对棚喇叭。我知道,她是陪着我哭。' q" N2 |1 X6 k2 {: H$ J, Z4 n5 e

9 ~1 H* J7 h1 ~! Z“多好的一棵老榆树啊!”我不无感慨地搜寻着,脑海里泛起我儿时多少梦幻般的遐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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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棵老榆树是开荒占草时老辈子人留下的。笔直的干,我们六个小孩手拉手也搂它不过,干上分出两个大杈,像两只臂膀伸向东西,虬劲的枝儿上缀满绿叶,像一把把纤巧的小扇。- U7 }# W& p8 ]$ b5 l! c* p,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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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膘月亮的晚上,我把她也拉上了树,她胆小,但又一点儿也不老实。
“咯咯……这个杈是我的。那个杈是你的,”她靠着西边的杈,我靠着东边的杈。她的一只脚踩着我的脚背,我一点儿也不知道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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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 A& w: r. o“树干呢?”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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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还有我的呗。”. [  F# @3 I8 m)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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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她的笑声落地,摔成了碎银乱玉,流淌着。树叶筛下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也洒在我的脸上。面对面,眉眼看得好清。 我抚摸着她那个多余的“酒坑”。* V) P# P1 o( n5 Y'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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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那会儿我恨你,我真想喊:小哥哥,大坏蛋,不给人们吃饱饭。”咯咯……我怎么也不能忘记,那击响耳鼓的笑声,多甜!我又咀嚼着那味道,是五月的榆钱儿,还是八月的玉米青杆?不知怎么的,我身上忽然产生一种奇异的东西,像血在涌。现在想来,怕是我青春的萌动吧!我猛地拉住她的手,她也把一头青丝抵在我的怀里。眨眼的功夫,她挣脱了,跳下树飞一样地跑了。我呆了,好胆怯,好懊悔,我怕,怕她告诉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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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A/ i& |. G7 i几天过去了,我不敢正眼看她。她呢,也总在躲我。即使碰见了,她脸也胭脂一样红。她不再到老榆树下来了。而我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时,匆匆地走出村,趴在老榆树下乱想。我想哭,想大哭,但又欲哭无泪。我站起来,刚要走,又咚地坐下。一朵小花在我眼前晃动,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我一把扯下,又重重地摔出。然后,又一跃而起,爬上树梢儿,向村内望啊望啊。她没来,我撅榆树的枝儿,咔巴巴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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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从老榆树下走出来,一夜之间,坐上了县革委会副主任的宝座。回想起这多年,我眼前有妻子的笑,有女秘书的笑。然而,我始终忘记不了她的笑。我多次后悔过,当时我怕什么,我为什么不去捅开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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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她的笑声。 哗哗……老榆树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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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手拉手走来,天真地问我: “叔叔,你看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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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树啊,这有一棵老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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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6 p  g' T2 t$ Q( m3 r# P;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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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一棵树。”5 }" Z7 n* ?7 H5 g' i% b+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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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咯咯……我妈说过,十几年前,刮了一场大风,天都刮黑了,一个炸雷,把树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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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5-1 15:32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5-1 15:3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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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怪

那人从水里钻出来,身瘦、个小、大脑瓜。在夕阳的余辉里,浑身黑亮亮,滑溜溜,像一条变形的“胖头儿”。他手里掐条鱼,咧嘴一笑,孩子们一哄声地围上来说,水怪,好大的鱼哟!便都投以馋馋的眼光,似乎要用眼光把鱼夺去。水怪又咧嘴一笑,走了。

水怪故事开头有点像小学生课本里的“小英雄雨来”。那天水怪惹点祸,水怪妈攥一个笤帚疙追他,跑到河边,他就一头扎进水里了。水怪妈扔掉笤帚疙瘩,哭得找不着调了,喊,孩子,快出来,快出来啊!然后就冲远处喊,来人啊!淹死人了!屯里人都来了,有的脱下衣服下水,有的在岸边寻找。可是哪儿有影儿啊。约摸半个小时的功夫,远处水一冒泡,水怪竟从水里拎条鱼出来,说,妈,给你鱼。从此水怪的名就叫响了。

水怪说话时候很少,但谈起水下世界来却有声有色。每次孩子们都听不够。水怪说,这水下也清亮亮的。孩子们都好奇地问,你能在水下睁眼睛?“能啊,还能看出好远呢。”都看到啥了?水草、鱼。“水草可绿了,鱼大的小的都在身边转转。”孩子们就觉得神了,下水也试,可睁眼看到的都是黄乎乎的。至于摸鱼,想都不敢想。偶尔摸到一回,也是瞎猫碰死耗子。可是水怪却不同,什么时候钻进水里,什么时候就能拎上一条鱼来。孩子们也都跟他比过在水底下憋口气,最多的也就是一分钟,可水怪却能憋半个多小时,你说他不是水怪是啥?

从那以后,水怪多病的老奶奶可好了,隔三差五有鱼吃了。村里有病的老人也隔三差五能吃到水怪抓的鱼了。

一次,村里德高望重的杨大爷病了,大夫说要喝点王八汤最好。家里人来求水怪,水怪二话没说,去月牙泡一个时辰,拎了一个回来,杨大爷一家感激的不得了。

水怪长大了,还是那样不蔫声不蔫语的,成天在月牙泡转转。周围来玩水的人有淹着的,找到水怪,水怪从不多语,听说就去,费多大事都行,有时天冷。冻得直哆嗦,可一点儿不烦,总要死见尸,活见人。家属感激他,给钱给物他都不要。于是人家给他一瓶老白干,一对猪手,他蹲在地上,喝上几口,啃上几口,一回身,就拿谁也不欠谁、谁也不认识谁的样子,走人了。

水怪的二舅从城里来了,人没进小草棚子门,肚子先过了。水怪这时也已四十大多。水怪说:“舅来了。”二舅点点头说,这次来,商量个大事。水怪问:“啥大事?二舅说,你看看你过成这个熊样,吃不像吃,烧不像烧,就你这特长啥用没有。水怪说,舅,我这不挺好吗?二舅叹口气,说,好什么啊,好?从现在开始,你摸鱼,我管卖,卖完钱六成归你。孩子,那咱们可发了,你在水里抓着就往沿儿上甩呗。一条就是十几元,有你这身本领,咱还愁住不上高楼大厦!水怪突然站起来,叭地一摔门“扑咚”钻进水里。

二舅往水里看了半天,只见水里一个圆圈儿套着一个圆圈儿,把他看得好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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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    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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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竹开着小四轮,拉一车绿油油的稻苗过来,见丈夫大鹏领着一帮插秧工,有20多人,就笑了,刹住车,说,这么快就找到了。大鹏嘿嘿一声,说,现下两条腿的板凳没有,两条腿活人多,我到用工市场上一喊,人就围上来了,这还甩掉不少呢!金竹跳上车对大家一笑,那笑甜甜的,叫人心里舒服。金竹又拍了一下衣服冲大家说,“咱们计件挣钱,插一垅十元,要保质保量,中午供饭。”

有几个自己带靴子的,都穿好了,跳进池里。泡田的水清亮亮的,映出北方春季里透亮的蓝天,蓝天上飘着朵朵洁白的云,人一进去,云就被人碰得晃动起来。一个小女子没穿靴子,她挽起裤腿,脱掉鞋,白嫩嫩的小脚往水里一插,忙又抽回来。有几个没穿靴子的看了,也都犯了愁。

五月中旬的北方,虽说是春天了,阳光暖了,可是水还煞骨头地凉。打工的人们你望我,我望你,直犯愁。

大鹏一看就明白了,怕凉啊。他个大,膀大三粗,麻利儿地脱了鞋挽起裤腿,抛进池子里几包秧苗,扑通一下蹦进池里,猫下腰插上了。尽管水温对他也不客气,用无数把刀子扎他的脚,他也难受,可是大鹏能挺,他要做样子给短工们看。插了一段,脚上火烧火燎的,他仍没事似地喊,凉点儿算什么?冰会儿就好了。干啥来了,挣钱还怕凉吗?几个到年岁的插秧工也开始脱鞋,年轻一些的还是面露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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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竹是个娇小的女子,个不高,生得瘦弱,同大鹏一比,像黑塔下的一株小草,可是金竹是高中毕业生,肚子里黑水多,家里养牛、养猪、养鸡,她知道什么时候防什么,什么毛病用啥药;种水稻,她知道种什么品种好吃好销。这些年,农场的大事小情都由金竹做主。大鹏没念几天书,一副老直肠子,能干活,可是讲科学种田,讲找市场这套,他总是憨气地说,问金竹。

“还看啥,怕凉?怕凉就别挣这几个儿钱!”大鹏嗓门嗡嗡地吼。他的脚有些木了,他特意抬起来喊,看,泡一会就没事了。

金竹知道水凉。往年,一般抗不住凉的插秧工都带着水靴,可今天就有这十几个人没带。看看大鹏,她知道他是硬挺着。她看池上有几个人脱下鞋准备下田了,有几个看着,眼光里有种叫她说不清的味道,那意思金竹读懂了,是说,这钱,我们想挣,可是怕挣不成了。

“愿意干就干,不干,走人!”大鹏的声音山响,一副大老板的气势。

那个小女孩又把白净净的小脚伸进水里,“妈呀”一声,又抽出来,开始用水涮涮脚,无奈地摇摇头。大鹏把眼睛瞪得好大,“娇惯,娇惯就回家去,炕头上可没钱!”

金竹想,现在的人和过去可大不一样了,用过去的眼光看今天不行,就向大鹏招手,大鹏从池里走出来,跺跺脚上的泥,走到金竹眼前,问干啥?金竹拽着他的手往远处紧走了几步,两个人小声嘀咕。金竹说:“都是人,都是肉长的,我看你这体格就有点顶不住了……”“挣钱能不遭罪……”两个人好像争论了几句。不一会儿,风平浪静,金竹跳上四轮子开着走了。

十几个怕凉的插秧工都开始穿鞋了,看样子钱就真的不能挣了。

“你们穿鞋干啥?等一会儿吧,没看我媳妇儿干啥去了,她给你们买靴子去了!”

稻池里的水很干净。云在水里很洁白,抛进池里的秧苗像一颗颗绿色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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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壮    时间: 2023-5-3 18:50
拜读了,写的真不错!人物形象生动,感觉栩栩如生。堪称大作家!+ L  A8 M  |$ C4 g

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5-4 09:44
姚壮 发表于 2023-5-3 18:50
- z, L2 P3 D+ A/ D1 Y# X# i拜读了,写的真不错!人物形象生动,感觉栩栩如生。堪称大作家!

$ }6 A) R5 r, X+ ]       我会陆续把他的作品发上来,宗亲们在姚网就可以看小说了!- M1 t) R* D, P1 z8 y) ]

作者: 姚凯歌    时间: 2023-5-4 14:49
姚小平 发表于 2023-5-4 09:44
$ T5 ^! [! O# k8 M我会陆续把他的作品发上来,宗亲们在姚网就可以看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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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好作品,慢慢看,仔细读,谢谢楼主的分享!" G9 z8 P. V( s8 R0 k

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5-6 07:56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5-6 09:4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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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归的妈妈

25年后,英子妈回来了

她走的时候,枝繁叶茂,一束芳香四溢的花。

而今,却是枝残叶败了。

她没敢直接回家,就住在屯东张二嫂家,是张二嫂找英子去见妈的。起先英子只是哭,说:我没有妈,我是我爸把我养大的。说完泪水不干。

张二嫂拽着她,你这孩子,平时不也说,想你妈吗?

英子就开嚎,擦着泪说,我爸命不好.

张二嫂说,也是.你妈早不回,晚不回,偏赶上这会回来.唉,你爸这个命啊!

英子妈走那会,爸又当爹又当娘,屎一把尿一把,真不容易.屯子人都劝他再找一个.可他就是个死心眼,说什么也不再娶.这不,最近都年过六十的他,因为英子要结婚了,舍不得扔下他, 不同意结.他心眼才活泛了,同意跟村里的王婶来往.王婶的男人死得早.屯子人早就说,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是在刚才,王婶端了一碗鸡肉给爸爸送来了.两个人还唠啊唠啊,说啊笑啊,可亲近了!英子想让她们更自由些,说有事就躲出来了.

可是就是这会儿,英子妈回来了.这回来的多不是时候啊!

难怪英子哭.

可张二嫂这人却不依不饶。她是你妈啊,生你了,血脉相连啊.你爹不见,我不怪他,你不能不见啊!走,张二嫂拽着她.见着妈,英子也只是哭,妈想抱她,她躲。最后还是跑了。

英子妈就没命似地哭.

张二嫂就说,英子妈,英子妈,你咋就不想想,你走了,享受什么爱去了,可是英子奶丫儿还没退呀,一天就知道哭,瘦得皮黄肉瘦,她爸就抱着,跑这家,跑那家,给英子要口奶吃,全屯子般大般孩子的奶她都吃了。这孩子苦啊!你啊,也别怪孩子!

英子妈就低着头。哽咽。

月儿隐进云影里,树林已变成墨黑,英子就站在树影里,和树林成一色了。她倚着树干哭,已没有眼泪儿。

她不想认这个妈,我没有妈,英子趴在一棵干枯的树杈上,她知道那棵树是去年冬天冻死的.她想到爹,爹就是这枯干的树枝,孤单寂寞。他活得多没意思。他是为我活着。

可是想到妈的样子:菜叶样的脸,核桃皮似的皱纹儿,皮包着骨头儿,佝偻着腰,一阵阵地咳嗽,气也喘不匀乎,心也一阵难受。她以后咋活呀?

妈走的时候,听屯子老人讲,爹一夜白头,由一个原来爱说爱笑的壮小伙子,变成了一个哑巴。这几年英子大了,才有说有笑.这不.她是死逼着让爸找王婶的!爸爸的生活才有了奔头。可是妈回来了,爹还能接受妈吗?

英子忘记不了,她刚上学时,屯子人都夸她长得像妈,说她的眼睛像,说她的小嘴像。有一回,和同学打仗,同学说了一句,有娘养没娘教,她跑回家,向爸爸要妈,爸爸还是哑了一样。

她从家里跑出去,要去找妈,爸爸哄她,说爸爸无能啊,没能养住你妈。那夜,爸搂着她,身子都明显地抖。爸爸对他说,不怪你妈,怪我,怪我啊!家里没有钱,你妈要好衣服没好衣服,要好吃的没有好吃的,嗨,不怪你妈!

英子想,爸就是那么说,他能不恨妈妈.妈妈把一个男人的脸都丢尽了.她断定,爸爸不会让妈回来。

屯子人也说,年轻时,你妈走了.你妈这样了又回来,你爸还能管她?再好的人也不能啊!

英子盯着爸爸,发现爸爸这几天又变了,一整天的就知道闷吃闷吃地干活,又回到先前的样子.妈妈回来这么大的事,全屯子一轰声的,爸爸也肯定知道妈回来了,他心里不痛快!

一天,爸爸突然说,英子,我和你去把你妈接回来。

英子一愣,突然转惊为喜,爸爸,你……她抱住了爸爸。

爸爸说,你妈没有什么亲人了,那个王八糕子扔了她,她拖着这样的病身子,咋活啊?

英子的眼睛盯着爸,像不认识似的.

爸爸推着家里的自行车,去了张二嫂家.

妈看到爸爸来了,就是个哭.爸爸背着妈妈,放在自行车上.一步步推着回到家.

妈妈被爸爸接回来了,脸上尽是笑。爸爸把屯中几个有威望的老人请到家,让英子炒了几盆菜,喝了贺喜的酒.还放了一挂响鞭.

爸爸找大夫给妈治病.上山采草药给妈妈熬药吃,想方设法让妈妈吃得好吃得饱.爸爸把旧自行车的轮子改成了一台手推车,在晴天的时候,推着妈妈到田里去,到树林里去.人们听到老两口子的说笑声.

爸爸还用这台手推车推着妈妈去了杭州,游了西湖.

过了五年,妈已瘦得不像样子.

村里说啥的都有。哼,这老头儿,哪辈子没见到女人,没怕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妈妈的病一天天重了.一个癌症晚期的人又多活了五年!医生说,这是奇迹!临死,她对英子说,我没敢说我得了这绝症,怕你爸不让我回.她说,这一辈子她知足了.在她最后的日子,获得了丈夫和女儿的爱.

爸爸对英子说,你妈病了,她能想到我,想到她的女儿,想到有这个家,我就要让她没有负罪感,让她活的有奔头.

妈妈走了,爸爸又变成了一个哑人。

夏日里,爸爸一整天就是在地里转。

冬天里,爸爸就在雪地里踩圈儿。

王婶常过来,帮爸爸洗衣做饭.她对张二嫂说,英子爸可是个好人啊!

冬天,北风呼啸,大雪漫天.东北大平原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被,平坦坦的.爸爸就愿在这里踩圈子儿。王婶也跟在后边踩。

英子看那雪地,踩出一个又一个大雪圈儿:有的圆,有的扁,有的大,有的小;那脚印儿,有的深,有的浅,有的直.有的弯……英子想不透他们这是在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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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5-10 22:48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5-10 22:4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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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大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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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一个故事,是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的故事。想到男人和女人最宜想到那码事,可是那码事关键在于怎么发生的。心甘情愿的就是幸福,心不甘情不愿的就是痛苦。   这是1943年的春天。大北方的天瓦蓝瓦蓝的一片。春草拱出了地皮儿,柳条芽儿拧了嘴儿,有些早开的小花也绽了,蒙蒙绿中星星金黄,送一点淡淡儿幽香。  这是北方农民剜山野菜的季节,广阔的田野上走来一个姑娘,拎着一个去皮的柳条编的猪腰子筐。姑娘看上去也就是十八九岁花骨朵一样的年龄。也许是鸟吟的挑逗,草绿的感染,小花淡淡香气地撩拨,她掐一朵小花插于鬓边,脸蛋儿桃花似的粉红,杏核眼春光般的妩媚,一对大辫子在胸前胸后悠悠荡荡。姑娘心里正恋着一个小伙,她正思恋着和他在一起的甜蜜。差不多是一个冬天了,他们没见几回面。即使是在柴禾垛那儿一瞬间地亲热,也冻得他们嘶嘶哈哈。她和他早就盼望春天了,田野里该是多么敞亮啊!  姑娘放下筐,绺着辫梢儿,无缘无故地抿着嘴笑。她想了将来也要坐花轿,也要哄孩子做饭。眼前,她最想的是他。  远处跑来一匹大马,踢一路烟尘,那姑娘还不知道。  “花姑娘的干活!”那姑娘听到这野兽般的嘶喊时,已被一双毛烘烘的手搂住,一张腥臭的嘴已抵向她的嘴巴。姑娘慌乱惊骇已极。然而,一瞬间,她稳了稳神儿,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拼力厮打。  俩人一扭打,马咴咴地叫,左右乱跳。  这是一匹刚抢来的蒙古马,野性未驯。小鬼子一见那马要跑,扯着姑娘的辫子往马跟前捞,另一只手去扯马缰绳。这功夫,姑娘才看清小鬼子的脸,一抹仁丹胡使姑娘感到屎克螂似的恶心。  小鬼子怕马跑了,迅速地把缰绳拴在自己的大腿上,便狰狞地去撕姑娘的裤子,姑娘左扭右扭,小鬼子不得手,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八格亚鲁!八格亚鲁!”  姑娘还是害怕,她过去只知道小鬼子烧杀抢掠什么事都干,可没想到让自己遇上了.胆怯儿使她失去与鬼子斗的能力.她的裤子终于被撕下了,小鬼子一见那丰腴的大腿乐了:“花姑娘,花姑娘!”然后便要向前扑。小鬼子忘记了腿上拴着马缰,马缰一顿,纯种蒙古马咴的一声,猛一甩头,他被闪个趔趄。小鬼子骂了一句,又扑向姑娘。  姑娘的脸上落了一口腥臭的唾液。她惊醒地知道要发生什么。突然清醒了许多,稳定了许多,稳定给姑娘带来了生存。  此时,姑娘看到那匹马马有些受惊,还在摇头摆尾,咴咴乱叫。  小鬼子在解自己的裤带。  姑娘拼命蹬了马一脚,脚踢在马的前腿上,马一声嘶鸣,一跳把小鬼子闪个趔趄。  姑娘使劲一滚,拼命踢马。马疼得直闪。闪一下,小鬼子一个跟头。姑娘忽然喊出一声“架!”脚又踢在马腿上,那马惊了,死命地跑,小鬼子让马捞得象高粱捆似地滚。   小鬼子被马捞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不治而死。   后来,在家乡抗联支队有个漂亮的女孩,身边还有她的未婚夫。两个人常常化妆出其不易地打鬼子,造得鬼子心惊肉跳,不得安宁。家乡人都传说这姑娘胆子大!4 c) L7 X  Z- [4 {

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5-12 15:10
不死的小虎

我去龟首村采访。酒桌上,村长听说我是写社会新闻的高手,就说,你写写咱村的社会新闻吧。我说,什么新闻?他笑笑说,我们村有家供狗的。供狗?我听了感到很奇。村长说,对,供狗。

关于狗的故事我听过许多,大青以死救主的故事让我小时候激动不已,至今不忘;长大后又听到狗报案为主人鸣冤的故事……狗是忠实于主人的。可是供狗的故事却真的没听谁说过。凭我的感觉,我又碰到了一个好的新闻可写了。

村长带我去了村中一家。小院门口长着一棵老榆树,每一棵树枝都像龙爪一样遒劲,七权八权的,弯曲地伸向天空。

院子里跑出一条黄狗,向我们跑来。我吓得直躲。主人说,不要怕,它懂事呢。接着便跑来几只小黄狗,在裤腿上爬来爬去,竖着尾巴,似在与你亲热。主人是一位老奶奶,脸像核桃一样爬满了纹络。老人有些聋,村长说了半天,她才听明白。她说,这是上一辈传下来的。她痛快地向我们讲了一个故事。一个生动的故事。

那会儿,家里养一只大黄狗,毛管亮得像金子一样放光,很懂人味儿。这狗凶猛着呢,几条狼也奈何不了它,家里人喜爱它,叫它小虎。一次,祖爷爷上山打草,遇到了狼群,二三十条狼把祖爷爷围上了。那狗竟迎着狼群冲上去,把狼引走。祖爷爷找到它时,它已被撕咬得只剩下白森森的一堆骨头了。祖爷爷把它埋在祖坟的边上,还找人画了一幅画供上。祖爷爷说,没有小虎也就没有了他,对小虎就像对家人一样。

听老人讲完,我有了一丝儿感动,但似还少点儿什么。说,就这儿?我心想,这和那些个好狗救主的事没什么区别。村长说,有,还有。他就对老人说起显灵的事。我说,显灵?这似有些神话了。见我谅讶,老人说,显灵就是显灵唄。我家的小虎灵验呢!

这时门响了,老人的孙子回来了,老人说,你让他讲吧,他比我会讲。老人的孙子是个中学生,一张着人喜爱的娃娃脸,鼻直口阔,一笑,还有一对小虎牙露出来。他讲述了第二个故事,很精采。

又过了一代人,小鬼子进了中国。一对新婚夫妇儿在欢快的唢呐声中拜完天地,刚刚坐福,新郞迫不及待地等着去揭那红盖头儿。新娘子也在喜滋滋儿地等着那双幸福的手……枪响了。枪声就是命令!新郞拿起枪跑出村外。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枪响过后,鬼子进村了,挨家挨揍户地搜。他们看到了新媳妇儿,花姑娘!花姑娘的干活!有两个疯了一般扑上去。危险!新媳妇儿就要进虎口了。就在这时,一条狗,一条黄狗,也不知从哪儿窜出来,虎一般地扑上去,把一个扑向新媳妇儿的鬼子兵后腿叨住 ,生生拽下来咬死。一个鬼子举枪射击,叭,枪响。只见那狗抖抖毛,子弹顺着毛滑落下来。没等小鬼子开第二枪,黄狗已咬住了他的嗓葫芦儿……接着全村处处都 出现了黄狗咬鬼子的场面。那阵势很壮观!新媳妇儿得救了村人得救了!可是这狗从哪来啊?新郞思来想后,一拍大腿,说,是它,一定是它!新郞立马给小虎上了香,夫妻俩重又跪在小虎的像前。

村长问我,这故事精彩?我说,精彩!

可是我知道,这是一篇好读的故事。但我真地犯了愁,我这支写新闻的笔,能写好这儿小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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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5-18 13:44
鹰 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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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汗从一片树林里钻出来。七月的阳光,火舌头一样舔着山石,没有一丝风,山俨然是一个蒸笼。没见到一只猎物,这是身为皇帝的可汗狩猎的第一次。心里的火远比这儿毒阳还要炽烈。口渴,咽干。可这山上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哪儿有水呢?又钻过一片树林,又攀过一道山峰。汗出了十次,又干了十次。可汗撸了一片树叶,想嚼一点汁液,苦涩涩的,也没能引出口水来。他想到了茶,想到在皇宫里,喊一声,不,使一个眼色,嘿嘿,要啥有啥,可是……别想哪么多了,眼下就是要找到水,咕嘟嘟喝上两大杯,三大碗的,嗬,那才叫个爽呢!隔着一片树林,忽然听到了水声,是滴打到石头上那种感觉,叭!叭!清脆,入耳。喉咙上立刻就有了一种湿润,一种渴望。可汗走过去,可是,哪里有水啊!还是除了大石头就是小石头,远山叠障,绿树蓊郁。分明听得到水响。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差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找到水的!又窜过一片浓荫,寻而望之,一处鹰嘴岩上往下滴嗒水,一滴,两滴……清清亮亮,凉凉爽爽。可汗挎上弯弓,从口袋里取出玉杯,手攀着大石壁接水。水滴进玉杯里发出悦耳的声响。有半个时辰,杯里才积了半下水。可汗心急,举杯欲饮。忽然,一只大鹰斜翅飞来,呼煽着翅膀,把杯打掉了,水洒在石头上,冒起一股白烟。讨厌!这哑巴畜牲还与寡人捣乱,真应了那句:“虎落深山被犬欺”的话了。可汗找那杯时,杯就在悬崖边儿上,再一滚,就落进山涧里了。可汗望了望,山石白花花的一片刺眼,鹰就在头上盘旋,翅膀张成一个圆。翅上的羽毛麻里掺白的颜色都看得一清二楚。“把我当成辣肉了”,可汗笑了,别惹我,张弓射箭,让你小命休矣。可是,还是喝水要紧!拣起杯第二次接水,可汗第一次感觉到水的声音如此好听。叮咚,叮咚,如宫庭中女人配戴的玉佩发出的撞击声。水好清啊!透着一股凉爽。喉咙里发出一声长啸,可汗举杯欲饮。鹰又急扑而下,翅膀煽动劲风,可汗一惊,杯虽没落地,可是水尽洒无余。放下杯,可汗大怒,摘下弯弓,搭上宝箭,然鹰飞远矣。好恼!气冲得两胁生痛。可汗再一次接水,左手持杯,而右手已从靴子里抽出了蒙刀,明晃晃,亮闪闪,寒气逼人。可汗握紧了月牙短刀,再一次举杯接水。刚接好,鹰又扑来,刀光闪处,只听一声惨叫,鹰被击毙于地,血光四射。可汗踢了一脚,敢和我作对,哼,可知我是谁!心里方觉气消了不少。收起弯弓,再找杯时,才知杯已落入深涧峡谷。水是无法接了,想用手接喝,可这得驴年马月。忽然想到崖顶上肯定有水源,对,何不上去饱饱地喝上一顿。攀岩而上,见一棵大树,树荫浓郁,树下有泉水清洌,大喜。可汗蹲下身子,双手掬水。却见水中有一蛇影,大惊,又听到头上一声巨响,可汗疑又是鹰来。猛抬头,见一只巨蟒,口吐长舌,喷着白沫,眼大似铃……可汗惊出一身冷汗。忽悟,方才若是饮了崖下滴水,早中毒身亡了。第二天可汗带着工匠,在山上修了一座鹰坟,竖起方碑。后来可汗征服天下,从不在怒时做任何决策……鹰坟如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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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5-22 08:04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5-22 08:20 编辑 * v0 W! @. k" ^$ Q0 p6 W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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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雾罩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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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村不叫村,叫生产大队。

那年我十八岁,做了一个生产大队的小头头,可以说各方面属于比较优秀的了,但对男女之间的事还只是云山雾罩。我们那会儿是两面派,心里喜欢女人,可在表面上却装着离女人很远。举个例子吧。我喜欢读书上描写爱情的段落,《青春之歌》写林道静与卢加川爱的段儿,《林海雪原》写小白鸽跟203首长的恋情的段儿,我都读得烂熟,读着,还往往产生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很舒服的感觉。但我怕别人看到,说我有小资心理,说我内心深处脏,往往在外边裹着《毛选》的书皮儿去读。

那天,我刚刚打开〈创业史〉,翻开改霞与梁生宝那段爱恋的描写。突然,邻居大壮哥俩口子走进来。我急忙合上书。很纳闷,这么好的天,你俩口子不去锄地,来这干啥?出于礼节,我让他俩坐下。俩个都摇头说,不坐。我问他们有事吧?他们你看我,我看你,都哑着。社员到大队闲遛是正常的事,我也就没再跟他们多说话,心里还想着梁生宝怎么能这么对待改霞。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嫂子对大壮说,你说啊?你说!

逼了好几次,大壮才吭哧瘪肚地说,我,我没啥说的。

我真的看不上大壮这个样子,窝囊。

又过了好长时间,嫂子又逼大壮,你,你到是说啊!

大壮却说,沒啥事,我回去了,还有几条垅小葱没背呢。说着向门口走去。

接着,我听到了一声炸雷。

你给我回来!我真地惊诧,这动静是从一个可爱的小媳妇儿嘴里发出的。

大壮哥哄他劝他别哭。

我则睁大了眼晴看她哭。

我说,大壮哥,你怎么把嫂子得罪了?快,哄哄嫂子。

大壮压低着声音说,花,回吧。

我也拱拱手,嫂子,我求求你,给我个面子。

没想到我的面子真起了作用,她抽泣着,掩着脸冲出门去。

我想起他们结婚时,大板车接回的新娘子。我那会儿还和一帮孩子起哄。可是新娘子的美却让人注目。她很苗条,像山上的小白桦树;很白,似剝去皮儿的柳枝儿;特别是那双眼晴,似要流出一汪水来。我为大壮哥叫好。大壮哥是我的邻居,身材槐梧,粗胳膊大腿,标准的北方小伙。

大壮哥娶这个媳妇儿,可把我妈馋坏了,一再对我说,你啊,要能娶这样的媳妇儿,咱家的祖坟就冒青气了。

我说是没说,但心里也很羡慕大壮媳妇儿,平时也愿多看她两眼,心里也想过,我要是娶这样的媳妇儿吗。

大壮哥婚后,我妈也常夸,那小媳妇儿,嘴一份,手一份,大壮家祖上真有德啊!

两个人也真好。太阳出来,两个一起下地;夜幕降临,两个一起回来。总是肩拼着肩。

我常常侧着耳朵听,那院银玲般的笑声,动人心呢。

大队长回来了。我跟他讲了大壮两口子来的事。大队长就笑了,说起大壮的事。

那会儿,大队长和大壮般大般的大小,一起从学校门走出来,一起参加生产。一个冬季,他们去修大坝。修坝是在离家二十多里的大河边上,人就住在棚子里,一个棚子挤十几个人,大都是结过婚的人。离家一两个月。晚间也没啥热闹。躺在炕上睡不着,就扯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就问,扯什么事啊?大队长就和我讲起来。

好扯这些事的就是你们队的牛二。我眼前立刻出现了牛二有点邪性的笑.还有点发黄却卷卷着的小胡子。队里都说他有点臊。

晚上,刚躺下,是牛二最得意的时候。一些年轻人都围着牛二,听他讲臊喀。牛二先是拿对着,卖关子。过一会便滔滔不绝地讲上了。

一天晚上,牛二讲,你们小年轻的,没结过婚,不知道那滋味儿。年轻人有的就问,啥滋味儿?牛二说,那个美啊!美死了!

[大队长说,那会儿,我和大壮都 十八九岁了,说不明白吧,还懂点儿,说明白吧,还不明白。但特爱听。一天晚上,大壮和我说,他病了,吓得哭了。跟我说,我听了也很害怕,就让他请假回家了。

那是夏锄的季节,又一个雷雨天。

我刚刚合上我爱读的书,心里想着小白鸽和203首长的爱情。

窗外,闪电闪得吓人,雷推着磨,雨点打在玻璃上唰唰地响。

门开了,大壮哥和嫂子走进来。

嫂子好象明显瘦了,脸色也不好。

可是,今天我分明听到她喊出两个字,″离婚!"

那是从她心底里挤出来的!像火山,只有经过长久的挤压才喷出来的。然后,便听见一声哭一一"哇,哇,哇灬"是火山岩浆喷发出的流动声。

"我说!"她像威虎山样板戏小常宝恐诉血泪状一样,从牙缝中蹦出。″我现在还是个姑娘?"

十八岁的我有点糊涂了,怎么结婚二三年了,她还是姑娘?"我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她忽然把手指向大壮哥,喊道,你说,我是不是姑娘?"那真是一个字一个字射出来的。她的眼珠儿瞪得溜圆的,整个脸扭曲,变成不相衬的畸形。有点可怕。

我们村里般大般的,在我前后结婚的,都抱上了孩子。操你妈,大壮,你壮什么呢?

后来,他们来得多了,一次比一次闹得厉害。我说话也不好使了,我回家跟妈说,那小媳妇儿又作又闹的。妈不说话。好好的人能变成这样?真让人想不明白,我说。

最终,她以姑娘的身子离得婚。更让我蒙在云里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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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5-24 14:53
心里的照片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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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只愿你的回忆有个我……”听到这两句歌词时,曾为它贴近生活和感情而激动过。我是属于不会唱歌的人,从小“五音”不全,然而却喜欢听歌,听激发人的情绪的歌。渐渐的,这两句词儿便烂熟于心,甚至也能哼出一点点调了,心底里便涌出这样的一句话:“记忆中有你不容易。”

每个人年轻时都会有激动的时刻,那时刻因真的动了感情而触动心底的快门而摄入,彩色照片可以因时间的流逝而褪色,而摄入心底的照片却随着时间的打磨,色彩依然鲜亮如初。那是我第一次参加省工农兵作者笔会的日子。一个农村孩子因在报刊上发了几句“顺口溜”,几篇“豆腐块”大的小散文而被通知到省城参加笔会莫提多荣耀了。父母把仅有的卖鸡蛋的几元钱揣进我兜里;村邻们更为我高兴,他们以为身边出了个“小圣人”。

报到时我才知道,这次班里有不少知名作家,当然也有像我一般大的她。我的家庭很困难,困难的人可能嘴都寒馋,我是属于这样的人。大概她发现了我的习惯,常常买水果、糖球等同我们一起吃。记忆中最清楚的是她喜欢嗑瓜籽,前门牙的上下牙明显地留下了豁豁儿。我那会穿一身趟子绒,是父母为我上省里学习而特意做的。我只此一套衣服,几个月的学习是无法换洗的。真的辛苦了她,常常晚间为我洗了晾上,第二天早晨干了穿。

一天,好像是班快结束的日子,我们去太阳岛玩,走到太阳岛一个月亮门外。很多同志都抢着在这儿留影儿。这时,她一只胳膊搂住我的脖子招呼:“给我们照一张。”我那会儿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当摄影的同志举起照像机时,我拼命地喊:“不照像!”我野蛮地拨开她的手,挣脱出来跑掉了。

过后,一位老同志批评我:“同志们凑在一起不容易,不就照一张照片吗?人家没有别的意思,看,多伤人心。”我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可是那会儿照张照片在男女之间可不能小视,那不是订婚就是结婚才有的,世俗都这么认为,那叫订婚照或结婚照。我对此很敏感,大队干部们希望的目光、村邻们滚烫的话语、父母临行往兜揣钱的心情,我都想了。如果我带一张男女的合照回去,屯邻们会怎样想?大队干部们会怎样想?“这小子过不了女人关,不能重用他。”天哪,一张照片不是小事,绝不是小事。

然而,这情景过了这么多年,还常常在我眼前闪现,每每整理过去的照片时,还常常想:这堆儿照片里要是有月亮门那张照片该多好啊!

18岁的时光对于我已成过去。只记得她是北京知青,叫什么名字也都不知道了。可是每每想到自己在月亮门前的野蛮拒绝,就为自己的无知和世俗而惭愧。过去摄的许多照片已褪色发黄,可是这张摄入心底的照片却越发光亮。那是她真挚纯洁的感情触动我心底的快门摄下的啊!

真的,记忆中有你不容易,我在唱到或听到开头那两句歌词时,常常陷入深深的回忆。朋友,你用真挚和纯洁的感情去开启过他人的心底之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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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5-29 09:12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5-29 10:40 编辑 8 |0 G% E% Y- ]% S. @!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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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相思病的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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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邻居的小猫恋爱了,并得了相思病。

要说明白一点,我写的不是小说,是真事。

小猫初到邻居家,还是个小崽儿,一身浅黄色着装,小脑袋,小耳朵,小的可怜。主人抱它出来,见有人看它,便扭过头把个猫脸趴在主人怀里,喵喵地叫,声音也极小。我叫它小黄。小黄很娇情,我们三楼住户都喜欢它。

这只猫胆小得狠。离不开主人,离不开窝。我们三楼有很大的晾台。小猫没有主人抱它,总不下楼,只在晾台上围着主人转。

转眼三年过去,它渐渐地大些,但下楼总是主人在二楼楼梯叫它多次,它还蹲在三楼梯上胆怯地叫。

它也不敢见同伴。一次,主人带它到楼下,稍不注意,有一只猫把它扑倒,它只是惊恐地叫,叫得哀伤,从不与其撕打。唉,这一只小胆儿的猫啊。主人不止一次地叹息。

最近,这只猫变了。

晾台上来了一只猫男,黑底纹儿白花,很健壮,很水凌。它们一见钟情。

一黄一花,玩得极恋。两个在晾台上扑来扑去。一个叫一声,一个急忙呼应着。那样子极亲切。主人给吃的,两个也谦样地吃着,像懂得了礼节。小花猫跳下楼,小黄猫也冲下去。

主人对我说,看我们家小黄恋爱了。

我说,可不,为了爱,胆儿也大了。

那天晚上,小黄第一次没回家过夜。

第三天,小黄猫自己回来了。蔫蔫地,像霜打的茄子。主人想是小花猫没来造成的。

就给它做好吃的一一蒸小鱼。这要是平常,它吃不够地吃。可是现在闻也不闻。小黄绝食了。

它开始到三楼楼梯口蹲着,对着楼下望着。它知道小花猫是从楼下来的。它就是那么

蹲着,眼睛直直地盯着,高一声低一声地喵喵着。蹲一会儿,便从楼梯口跑回主人身边儿,呆呆地望着主人。

没一会儿,又跑到三楼楼梯口上蹲着呆呆地下望。就这样来来回回,一幅心神不安的样子。

恋爱的小黄胆儿也大了。它不在只守在主人身边儿,有时飞快地跑下楼去。

回来还是蔫蔫的,一口不吃。

就这样折腾了几天。

主人哈哈地说,头一次养这玩艺儿,没想到它这么中情。

我说,找找跟前的邻居,看是谁家的小花猫,给它找回来。这样相思下去,小黄该得病了。

主人说,可不,这瘦的,毛都没有亮色了。

可是小花猫没找到,它是一只流浪猫啊。

直到有一天,小花猫来了,小黄又精神起来。两个扑到一起亲昵着。

小黄又是秧歌又是戏,乐颠颠的像做了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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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6-3 10:26
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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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队友都抢着剪发。长的,短的;黑的,黄的……嚓嚓声里,女人们咬着牙,忍着的痛,剪去了心中的最爱。

躲在墙角上的她心痛了。

她可是真漂亮,蛋形的脸蛋,黑黑的`眼睛丶白嫩的皮肤,但最令人注目的还是她那一头金发。走在路上,那金发波浪一样,一荡一荡的,她知道它最吸引过路人的眼球呢。有些小伙子为了欣赏她这一头金发追着她看。

他的男朋友新文就是她金发的痴迷者,为她的长发拍摄了许多照片。每次约会,都喜欢抚摸她的金发。

他和她本来订下初九结婚,可是因为疫情他们推迟了。

一次,她问他,你到底爱我什么?

他用手梳着她的长发说,这是我的最爱。

临来那天晚上,月光如乳汁般流淌,花园里的树木都尽在月光里了。她告诉他,我主动要求到疫区去。她看出他的不舍。她说;,我是白衣战士,关键时刻,我要上第一线`!他说,传染很厉害。她说,知道。他就不再说了,他知道她的性格。

第二天,他来了,给他头上戴上一个洁白的蝴蝶结,白金的,把一头金发衬得更美了。他用手机拍了好多张,她浪费了很多感情,就是想让他高兴。临走,他拉着她的金发,说,待到春暖花开时,他们举行婚礼,再好好地看看她金色长发和那枚洁白的蝴蝶。

申请战疫情她没犹豫,在险情面前她没犹豫!可是这一瞬间,她有了一丝儿犹豫。

队长,她们的大姐看出了她的心思,说,不然,你就是个特例吧。

不,她忽然坚定了。大姐,一切都 为了战疫情!她也和大家一样剃光了。她让大姐为她拍了一张照片。一张光光的头,胸前别着那个洁白的蝴蝶结。她给他发了过去。

好长时间。她知道他一定流泪了。

手机上一行字:我又拥有了一轮洁白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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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6-16 0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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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二蹬着三轮,串街走巷。车把上吊一旧炒勺,悠荡着,他一手把靶,一手敲铁勺,咣,咣……

这一趟街的人都熟悉他,见他过来都跟他打招呼。屋里的人听到了也会说,穆二来了,快把废纸箱子送去。别人喊的都是“收破烂啦!”而只有他不同,喊两声“有破烂吗?有人收啊?”

每当到北三街口,穆二就停下三轮,仰脸看三楼,三楼住一位老妈妈,慈眉善目,白发如霜,笑面。常把一些废品白送他,常夸他,憨厚,实在。

穆二收破烂确实与别人不同,他勤快随和。近些年,城里扒掉平房盖大楼,动迁,搬新居的增多。穆二看谁家搬家就在傍边等着,熟一点就上前帮着抬抬,搬搬,干得汗巴流水,把人感动的无可无可的,就把不想要的废品送给他,大的像一件旧衣柜,一个沙发,小的像一把锁头,一件衬衣……

城里人们“大度”使穆二的心眼开始长偏;腰包鼓溜了,使穆二的欲望不断增厚。穆二一始在秤上下功夫,在秤砣下粘一吸铁石,收一斤货只付6两的钱。认识的人都知道穆六憨厚实在,再说,废品放家里还是个负担,有人收拾了还给点钱,这就不错了,谁也想不到穆二的变化,谁也不知道这儿还有个勾当。

日子就这么流水般地过去了。穆二的经营范围扩大了。他发现城里人不喜欢吃陈大米,而家家不可能不剩陈米。他就开始收陈大米,收回后,米碾一磨,扒一层皮,米粒照样鲜亮如初,再按新大米卖出。

这天,三楼的老妈妈,让穆二上楼搬下一袋旧大米。穆二用秤称了,说,60斤付了钱,就放在了三轮车上。老妈妈的儿子从门口进来,对老妈妈说:妈妈,100斤一袋的大米,怎么成了60斤了?这秤不对,这小子骗人。说着,小伙子就直奔穆二,说,找个地方称称,一把揪住了穆二衣领。骂了一句,操他妈的,玩到我头上了。走,上派出所去。穆二觉得嗓子眼憋闷,有一种要挨揍的感觉。老妈妈见状走上来,叭地打了儿子一巴掌,说,去去,你想气死妈啊。啥多了少了,穆二憨厚,实在,谁不知道,我就愿意卖给他,别人给钱多我还不卖呢!你小子,滚蛋……

那次穆二没挨揍,也没进派出所,可是穆二的心却被重重地敲了一下,脑袋里满是憨厚,实在,闭上眼睛就看到老妈妈。不长时间,穆二瘦了许多,人也变了许多,逢人好说:“人呢莫丧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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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6-19 22:50
蛐蛐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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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噩梦中。

漆黑向她挤来。

死了?是死了吧?无边的困扰向她袭来。她想伸伸胳膊,踢踢腿。一阵钻心似地痛。没有死,死是不会知道疼的,这是老师讲的知识。可她还是不信,又喘了喘,有气的……她可不想死,活着多好!有妈妈,有爸爸,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儿里怕吓着——妈妈眼珠儿一样地爱……,那是怎 样的爱啊!再说,她还想学习呢。可是胳膊,腿都不能动了,被什么沉沉地压着。“爸……”她想喊,可是没有发出声音。

“妈妈!”她用力地喊。她自己听到了。

嗓子眼儿涌上一股血腥味儿。

周围还是死一般的寂静。

脑子里尽是恐惧和害怕。

小晶从小就胆小,长到九岁还和妈妈睡在一个被窝里。昨晚她就和妈妈盖一床被了,她记得她们还闹了一会儿。有一只手悄悄地伸过来手,让她一下子就逮个正着,狠狠地捏住,说,抓住贼了,你跑不了。逗得妈妈、爸爸一阵子笑。后来她让爸爸讲故事。爸爸不讲,她就搁及爸爸,爸怕痒,就说,我讲,我讲。爸爸讲一只狼与一个人掉进一个坑里,两个愁敌共同想办法,一起扒土垫路,从坑里逃出来的故事。她说她不信狼不吃人……后来就不记得了。

这时,有蛐蛐叫了。蛐蛐 一叫,她就睡不着觉。爸爸起床了,每次蛐蛐叫,都是爸爸起来,爸爸说,这该死的蛐蛐,总和我宝贝过不去。爸爸就去抓。每次她都喊,爸爸,别弄死,她们也是小生命啊!后来她就睡着了。

现在,她想动一动,钻心似地痛。她又一次昏死过去。

肚子饿了,肠子咕咕地闹个没完没了。难受,她第一次赏到饿的滋味儿。妈妈从不让她饿着。可是妈妈呢?爸爸呢?他们怎么不来看他们的宝贝。肚子又是一阵咕咕地叫,身子又是一阵剧痛。妈啊,我被砸伤了。她知道发生了地震,妈妈,爸爸也一定是被压在底下了,要不,你们早该来救她了。

这会儿,也明白了,喊,妈妈,爸爸也不会听见。可是她相信,爸爸会来的,妈妈会来的!

她有了一股活下去的勇气。忽然镇静许多,大脑开始转转起来。她想起来了,昨晚有天摇地动的感觉,她像喊了一声妈妈,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此刻,她知道自己睁着眼睛可是什么也看不到,怕,怕死,怕看不到妈妈,怕见不到老师,怕再也不能玩了。她可真没玩够呢。她没有玩够的时候啊!

好像醒过几次,又昏死过几次,一点希望 也没有了,就是等死吧,等死的滋味真不好受啊!都好几天了,也说不清几天了,她盼爸爸,盼妈妈,后来又盼解放军。她在电视里看到,每次有地震都 是解放军打头阵。她喊了解放军叔叔……可是叔叔没来。

又是一阵痛,让她想到还不如快点死了。一想到死,她的身子一抖,是那种打了个寒颤似地抖,是死神降临般地抖。想到死,她却不害怕了。她不像前几天了,现在,她闭了眼,想死了。可是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又一次睁开了眼睛。她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她感觉自己死了,其实死也很简单。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细听,是一只蛐蛐的叫声。

“蛐蛐……”很有节奏。

她感觉它就在身边儿,是在头上。

“蛐蛐……”

她细细地倾听——像在听音乐。

她想到那只蛐蛐的样子,黑黑的,像穿一身铁甲的将军,头上有两个须子,长长的,上下摆动着,很帅气……

她暗暗地高兴,她身边有一只喘气的伴了!

她突然不怕了,有蛐蛐伴着我,我怕什么啊!她真情地享受着那属于她的歌。

她梦见她也成了一只蛐蛐,钻着土缝,钻出地面,在阳光下,和那蛐蛐 一起比着唱。

第八天,当解放军把小晶救出来的时候,她纠着嘴,发出轻微的声音,细听是“蛐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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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6-24 08:58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6-24 09:00 编辑 . p- q- U5 J5 @6 F! Z* u: u)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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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6-24 09:03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6-24 09:04 编辑 9 R8 O9 T/ }! V& E/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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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 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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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二拎把刀,是把宰牛的刀。噌亮。8 Z5 [& U+ h- @/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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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二的小眼珠儿也像刀一样闪着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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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V  i2 Y4 W: K8 W2 f% j6 P年二常弹着刀吹嘘:我这把刀啊,祖传,少说也有千八头儿牛成刀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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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g3 |& {. Q* P; O刀嗡嗡地。真是一把难得的好刀!  w' l- N! |* F! q!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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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回宰牛前,年二总好喝一口酒,又喷到刀上点酒,说是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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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Y# B- d! y6 }屯子里的一些人都把眼光儿 盯在那刀上。4 X( E% a/ Y0 O# o

' H1 o6 H2 s# X  w0 i* s9 Q刀往下淌着酒,日光下,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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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r8 H: L! ]7 _好久没尝到荤星儿了,可下子队长开恩,让宰头牛。想到晚上能吃噸牛肉馅饺子,一些人涏水都有点流了。张落着,帮年二拿这儿,取那儿。7 A/ x8 l' W' |# `( i6 p( ?

$ @5 ], H: |8 h. S  l5 |* s还有几个人跑去牵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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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p- G* D/ |* x* H站在牛圈门边儿上的老刘头眼泪不干。也难怪,他持候这牛有二十多年了,和他有了感情。这老母牛啊,耕田拉车可出了点好力,就说下的这些头牛犊子吧,个顶个儿的成了壮劳力,它也算得上功臣一个啊!" Y  @9 U4 J+ B5 ~1 a/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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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刘手抓着门。! u6 B. v: Q.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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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开点,死老刘!好像你家的牛!有人吵二巴火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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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 P* Z, g% D/ t7 x6 A  老刘还是不松手。  {3 R3 s; N* K) o0 k

- \! U- }! V- F; x  有人拉开他,冲了进去。; t0 `; ]+ R0 C2 Z% `7 [5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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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母牛真是老了,趴在圈里头儿,仰着头看进来的人。1 {7 h- d; |' A& e* u

- k7 j- {" S$ ?  s5 T" s  v3 n* E6 ~  有个青头椤上前拉起缰绳。哪牛却不起来。怎么使劲拽它,就是不起来。: P0 n; a% R+ l4 [$ w/ s# @8 n8 M

/ o5 M% }* u$ f0 a! c+ u  又上来几个人拉,总算把它拽起来了。可还是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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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b8 s8 Q6 v6 a  老刘头儿抹着眼泪说,这牛越老越通人性啊,它不愿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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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二拎着刀快步跑来,说,一帮死熊,两不顶一个,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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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闪开一点,说,让不是吃货的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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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二走上前,刀在牛眼前晃晃,大声说,动手吧,它不敢不走。于是人们拉得拉,推得推,打的打,骂的骂……可是那牛却前蹄蹬开,后腿叉开,眼瞪得豆包一样……任你鞭打脚踢,纹丝儿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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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二生气了,拿刀往牛屁股上扎了好几刀。牛屁股上顿时流出血来。$ J7 x0 T. i# L+ B6 B8 o3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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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刘头去擦那血,说,这是干啥,这不是祸害人吗!说着失声痛哭,不杀了!不杀了……; C. i7 e9 Z( p8 u$ Z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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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二把老刘头推到一边儿去,说,去!去!好像你不想肉吃!老刘哭声更大了,我不吃,我不能吃!你不吃,别人还不吃吗?年二说,这牛不动,不动就不动,在这儿杀吧。谁去,把鎯头拿来。有人去取来鎯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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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二遇到难宰牛,一般都是一鎯头把牛击倒。然后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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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j  @7 g/ i/ `  年二接过鎯头,嘴里念着:老牛,老牛,你莫怪,你是阳间一道菜,要怪你就怪队长,是他有权把我派……年二叨咕着,抡起鎯头儿。  . K! v: _  a2 i; O7 Y; o

9 _* M' H( J- A, i; p5 z+ x  这时,圈里百十头牛,全围过来,多前腿着地,跪下了。% Z7 z& |* i3 R. d9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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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二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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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们皆仰天长啸:哞儿,哞儿……其声凄惨,如雷震耳,响彻长空。! R$ ~$ N0 b) J" U$ I

8 ?# I$ g& s  I- c8 O  人皆大惊。2 n0 s  k3 `' C9 e  D# d. j# Y/ r- g

# O/ G2 _# N4 f2 V- |( d  年二的鎯头早抛于地,手颤,头摇,裁倒在地……( \: u! T! e5 Y0 O8 P7 B* b$ F  ]

) q0 i, m* n0 u  年二也常在村里走走,小眼睛有一点昏暗,手颤,腿颤……问起他的刀,年二断断续续地说,断……断……断了!' \% p  p, W( ]! f# }) F! I

% g6 G& s: a. Y- p, L  屯里很多人不吃牛肉了,说看到牛肉,就想起牛的哞儿叫声,就想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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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Y( B5 g& S0 m5 x3 u7 q  人们常看到老刘头和牛一起走在街上,那牛真的老得不像样了,迈着方步……老刘逢人便说,这牛越老越通人性啊。6 `- s# D+ I* I& T, e" G: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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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6-26 08:49
多次圆梦的栓儿, N" d, P! N! b8 B6 d3 h" z)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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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O0 @$ d: F+ c: D6 @   栓儿曾多次放飞自己理想,可总像放风筝似的,放出好远了,却被一根有韧性的线儿把它拽回来。栓儿看到天上飞过去的飞机,栓儿说我当飞行员,遨游祖国的蓝天;栓儿听老师讲课,栓儿又想当人类灵魂工程师,连吃粉笔灰也不怕了;栓儿同村子里的孩子玩“枪战”,栓儿说我长大了当解放军,穿军装,扎宽皮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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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儿聪明、好学,在六十年代龟首村人的眼里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可是栓儿什么也没当上。% T( J) j#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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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儿十五岁那年,因家庭贫困回村生产了。栓儿最终还是没离开龟首村这个线轴儿。那会儿农村团组织很活跃,村里开展青年理想教育,栓儿说我决心当一名新式农民,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栓儿是这么说的,可是栓儿的心里很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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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F4 ]6 b3 F" K一些亲属朋友都来关心他,栓儿的堂兄来了,堂兄见过一些世面,脑子里有点玩艺儿,堂兄说,让栓儿干活瞎了这个孩子,说让他念书。父亲说,对,让他念书。于是,由堂兄出面劝栓儿,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最后说,人不能看眼前,要有理想。栓儿说,我有好多好多理想,可是都离我太远了。哥,你看,父亲一个人干活,养这个家,一年下来,还欠生产队不少钱。那会儿,干一天活只给一张邮票钱,家里连吃的都没有,吃不饱,还敢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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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w- I- ~4 m1 J" N堂兄让栓儿这么一说,也没啥说的了,栓儿眼睛红红的。他那会儿下来干活,没别的想法,他就是想不让父亲一个人挨累,要改变家庭面貌。: K" |( z1 w: H$ e
  冬天,冰天雪地,老北风呼天喊地地吹来,雪粒儿打在脸上,沙子一样。栓儿穿着空心棉袄,还是抓蛤蟆子。十五岁的体儿同村子人一起出民工、修水利、挖红旗干线。先是用镐刨下两米后,见暖层了,就用钢刀挖出线,第二天早晨来,用撬棍把冻块撬起,冻土块有多沉,栓儿不知道。两个人抬起来,放在一个人后背上,背的人两手抠紧土块下端,躬着腰往上爬。土坡留出蹬,像现在见到的楼梯。栓儿爬楼梯,常会想到那会儿。栓儿背着往上爬时,听得见自己的骨头叫炸,血全涌到上边儿来了,他咬紧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步一步汗就这样在北风呼嚎中憋出来了。二咧子大叔看着红头胀脸的栓儿,很心疼,说,这孩儿骨头没长成,别压伤力了,压伤力了,一辈子的事。可是,村里那个叫会文的人却阴沉着长脸,说,心疼他干什么,不狠不吃粉。栓儿小,栓儿心里感激二咧子大叔,他说的是人话。* Y+ B0 \. z& f9 ^, |) S: j  n+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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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大队施工员常来,穿着一件中山装,灰秃噜儿的,手里拎着一个皮尺。这儿量量,那儿量量,看挖得够不够高。队长一见他来,都笑脸相迎。队长粗粗的手,掏出一支握手牌香烟递上去,手捂着火柴盒,躬着腰,给他点着,那人叼上烟,眯缝着眼儿,指手画脚地吵吵一阵。在这大堤上,他权力大,皮尺一拉,让你多干点儿你就得多干点儿,让你少干点儿你就能少干点儿;他说质量不好,让你重修你就得重修。队长说,要不,我咋买盒握手烟揣着。他高兴了,咱们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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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9 b/ }% l' @3 P) i拎个皮尺,在堤上溜来溜去。这个活儿可真好。栓儿躺在炕上睡不着觉,全身骨头都疼,脑子里尽是施工员的形象。十五岁的栓儿累尿炕了,睡梦中正拉着皮尺画图。8 N* B4 l9 w! {2 x" x8 g

* s! v, p2 ]0 B# c$ q栓儿的理想变了,又和实际生活拉近了距离。这个活挺好,拎个皮尺转来转去……' ^1 x* i! _3 w

& L6 H7 u% u1 c% t( L1 |$ `- i奇怪的是,栓儿的理想实现了,他拎上了皮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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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人生路上,更让栓儿奇怪的是他想做什么好像就能做上什么。3 p$ w- [, J! F

* D1 @9 a+ h- F2 M# E栓儿自个也纳闷儿。9 `& Z& j, i# f% ~+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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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6-28 09:30
夫妻假戏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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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华不知李君心里想啥,就觉得怪,做事说话格外小心。吃饭时,杨华盛上饭,筷子拿到饭桌上,李君还不吃,驴着脸坐着。杨华把筷子递到他手里,他才驴着脸吃上几口,还摔摔打打的,一脸不高兴。杨华就想,哪儿让他不满意了?想来想去,杨华忽地乐了,想起那天村里演戏时,她给权礼拽衣服的事。    那天权礼穿上戏装,匆匆跑来,刚想跳上戏台,在戏台边儿上看戏的杨华一把拉住权礼说,?这后边儿的上衣还系在外边儿,像留个尾巴。”说着麻利地动手掖进去,还用双胖乎乎的小手抻巴抻巴。    权礼登上戏台,回过头冲杨华点点头,做个鬼脸,笑一下。    这些全让李君看在眼里,心里立马挽了一个结,这么多年,给我这样过吗?    没有这么温存。李君人倔,倔得出奇,有想法宁可在肚烂里了也不说,就总拉拉个老长脸,动不动踢踢板凳,抛抛家什。杨华心里骂一声醋瓶子,就跟权嫂说了。权礼媳妇是有名的小辣椒,辣得出名,“咯咯”地笑着说,他们哥俩好得多个脑袋差个姓,还值为这样。    半个月后,权嫂家炕不好烧,正赶上权礼上街办事,权嫂就找李君扒炕。李君是全屯子有名的收拾炕的高手,谁家找他,他都麻溜儿儿到,干活认真热心。扒炕是个埋汰活,炕洞土、炕洞灰,都是黑的。李君免不了一身灰,脸也抹得一道黑一道白。权嫂找了香皂,舀了热水,让李君洗。李君没洗两下,权嫂说这儿怎么洗不干净呢?就把洗 发水搓在手上,给杨君按在头上揉。李君说:“嫂子,不用,我自己来。”“你自己洗不干净。”权嫂给李君脸上打肥皂,又按着李君的头给他洗脸。这时,杨华进屋了,她啊了一声,转自出去,摔得门咣当一下,留给屋里一串儿扑腾扑腾的脚步声。    杨华心里不愿意了,李君明白。李君饭也没吃,回家对杨华解释,“杨华一扭身,给他个脊梁骨。李君又转到前边儿,又说,“她看我脸上太黑,洗不掉,她就上手了,你还不知道她,风风火火的。”杨华也不吭声。李君又说个不绝,净挑过年话,杨华还是一声不吱。李君说,“这要让权嫂知道,还咋见人呢?你说说,你这醋样,我今后,还跟不跟哪个女人说话了?”    不一会儿,权礼和权嫂一起来请李君两口子去家里吃饭。李君指了一下杨华,说,“正生气。”权嫂扯了一把杨华,杨华就跟着一起去了。坐在圆桌上,权嫂挨着李君坐下,说,“李兄弟累得够呛,今天我陪李兄弟捏两盅。”李君格外加小心,还往杨华这边儿挪挪凳子,眼睛看着杨华,就像自个儿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一见李君这样。三个人都哈哈大笑…… 继而,李君也捧着肚子笑。    新通的炕,好烧,顺风,呼隆呼隆地做响,火苗子也窜起了老高,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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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7-2 17:09
啊,好像不该忘记

与云相逢是在秋天的一个上午,头顶是一方亮瓦青天。我正闲逛街,忽听有人叫我,叫得好急。一位中年妇女,略胖些,尽管青春已逝,但眉眼间还看得出往日的风采。

“看什么,不相识”

“云”我握住她的手。

于是,我们唠起了二十几年前的生活情景。云说,“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开会,我让你看我的笔记,你说我的字写得不好。”云说毕,望着我。

我摇摇头。

“真的不记得了”云再问。

“真的。”我如实地承认了。

“你忘了,我可认真了,我买了字帖,一撇一捺地描。哪怕是撸了一天大地,晚上回家也练,下了一年的功夫呢。一年后,我又让你看笔记,你随便地说,‘字写得不错啊’就放下了笔记。你忘了”

“我忘了,我实实在在是忘了。”

我在心里想。那时有许多女孩子常常在会议上碰见,互相看看笔记是常事,随便地说一句字的好坏也是常事。

那天,我和云唠了许多,大都是年轻时的事,惟有这件事在我记忆里刻下深深的痕迹。多少个夜晚,在妻身边的我都久久不能入睡,想到云那会儿大概是爱我了,真的是爱我了,……于是,大脑里便闪现出那许多事情来。

我那时在农村当大队干部,肚量非常大,一顿吃十个八个馒头。那会儿,会议吃饭都定量,三两馒头一碗粥,可怜,只能垫个底。云那时是别村的妇女干部,在女同志桌上,她总是先吃完,用手绢包一个馒头,放到我的碗前,问:“你们谁没吃饱谁吃”我们男桌上的同志就嘻嘻哈哈地笑了。我知道这馒头是给我的,我也就把它吞进肚里,其他什么也没想,或者也有过一丝邪念,云好……但立即被“斗”字斗个无影无踪了。这么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能信。可是,在那时候,农村人何等封建,男女同志说句话多难,而云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送过来一个馒头,当时的她需要拿出多大的勇气啊?我还多次想到,那会儿农村没有电灯,干了一天活的云坐在油灯下一撇一捺地描……真苦她了。然而,还是云临走时那句话抚平了我心上的皱痕,“多亏你那时的一句话了,我苦练了一年字,不然的话,我现在当老师板书都不行。”

一个人的一生有许多不能忘记的。一个人对一个人说的一句话,即使漫不经心,然而,在另一个人的心里却能激起浪花,对他、她、的一生或在一段时间里起到较大的作用,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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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7-8 11:11
追求美要有美的心地

生活在世上的每一个人都爱美,都在追求美的心境,创造美的生活。而每一个人对美的态度、心地又不尽相同,因而,采取的行为也不一样,结出的果当然也就酸甜不一   

那年,我和一个同志去齐齐哈尔市办事,正值洪水季节,我们被困在那里近半个月,好闹心啊一天,我们去龙沙公园,被那儿的树荫花草所沉醉,孩子之心复萌,烦恼和滋扰都尽抛脑后了。

我们走得很累,腰腿有点疼,就在这时,俩个花骨朵儿般美丽的小女孩磁石般吸引了我们。她们看着小溪里的一块绿萍,眼神里喷射出的是天真浪漫的爱,那么专注和纯真。

顺着她们的眼神去寻觅,哇两个大蝴蝶静静地落在浮萍上,翅膀上的图案红白相间,对称得十分和谐,天鹅绒一样润贴,仿佛天生地造的一般。她们的身子紧紧贴在绿色的浮萍上,一动不动,雕刻似的。或许是蝴蝶的美,或许是小女孩的美,我们也沉醉于这静静的美中,疲劳和倦意也瞬间走逝了。

时间凝固了。俩个小女孩就那么天真地看;两只蝴蝶就那么静静地粘在绿萍上;我们两个也如痴如呆地欣赏着这美丽的图案。

突然,小女孩中的一个,捏起小小的沙粒儿,向蝴蝶扔去,沙粒儿太小了,以至落入水中也无声息。两只蝴蝶或许是太沉迷于这静静的生活了,或许是以为那是微风吹落的露珠和雨滴呢,因而还是一动也不动。小女孩连扔几个沙粒儿,那蝴蝶也还是凝固一般。

我突然产生一种想法,小女孩打不准,我打得准,我帮她打,这一定会引来她们对我的好感。于是,我找到一块砖头儿,瞄准了抛过去,打个正着,水花四溅。

“哇”,两个小女孩中略小的突然哭出声,“姐姐,蝴蝶死了。”那个大一点儿的小女孩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神里是埋怨,是愤懑,是敌意,她哄着小妹妹说:“蝴蝶不会死,蝴蝶飞了。”然后,两个女孩嘀咕着走了。留下的是冷落和遗憾。

事与愿违,真的没想到我的好意,引来的是对方的恨怨。看来,爱是表现在行为上的,而这行为则必须表现在适合对方心理的需要上。

你想叩开对方心灵之窗吗?指使你行为的要有一个好的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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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7-10 18:46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7-10 18:4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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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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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嫦娥、吴刚身边飘下来,泼银洒玉。池塘边上纤细的垂柳的枝,亭亭摇曳的葱翠的水草,柔静的水面上的菱角秧,都笼罩在淡像乳汁、薄如轻纱的月色中。一片乌云从月亮身边滑过去。他忽然想到,月光是皎皎者,从不被污染,即使被云遮住,过后,她还是那样的皎洁,从没有一丝一缕的墨色。

风不吹,柳不摇,水不动,偶尔在对岸的柳枝间飞出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啼鸣着,寻找着它的伴侣。天上的月,水中的月,这一派景色,大自然无私地全赏给他了。

然而,宝生无心赏景。这个年轻的生产队长哟,当肩上压着几百口人的生活重担时,他挺起胸,悠悠地挑起来,对碰到的挠头的琐事,他都能快刀斩乱麻地处理好。可是,今天他倚着柳树,伸着两腿坐在那儿,像一棵霜打的草,无精打采。摸摸上衣口袋里的,它还在;掂掂手里的,也还在。重啊,它们的重量压得他喘不上气来,简直要把他压碎。

不知坐了多久,雾气打湿了他的衣服,他流下了对他来说是极其罕见的泪珠。

哭着哭着睡着了。

记不清在哪篇课文里学到的:希望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偏偏,那时玩肥皂泡的场面却记得那么清楚,像在昨天。

那是一所地主住的老式三合院,土改时分给了他们三家,年纪相仿的三个朋友:他和阮航、苓苓,一起从小长大。一次,苓苓在大碗底上研着肥皂,直到泛起了沫沫,他和阮航便在苓苓的“一,二,比赛开始”的口令中,用奶奶的大烟袋锅吹起了肥皂泡。

“航哥吹得大,飘得高。真好,真好”苓苓蹦着跳着,拍着小手,头上的粉绫子象一只大蝴蝶,一飞一飞的。

他该多不服气呀儿时的他就那么犟,那么好胜,不吹个大的不罢休。于是一串串肥皂泡,透透亮亮,金翅金鳞,五颜六色;充满了想象,充满了希望,充满了理想;飞啊,飞啊,越飞越高。前边的碎了,后边的又碎了……

嗨,想它干啥肥皂泡再美不是也得破灭吗可是,刚放下这个事,那个事又浮现在眼前:

今天凌晨,他和苓苓一起去开会。多好的机会,他想表白心事。谁知没等唠,就碰上了二队的妇女队长。傍晚散会时,他故意留下来,她也在等他。

从公社回家的路,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毛毛道。一大片苞米林,宽宽的,肥肥的叶儿织成了一个隐蔽而又神秘的世界。往上看,只露出一线墨蓝墨蓝的天,繁星悬在头顶上,月光淡淡地洒下来。踏着垄台,像攀登在一线天的山崖的石阶小磴上。

他们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本可以大大方方地,然而他却像个贼,偷偷地、贪婪地瞥了瞥那油黑闪亮的头发,白皙的脖子,圆圆的双肩,板正的背,纤纤的腰肢。他感到有一种麻酥酥的暖流涌上身心,他迷醉了。

忽然,苓苓的银铃般的笑声使他一惊,脸“腾”的红了。他以为那颗伶俐的心发现了他的眼神,猜透了他的越轨行为和“邪念”,他急忙低下头,收回溜缰的心。

“咯咯……”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宝生哥,我知道你在想啥。挺大的队长,别那么小气,只想自己的鼻子尖底下那点儿事。”

他更惊慌了。她真的知道自己想的啥?姑娘大了,经得多,见得广。想到这里心咚咚地跳,象在敲鼓,他抹了一下发热的脸。

“咯咯……”她无拘无束地笑着,“你认为航哥要上学了,青年这一摊没人管啦?”

他松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到了底。阮航考上北京大学外语系,作为朋友,他支持。阮航是有头脑,有发展的年轻人,应该插翅高飞,为了理想,为了事业。若是生产队里有阮航,青年那一摊子不用自己操心,他当然乐意。飞吧,男儿有志走四方。明天阮航要上学去了。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他伸手要掏那封信。

“咯咯……”她又甩过来一串笑声。

这笑声是他听惯了的。多脆、多甜有时开队委会,社员大会没有她的笑声便觉得寂寞、空虚得多呢。今天,他却不愿她笑,这弯曲的小路,幽静、深沉的“峡谷”,多少有些神秘奥妙的气氛是不该被破坏掉的。特别是怕那苞米林中,有看青员的眼睛、耳朵。过去,他和苓苓背着书包,肩并肩,手拉手上学;毕业后,他们在一起研究生产,畅谈理想、前途,探索社会、人生……他朗朗的笑声,她咯咯的笑声,没怕过,从没怕过。可不知为什么,今天却怕了。心像个小兔子蹦蹦地跳,脸一个劲儿呼呼地烧。是呀,还说啥,自己心里有鬼呀?

“咯咯……”她回过头来,那眼神纯洁得像乳白色的月光,“宝生哥,你老摸兜儿干啥?有糖?舍不得拿出来啊要么,是你的胃寒又犯了?天有点凉了呢。”

天真、纯洁的小妹妹呀,你怎么能猜透我这颗产生了“邪念”的心呢?此刻,如果我掏出这封信,你接到手,将会怎样呢?象电影、小说描写的那样,用拳头捶我,说我真坏,然后在前边跑啊、跑啊,我将你追上,你便一头扑在我的怀里。天哪,那该是多么浪漫?不,不要想得太美了。这封信你接到手里,首先是一愣,然后飞一样地跑掉,心里头千百倍的恨呢:哼,想得美,完全把我对你的尊敬,对一个哥哥的崇拜,曲解了,心里多脏,勾勾心。羞,羞,两个人可再咋见面?将来可咋工作呢?那样,这封信,便成了炸弹,将会毁掉甜脆的笑声,兄弟姐妹间的情谊。对,还是不掏出来的好,在心底里爱吧,在心底里甜吧,长久的这样下去。

他送她。当她走进家院时,一甩蓬蓬松松的头发,回眸一望,月光下,他觉得她黑丝绒似的长睫毛一忽闪,送来了一串使人陶醉的笑声。

他按按上衣兜。写了撕,撕了写,熬了几个夜晚,用心血写成的信,还睡在里边。懊悔、埋怨,哼,胆小鬼,你咋不能勇敢点儿?多方便呀苞米林中的小路,只要她接过信,脸红了,笑了,你便可以象电影上一样,亲她、吻她。哎,胆小鬼呀!她对自己有多关心,方才那眼神,咳,完全超过一般同志的情谊啦。对,她还记得去年战雨天搞秋收,自己犯胃寒的事哩,瞧,她多细心,多留神呢?

他站在她家的院外,默默地看着灯光下她吃饭的倩影。醉了,年轻的他醉了,沉醉在爱的小河里。他觉得自己化了,融进了淡淡的月光里。他坚信,此时苓苓从屋里走出来,他会掏出信来的……

“宝生哥,咋回来这么晚?”阮航从他家屋里迎出来。

“开完会,太阳就落山了。”“小航来好一阵了,急得猴挠心呢?”妈一边抹着饭桌一边说,随后端上一碗大米水饭,叭,叭,又忙磕两个咸鸭蛋。

嚼着饭,宝生看出阮航心里有事。一问,阮航就脸红地笑笑,他心里很纳闷:事还挺神秘呢,连我妈都背着。宝生同其他庄稼人一样,三扒拉两咽,一抹嘴,两个人便从屋里走出来。

月光柔柔地照着这一对从前的光腚娃娃,照着这一对即将分别的战友。宝生舍不得阮航啊?他当队长,有两个硬台柱。妇女半边天,有苓苓,民兵青年这一摊有阮航,一个左膀,一个右臂,都是二齿勾挠痒——硬手。明天阮航长膀了,要飞了。阮航心里有事,是惦记家吗?“阮航,放心吧你上学后,家里劳动力不足,不怕,我准备安排大叔包猪场……”

“这些,我都放心,只……”平时说话流利的阮航,今天忽然口吃起来,话也断捻了,“只……”话头忽然一转,十分诚挚地问:“宝生哥,咱哥俩好不好?”

怎么,忽然客气起来,咱们狗皮袜子没反正,多个脑袋差个姓,一对好弟兄,怎么还弄这个景?

阮航没等宝生回答,又接着说:“有件大事,想跟你核计,可不能跟外人说。”阮航似乎下了个决心,话比方才痛快了些,但还是有点儿吞吞吐吐。

宝生一拍胸脯,“知识分子,别拐弯抹角地转胡同,有事就直说呗,咱俩还有隔心的事吗?”

阮航忽然又沉默了。

“怎么,你信不着我?”

“信,咋能不信,不信咋能找你。”

说着阮航把写给苓苓的求爱信交给了他。就是几张薄薄的信纸,份量不足两,却像山一样的重,如同爆炸了一颗巨型炸弹,轰得他头昏目眩,顿觉心里留下的笑声没有了,天上的月光也没有了。

幸亏当时月亮钻进云层里,月光朦朦胧胧的;也幸亏阮航自己过分激动,没看他。他的手,他的脸火燎一般,他的手颤抖着,信险些掉在地上。

“宝生哥,你不舒服?”

“不,连贪几个黑,头有些晕。噢,明早五点胶轮车送你上站,回来顺便拉化肥。对了,你家大叔包猪场的事……”

他克制着自己。

“宝生哥,这信几天前就写好了,想直接递给她,又怕她刀子一般的嘴,想上学后邮给她,又怕她理解差了:‘你上大学,有资本啦。’想来想去,几宿也没睡好觉,末了归终,还得让你牵牵红线。”阮航忽然有神了,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彩,话也像开闸的小河,接上了流,“宝生哥,她中我的情,对我的意。真的,几年了,我从心底里爱她……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的笑声,真的,真的,你不信?”……

他不知阮航多咱走的,都说些啥,反正,他爱苓苓也是那样的切,那样的深。年轻的生产队长啊,心里像转心湖的水,拧着劲,涨着潮

又是一封信,这封信是同志的信任。他记不清了,是哪首诗里写的:爱情象眼睛,揉不进半点儿沙子。爱情是自私的。他心乱如麻……

一片云,掩住了月亮,池塘上柔和的光不见了。他想,爱情也像这皎洁的月光吧,不容掺进半点儿黑。

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还是一片柔光水色……

是啊,爱情是自私的,是纯洁的,是高尚的。如果是钱,嗨,那还说啥,自己不是已经给了阮航一百元了吗?阮航家里有点儿拮据,自己还暗暗表示,每年再资助阮航点儿;如果是名儿,嗨,可别瞎想了,过去多少次上县里开会,开模范大会,典型发言,他都让阮航去了;省报记者来摄影,他把自己的左右手推到前边去,要知道,这些都可以让,唯独这个……他放下阮航的信,摸摸贴在自己心口的信。这封信,仅一个开头,就写了七八张纸。“尊敬的苓苓”,不好,撕了;“可爱的苓妹”,不好,销毁;“苓苓”,称呼太直了;“我心上的人”哎,多羞,太有点那个了……写来写去,最后还是写了“苓苓”,可是又嫌这两个字写得不美;用楷体写,显得板结些;用草体写,显得不诚心。撕了写,写了撕,浪费多少笔墨,熬尽多少心血,绞尽多少脑汁,天上星星知道,月亮知道。可是呢,下那么大决心写的,到交信时,却一错再错,“过了这村,没有这店”啦、嗨、阮航啊,你怎么从半道杀了出来,在外国小说里该是自己的情敌了,是决斗的敌手。

对,爱情是自私的,比不得别的。假如,阮航的信递给了苓苓,苓苓心底里爱的火种被点燃了,当然阮航是欢喜的,幸福的,而我呢?一丝念头浮上来:把阮航的信撕了,往池塘里一撒,一切都完解了,天知道,地知道,鱼知道,水知道,可没有人会知道,对了,一扔了事,销声匿迹。明天,阮航起大早走了,远隔千里。“天涯何处无芳草”,在学校里阮航也将会得到幸福和欢乐。他的一双手捏紧了阮航的信。

“宝生哥,咱俩好不好?”像电影的画外音,阮航的话响在了耳边,“信,咋能不信,不信咋能找你。”

阮航啊,你把我当成了亲哥哥,当成了真正的人,可我……

他把自己押上了心灵的法庭。

他甩了一把泪珠,忽然笑了。这笑是嘲讽,笑他自己的可耻,笑他自己的卑鄙。在笑声中,他甩掉了一个包袱,一座山。他笑着笑着笑醒了。

他仿佛记起了奶奶讲的故事,在大森林迷了路,千回百转,突然看到了月亮,看到了北斗,心里豁亮了。他知道,经过长途跋涉后,他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找到了皎洁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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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7-16 09:06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7-16 09:0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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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黄莲的爱情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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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过来人,二婶来做什么,张黄莲心里明镜似的。

二十五年前,花枝儿似的小媳妇儿刚生了女儿,就像蒸发了一样消失了。

他明知道媳妇儿跟人家跑了,可她却对村邻说,孩子妈打工去了。心想,不能让大家知道,有一天在外疯够了,她回来咋活?  

可等到女儿结了婚,也没见她个影儿。

春天到了,一朵埋在他心里的花要开了。

这不,阳光刚爬进屋里一米,他知道二婶快来了。张黄莲的心又不老实了。她来了,我一定跟她说,我喜欢你,她要是脸一红,我就拉住她的手抱住她。他不愿意说吻,那是年轻人的事。想到亲,他就有点儿晕乎乎了。可又一想,那二婶要是一甩手,脸像门帘子呱嗒一撂,哎呀,我这儿老脸往哪搁啊?哪还不如就这样了,这样混混着也挺好。

走在路上的二婶,也想着和张哥亲热。张哥要是有表示,我就扑到她怀里。想到抱在一起,心就跳,毕竟丈夫死十几年了,再没摸过男人。可细一想,张哥是那不老实的人吗,你不摸他的手,他永远也不会摸你的手。要不,我先……哎呀妈呀,你死了老头儿就没出息了?真不害臊!她在心里指点着自己的脑门儿。

你来了,她二婶。

嗯,张哥。

两个一见面,把挤到嗓子眼儿的话又都咽到肚里。

王二婶连看一眼张哥的胆儿都没了。

张黄莲想摸手的心也飞到地球外去了。

王二婶去用抹布擦锅台,把灶台上的水泥都擦起了皮儿。张黄莲拖地,拖把的头儿掉了还一触一触地拖。两个的心根本不在活上。

有人走进院子。两个还很紧张,想找个地缝儿藏起来,好像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丢人事。来人是黄老大,屯里最能张罗事的人,一眼就看透两个人的心事。啊呀呀,屯里人以为你两都那个了。我说你们两个傻不傻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儿么扭扭捏捏的。

你们越这样越不好。黄老大把两个拉到一起,手拉上手。他扭头就走,把门摔得山响。

有人捅破了这层薄薄的窗户纸儿,两个窝在心里的蜜水就涌撞着泛滥了。

当天夜里,东头的邻居来了,说张黄莲,你老婆回来了。任来人说干了唾沫,他就是一句话,我老婆早没了!第二天舅舅来说,他也不给一点儿面子。第三天,舅妈来了,对他说,你老婆儿得绝症病了,让人家一脚踹了,没法活了,想到你心眼好。

张黄莲二话没说,把枝残叶败的老伴背回了家。

坐在自家的炕上, 老伴枯黄的脸上尽是笑。

张黄莲把屯中几个有威望的老人请到家,说打工的老伴回来了。还炒了几个菜,喝了酒.放了一挂贺喜的响鞭。

第二天,他请大夫到家给老伴治病,想方设法让她吃得饱睡得香。过几天,把旧自行车改成了一台手推车,推着她到田里去,到树林里去,到市场上去。让老伴多吸一些新鲜空气,多和熟人来往,多往宽绰想。

屯子里人说他,这儿辈子伺候完闺女又伺候病老婆,好人一个。也有的人撇嘴,那辈子儿没见过女人,都破瓜烂枣了,还稀罕宝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老伴的病一天天重了.一个癌症晚期的人又多活了五年!医生说,这是奇迹!临死,她说,这一辈子知足。

张黄莲对人说,她病了,能想到我,想到有这个家,我就要让她活得好。

王二婶来,他也呆呆的。夏日里,一整天就是在地里转。冬天里,就在雪地里踩圈儿。

那些个雪圈儿,大的套小的,小的套大的,环环相扣,谁也说不透他这是想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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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7-25 07:04
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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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委大院在北三东路,坐北朝南,是清末留下的,在东北来说,就算比较早的古物了。在滨北县人的眼光里,可以跟上京府的古井比美,可以跟宁古塔比美,可以跟金兀术的四方台比美。院很大,被一色的小青砖墙围着,就是跷着脚看也看不到院里,神神秘秘的,让人想到它是权势的威严。拴八岁的时候,他父亲那个在屯中有点见识的人,领着他远远地站在门口,看门前有拿枪站岗的,外人进去盘查得很,进出要拿证。出出入入的人可真多。拴看到进进出出的人一点也不笑,一色儿都 很严肃,一色儿穿着深兰色的中山装。拴问父亲,他们怎 么都 没有笑的模样谁得罪他们了。父亲告诉他别乱说,看着,这些人都 是有身份的,手上都 握有大权,端铁饭碗的。端铁饭碗就不会笑,拴一直被这问题困扰了多少年。拴那会长得四方大脸,大耳垂,大眼生生,说话也溜儿。老人们说他三岁带着吃老相,长大了一准错不了,是当官的相。再加上他聪明,嘴甜,人见人爱,谁见都原夸。小孩不经夸,越夸越出息,小孩就记住了,他也说常 想让人家尊敬,常 把自已想像成那样,他也就奔这条路努力了。拴十二那年,父亲又一次带他来,父亲走到站大岗的跟前,点头哈腰地说要到院里去,有事。拴看站岗的,穿一身草绿色儿军装,胳膊上扎一道红箍,板着脸,耷拉着大眼皮,一门地摇头。拴看父亲从腰里掏出大绿树烟,父亲从来舍不得自已抽,常揣在兜里,揉搓得盒都有些抽抽巴巴了,父亲从里边抽出一枝儿,递上去,给站岗的叼在嘴上,划着火,父亲的手颤抖着。大眼皮儿轻轻地欠开一点缝儿,歪着头问,你,你,你要,要,干,干 ,干 啥?拴心想,一个咯巴啊,还这么牛啊 不待爹说,这大院里的人都有权力。爹说我这个院里有个同学,是农林办的。大眼皮比原来睁得大了不少,问,谁啊?父亲又点点头说叫崔,崔,大眼皮又合上了一点,问崔,崔什么啊?父亲又笑了笑,说大号记不住了,只记得同学时大家都 叫他崔破天。什么?大眼皮突然睁大了眼睛,你,你说得是崔县长啊,咋不早说哪,他对我好。这扯不扯?进去进去。父亲谢了谢,大眼皮说,谢什么啊,都 自家人。拴怎么也想不明白,大眼皮怎 么一唱着说就不咯巴了,真怪。拴往院里走的时候,拌了一个跟头儿,他回头看看,唉啊,哪么高的门槛 “因而在以后的日子里,门槛高的记忆很深很深,就是哪一个跟头摔的。在拴的记忆里,院里全是小青砖瓦房,地上铺着四四方方的石头,因年代久远,加之院内古树遮天蔽日,石头上长满了青苔,绿绿的,好玩。院愈发得古了愈发的神秘了。院的南侧是花园,长一些丁香树,老榆树,西侧挨墙边儿有一棵古老的柳树,郁郁葱葱,华盖一般,干上尽是斑斑驳驳的老皮,像一位站了多年的老者,还是那么尽心尽力,尽职尽责。院中心有假山,略高一些,掩在绿荫里。特别引人注目要算大门房了,到今天也是保存得最好得了。大门房是一色小青砖砌成的,上面全是一色儿照的小青瓦,两侧都 是斗跷飞檐,上边雕着麒麟,狮子,四不象等吉祥兽,雕的精细,入神,栩 栩如生。大门上也像天安门一样扣着铜铆钉,铆钉个个都有小碗那么大,金黄铮亮,拴喜爱得不得了,就是在往外走的忙乱中还是用手摸了一下,溜光,真好。拴出门前还是小心地看了一眼门槛,把小腿高高地抬起,心想可不能再拌倒了。往回走的路上,拴问爹好多好多不懂的事,特别 是对留那么高门槛有意见,一门说留那么高门槛干啥,走路都 不方便,不知要拌倒多少人啊。多少年以后,父亲临去世时告诉他,他领他去看大院就是让他奔这个院啊。走进这个大院,就吃皇粮了,就能享一辈子荣华富贵,吃不愁穿不愁。父亲说他的心没有白费,全村子人都 夸他有正事,培养了一个好儿子。父亲说儿子为他长脸了,他死也能闭上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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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7-28 18:33
  父亲的形象

岁月的磨刀石能磨平一切痕迹,但永远也磨不平父亲在我心中的形象。

父亲是典型的东北老农民,旧社会扛过大活,新社会在生产队里打过头。一双粗糙的大手掌里总是茧花常开。晚年的他瘦得筋骨分明,总是咳嗽,那是多年辛苦伤力落下的。但父亲像东北农村老人一样,一直没有撂下手里的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时至今日,我看到黑土地上劳作的老人,便会想到父亲,想到他出过的力气。

记忆深处唤来的印象要数每天夜半最清晰了:父亲哼哼着醒来,然后是一阵咳嗽。母亲替他捶背,数落他不会悠着劲干活。十几岁的我已有些懂事,睁开圆圆的眼睛儿,又闭上了,一阵阵难受袭来,恨自己长得迟。

想来,生产队是照顾父亲吧,常让他一个人去干零活。如“大帮哄”无法排的“抹斜儿”、“夹瓣儿垄”。时间是父亲一个人的,活也是父亲一个人的,父亲什么时候想抽一支烟就抽一支,什么时候想坐一会就可以坐一会儿。按说父亲该轻快多了,但每天夜半,他仍哼哼着醒来。一次,我从队长跟别人唠嗑里才知道,他说派别人干零活,说不定磨蹭个三天五天的,而派姚五老头,一点也不误。原来,父亲一个人干活也总不闲手。我们劝他,他说,人家信着咱了,咱能混?

我参加生产了,并开始在大队里有点权力了,我悄悄地运用我的影响帮助父亲少挨点累。我跟队长说,安排老爷子去积积肥吧。队长按排父亲去老头组积肥。现在想起来,跟着一头瘦得不能再瘦的老牛拉着一台破胶皮轱辘车,其实就是将就这些本该撂下活却撂不下的老人们,给他们退到“二线”的机会,或说白了,是“大锅饭”将就给“二线”人员混一碗饭吃。

可是,父亲去积肥后,半夜时还是累得哼哼着醒来……这可真奇怪了?

我搞了一次“侦察”,远远地看父亲干活。只见他往车上装土粪时,一锨接一锨地往车上扔,还像以前一样。晚上,我告诉他,“爹,到岁数的人,活不能那么干。”他笑一笑说:“我也没怎么干,就是年岁大了,不中用了。”我说:“你没见王二叔,扔几锨拄一会儿,说两句话,笑几声,多缓劲。你就不会藏藏尖儿?”如此多次。父亲说:“开始也想着听你劝,缓缓劲,但干着干着就忘了,唉,干死手了。”

   父亲实实在在地干了一生,习惯了,经我这儿劝说,也曾有过一点藏尖儿的念头,但终藏不成。而我们闲散惯了,虚虚假假惯了,也就看不惯实实在在地干了,以至把父辈的实干看成了可悲。

父亲去世时,我和队长唠到这件事,队长说:“这可不是谁劝得了的,你爹到哪儿都那样!”最后,队长又强调地说了一句:“这老头,让人信得着!”

队长有意无意的一句话,让我警醒:父亲在屯子里有信用,在亲属间有威望,是靠他的实干得来的。

队长又说:“你这个人呢,孝心,想办法让你爹藏尖儿,可你做起事来什么时候藏过?”

我想,我能实实在在地做事做人,原来父亲的影子早就在我心中潜移默化地打上了深深地烙印。这烙印是久远的,是岁月的流逝所不能消融的,是任何影响都无法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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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8-4 09:11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8-4 09:1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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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的复仇(中篇连载)

0 e- Q6 v; H! `* X0 z! L                                                      一 龟地与传说  ……爷爷的胆,有拳头大小,抛在雪白的托盘里,跳了跳,血淋淋地耀眼……  听到这儿,我应该承认,我不是悲哀,是悲壮;不是痛苦,是喜悦。空空的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座高山,静静的心海立刻掀起一股大澜。  我不否认,我曾眼热过他人的故土,有高山也有洼地;我曾眼热过他人的家史,有大浪也有平静。而我却呱呱坠地于平平的东北大平原,我家族的历史也平平的,连一朵小小的浪花也没有。老实说,由于忌妒,我曾诅咒过我平平的家族,也诅咒过生我养我的故土——它们都未能使我的笔有惊世之事可述。而现在我可以自豪地说有了!  我的出生地——小镇隋化,其貌不扬。东西南北一条街,一座破烧锅、一个大车店、几百家住户也是散散落落的。它实在平平。但老辈子人都说它好,叫它“龟地”。  龟好?好个屁吧!唉呀呀,叫俗了它就是王八。我真不好意思把这话说在青天白日之下。我从小便见有人卖那玩艺儿。拴一根细细的绳,在地上徐徐地爬。圆圆的小脊梁盖儿,黑中透着微绿,小小的脑袋,一对绿豆似的圆眼珠儿。有哪个孩子顽皮地一踩硬壳的盖,脖儿竟象弹簧一样“倏”地伸缩,实在叫人可笑。长大一些,听猪倌马倌一起吹,成套成套的吹乎有那么几句,几十年竟也不忘。  身上背个小锅盖,  一伸一缩小脑袋……  我稍大一点才明白,谁被说成绿脑袋,谁的老婆就不正派。屯中以“王八”相戏,多数都是假的,真的便不能直呼了。也有不注意的,说走了嘴,闹急了眼,动了拳脚。  人们对龟如此成见,为何还把家乡小镇建在“龟地”上呢?龟地,龟地就是吉祥地啊!老辈人谈起当年建镇更是绘声绘色。  想当初老祖宗来这儿跑马占荒、圈地为屯时,来一个南蛮。身高膀阔,头大如斗,手握拂尘,登高四望,连喊:“宝地啊宝地!”人们问他,他便讲出一番道理:“此处地势北高南低,三里之圆,有‘乾、坎、坤、兑……’八卦之像,其向北之高岗,乃龟首伸入北河饮水,此乃风润水通之龟地,吉也、善也!后世逢凶化吉,子孙繁衍,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出一代英豪,有大造化也!”我听这段传说,多次登高观望,很为风水先生这一生动的刻画而感慨。  下边,我讲一段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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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8-6 11:50
二 深院出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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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年前。这是一个月黑头的夜晚,万籁俱静。天冷,狗都不叫。一切一切都沉浸在甜甜的酣声中。小镇中心,有一个四合大院。梆!梆!传出一声两声懒洋洋的梆子声。朱红大门两侧,有岗哨来回走动,刺刀光寒,院中四角蹲着四个岗楼,黑夜里野兽一样的狰狞。眨眼的功夫,一条黑影贴着岗楼翻墙而过,脚下无声,利落地站稳。  当年进这个大院可不容易,肚里没有二斤肠油,怀里没有哗哗响的亮洋,屁股后没插小“猪膀蹄”,手里没有白纸金字盖着钢印的小本本,进这院儿,没门!  那黑影借着墙根黑色的掩护,灵敏地潜行。据说他碰上了提灯荷枪的护宅汉子,但都让他躲过了。他闪进青砖瓦房的院落,脚步更轻,到了一平房下,手轻轻一动,那铜将军便开了。他钻入屋内,门慢慢关上。  此时,四合院的主人正搂着小妾打着呼噜儿。他姓唐,排行老九,人称唐九。唐九是这个县的父母官,那会儿,偌大个县只他一个父母官,当然一切他说了算。他一句话可以杀人,一句话也可以救人。  平常无事,唐九有一爱好,喜打打拳,摔摔跤。他最喜欢的莫过于那条花豹了。花豹是一条狗,长得高高大大、肥头大耳、灵牙利齿,远远望去似半大牛犊子,一身白地,掺杂着一些黑点、黄点、褐色点。它是东北狗与东洋狗杂交而成,不乏蛮劲,而且又很聪明。唐九喜欢训练它,花豹也通悉人性,唐九脱掉鞋扔出去,它便颠颠地跑去叼回来,跪在地上,看着主人穿上。  唐九常和花豹摔跤。车轴一般的汉子和牛犊子一样的狗在地上滚来滚去。花豹不客气,常把主人摔倒,又把主人拱起,跪在一旁,略有歉疚之意。花豹轻易不叫,一吡牙便要咬人了,咬倒人,再掐嗓葫芦,其凶无比。一年,有个唐九的顶头上司想买花豹,出以千洋,其中还含有半人半情之意。唐九思之再三不语。  那黑影进屋便遇上了花豹。花豹每天都被主人关在这藏有各种珍贵物品的屋里。它双爪搭住那人的脊背,那黑影也真灵敏,即使在这突然袭击的情况下,不知背后扑来何物,但终未回头,他若回头也就坏了,花豹的血盆大口必掐嗓葫芦无疑。花豹见那人没有回头,便一下子将他扯倒,好一番厮打。唐九一觉醒来,金鸡三唱,天光大亮。他每天第一件事就是去仓房,打开仓门,放出花豹。  仓房重地,唐九信不着仆人,他信的是花豹,花豹是不受金钱宝物所诱惑的。每天放出花豹,唐九便和它厮打一番,弄得个热汗腾腾方才作罢。唐九走近仓房,发现铜锁扔在一旁,他大吃一惊,慌忙打开门,于是那壮烈的场面便展现在他眼前。花豹长脱脱地倒在地上,一身是血,用脚一踢,头脚都跟着动,已经硬了。和花豹并排也长脱脱地躺着一个人,身上衣服全撕破了,血葫芦一样,双手还死死地掐着花豹的脖子。  现在我该告诉大家,进四合大院的黑影不是别人,那是我的爷爷。不过,我爷爷没有死,他非但没死后来还和唐九好成了一个人。  爷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头晌。爷爷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恶恶地缠了他两天两宿。他和那恶物厮打,不知那物是鬼是仙是怪,一切都来得突然,他没有丁点儿准备。好渴啊!他想喝水,那物紧追不舍。他就这么挣扎着……爷爷睁开眼,太阳朗朗地爬上窗棂。爷爷翻身欲起,一阵剧烈地疼痛,又不得不躺下。  “飞贼醒了!飞贼醒了!”有人惊讶地喊。  爷爷又闭上了眼睛。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问:“他醒了?”  声音洪亮。  “他睁眼了,九爷。”  “九爷?唐九?”爷爷想。  “喂,九爷来了,你睁开眼。”有人拉爷爷,爷爷不语。  “九爷,飞贼耍死狗。”  “你他妈的装死狗!”爷爷睁开眼回了一句,想挣扎起来揍那人一拳,才知道手和脚都不好使。  “好个贼大胆,你敢骂我!”爷爷的脸上重重地挨了一拳,“飞贼,要不叫九爷你命早没了!”  “九爷?九孙子吧!”爷爷骂了一句。  “你骂我行啊,你敢骂九爷?”  “崩了他,九爷。”  爷爷见那人抽出了手枪,咔吧,顶上了子儿。  “崩吧,杂种!”  “慢!”唐九推开那个持枪的,哈下腰凑到爷爷眼前,“硬汉子,我倒要听听你为何要偷我?”  “不偷你,偷谁?”  “嘴硬,往死里揍!”爷爷又挨了一拳。  “去!”那人被唐九赶走。  人世间有些事是那么奇怪。假如我的爷爷一觉醒来,口口声声喊疼,趴在地下磕头求饶,唐九一句话早推出去砍了;假如我的爷爷碰上的不是唐九这样的人,碰上另一位,他那硬性子早激怒了对方,也把他推出去砍了。然而,爷爷身边站着的是唐九啊!  唐九听了爷爷这句话,哈哈大笑,连说,言之有理!哈哈!他被爷爷生死不惧的态度感奋了,倒生出一种逆反心理。他十分关切我爷爷的伤势,并嘱以好酒好肉相待。大年前,还派人给我曾祖父、曾祖母送去了精米、洋面、猪肉、粉条。  爷爷因祸得福。他竟变成了唐九的贴身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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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8-8 11:38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8-8 11:4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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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K6 [: V, O9 }2 f4 r 三 射猪报主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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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H! C5 F4 l1 ~  三年以后的一个冬天。爷爷和唐九爷出城,先是并辔而行,以后便跑起来。爷爷骑一匹枣红马,唐九骑一匹菊花青,一红一青在洁白的雪野里奔驰,一路雪尘银雾,给莽莽的雪野增添了几分生气。  摆脱了官场束缚的唐九,松绑一般地痛快。爷爷端坐马上,有说不尽的满足。  爷爷想到唐九够交,免不了常常发狠,要以秦琼为朋友卖掉黄膘马,两胁插刀不嫌疼来报恩于唐九。  此刻,菊花青收腹飞奔,枣红马咴咴嘶鸣。真可谓:“前腿蹬后腿空,翻蹄亮掌露出板钉,撅着尾巴扎撒鬃”一幅绝美的雪地奔马图。  一片莽莽苍苍的树林近在眼前。  爷爷和唐九来到林边,拴好马,装好弹药,把鞋子和绑腿收拾个利利索索,便钻进了树林。  林中好静,听得见雪压枝杈的折断声。偶尔有一只两只松鼠被这突来的不速之客吓得跳跳地跑,有三、五只松鸡被惊得嘎嘎地飞。  爷爷奔着打一只黑熊,取一鲜熊胆给我的曾祖母治眼病,曾祖母眼罩不好,这几年成了爷爷的心病。唐九则盼望打一只鹿,弄一根鲜鹿鞭,他与新纳的小妾儿正如胶似漆,如糖似蜜。据小妾儿对他说,那鹿鞭极管用,说她在窑娼时,天天门前接客,常碰见卖鹿鞭的。卖鹿鞭的往往右手持鹿鞭,往左手掌上磕打,一边磕打一边喊:“鹿鞭!鲜鹿鞭!”窑子娘们深知此物利害,便骂那卖药的。卖药人也不急,笑笑说:“金枪不倒!金枪不倒!”窑子娘们一哄声地骂他犊子,没好心眼子不得好死。卖药的却继续磕打着鹿鞭,冲她们眯着眼笑……唐九想着小妾儿的话,梦幻一般地盼着自己能亲手击毙一鹿,得那宝物。  唐九盼鹿,眼前便出现了两只鹿。  空地上是一片洁白的雪,两只梅花鹿友好地在树间空地上蹦跳,互相厮摩沉浸在相引相吸的爱河里。  唐九端杆枪,屏住呼吸,单眼调线,瞄准那只长雄器的鹿。  乒!沉寂的大森林发出一声震耳的颤音。  一只鹿栽倒,瞬间跃起,另一只鹿惊恐万状,跃起潜逃。雄鹿的血溅在地上,梅花般的红。  唐九哪里肯舍,和爷爷死命追赶。那只鹿在树空中时隐时现,一瘸一拐地跑。然而,树密,无法开枪,只好穷追。正当他们全神贯注时,一声怪叫,唐九身后蹿出一物,直扑唐九。  一头孤猪好大。它在一棵大树底下,拱出一个地穴,又捞来一些乱树枝杈,枝杈已被大雪封严,枝杈四边凝结着霜花。这是事后爷爷和唐九细看的。凡是山里人都知道孤猪难对付。  爷爷比唐九瘦,但他灵敏。爷爷追梅花鹿比唐九还用心,那是奴才向主子报恩的愿望驱使的。爷爷跑在唐九的前面,这样爷爷报恩的机会多一些。爷爷惊动了孤猪。  孤猪从酣睡中被惊醒,吸吸鼻子,有股人腥味,它便从地穴里拱出,恰巧,唐九嘻嘻哈哈地跑来,野猪便从后边扑去。  唐九回头,孤猪离它只两步远。那野猪两颗獠牙支在唇外,唐九几乎要吓昏了。他因常与花豹对打,练就了一些拳脚功夫,反应快,抬手一枪,这猪真它妈的神了,明明一枪打在它的脊背上,枪子却嘤地飞了。  枪声使孤猪愣了一下,反扑更凶。  大凡野猪年头多了,靠脊的肥肉变成坚实的韧带,又软又硬。老猎手说,山里的孤猪敢和老虎打仗,虎爪最狠,照猪脊搭一爪,就象给猪挠个痒痒,枪子不能钻入也就合情入理。  唐九来不及换子弹,连爬带滚,钻树空并不是孤猪的对手。大概唐九这会儿连“一闪念”也没有了,那小妾儿的鹿鞭也早飞于天外,心里只想逃命了。  此刻爷爷追鹿正心切。枪声响后,他猛回转头,见那野猪正一口一口地叼唐九。爷爷知道孤猪性暴凶狠,爷爷想开枪,又怕伤着唐九。唐九一滚一滚的,其势垂危。为了恩人,爷爷豁出了自己,三步两步蹿回,抬手一枪,那子弹也自然飞了。爷爷趁猪一愣的功夫,咔巴推上子弹,面对面直奔孤猪。  那孤猪到口的人肉没嚼着,很不满,直奔爷爷扑来。  爷爷面对孤猪,马步叉开,双手端枪,好威风哩!  爷爷不敢轻易开枪了,以枪作刀,对准猪眼睛捅了一下,孤猪疼得一闪,又拼命扑来,爷爷一转身躲到树后。  这会儿唐九已不象先前那样狼狈,对着猪头开了一枪,孤猪栽楞一下,张开大嘴,嚎叫着扑来,其声 人。机灵的爷爷顺势端平了枪。孤猪一口叼住乌黑瓦蓝的枪口。爷爷一扣扳机,孤猪挣扎了几番,偌大的身躯便失去支撑倒下了。  我爷爷因此出了名。大胆儿英雄,便被有声有色地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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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8-10 09:04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8-10 09:0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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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女贼的故事

6 u1 p3 e# k6 \; I- X' T  我的家族胆大是遗传的。说不上是哪一代了,反正我曾祖告诉过我的祖父,祖父又讲给我爹,我爹又说给我,一辈传一辈,这故事传到我这儿,我左问右问,便追溯到我曾姑母的头上了。  我模模糊糊地感到从我曾姑母往上两三辈,我家盛产公子,而没有千金。我的高祖、高祖母对曾姑母视若掌上明珠。曾姑母要学武,就急忙找人教她;曾姑母要骑马,就急忙让她去骑。高祖母娇她惯她宠她,她说东谁也不敢说西;她说鸭子,别人就得说扁扁嘴。不然的话,她作起来谁也受不了。  曾姑母一晃就长高了。十八岁,出脱得花容月貌,水水凌凌,高挑的个,风摆杨柳的腰,脑后飘着一条乌油油拖到脚跟的大辫子,粉团似的脸蛋儿,两汪泉水般的眼睛。一天天妈呀爹呀三叔呀二婶呀叫个杠甜。谁都喜欢她,谁都不敢惹她。也许是我们家的“遗传”的原因,她也要去偷。  高祖、高祖母死活不让,哪能让一个姑娘去偷!曾姑母就哇哇地哭,哭个死去活来。高祖、高祖母禁不住她哭,高祖咬咬牙,就带她走了。  曾姑母头脚走,高祖母就昏过去了。她醒来时,心那个难受啊!她埋怨女儿心狠,埋怨她临走连回下头都没有。曾祖母心惊肉跳,总觉着有不祥之兆,一闭上眼睛,便见女儿被人五花大绑。  约摸半夜时分,有人敲门。高祖母乐颠颠地去开门,高祖从门外进来。高祖母不见女儿,便问高祖,女儿呢?高祖阴沉着脸,没吭声。高祖母又问了一句,高祖还没吭声。  高祖盘腿坐在炕上,八仙桌上放着个小油灯碗,灯花直爆。高祖吃一个花生喝一口烧酒,一喝,就是一小海碗。  夜很静,只听得见高祖嘎吧嘎吧嚼花生豆,吱儿吱儿地喝烧酒的声音。任高祖母说干了唾沫,他只是默默地喝。  我们家族那时男尊女卑最为明显,男人不吭声,女人是不许问的。曾姑母是高祖母的心头肉,为母的能不问吗?她豁出挨打挨骂了。  “她爹,咱女儿呢?”高祖母说着掩面欲哭。  灯花又爆了几爆。高祖摔碎了手中的小海碗,说:“孩儿她娘,闺女天亮不回来,就算俺家没她了!”  “什么?你还我女儿!”高祖母发疯似地喊。  高祖睁着微醉的眼睛,说:“她要是该吃这碗饭,她就能回来。”  “你还我女儿,你去找!你给我去找!”,高祖母撒泼似地抓挠高祖父。  高祖睁着醉醺醺的眼睛,失望地说:“不赶趟了,不赶趟了。”  高祖母一瞬间明白了,明白也晚了。当年她乘一辆小轿来我家时,不久便听到了这码事。下辈子能不能偷,敢不敢偷,长辈对下辈都采取一种最险恶的考验手段。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高祖会对心爱的女儿这么办。那手段太残酷了,等于剜高祖母的心头肉啊!说也怪,高祖第一次这么让高祖母作他。高祖母也是第一次敢这么作高祖父。  曾姑母作梦也没有想到高祖父那么狠心。那天,她穿上外青里白的夜行衣,把乌油的大辫子盘在头上,兴高采烈地跟上高祖,去开眼界,去闯世面。  聪明、好胜、争强、任性的曾姑母的心开朗了许多。夜是漆黑的,曾姑母的眼前却是一片灿烂。她想开口跟高祖说两句话,可是高祖走得极快,五十几岁的人步子仍那么矫健、敏捷,曾姑母跟着有些吃力。临来时,高祖嘱之再三,路上不准说话,隔墙有耳。大凡常偷之人总以暗号,黑话相通。  走入一座繁华的小镇,曾姑母的眼睛不够使了,好奇、梦幻分散着她的心神。她不知道高祖带她到哪儿去。有一会儿,她被扔下了,她看不清高祖的影儿了,她这才快跑几步,见高祖还是匆匆地走。曾姑母再也不敢分神,急步跟上,再往里走,是小巷小胡同。  父女二人来到一道高墙外,高祖从腰中取出一条链子,上边有一把爪钩,撒手甩出,不偏不倚正好勾住墙头。曾姑母见高祖爬上高墙,心别别地跳,一阵紧张袭来。她怀疑里边墙根下站着手持钢刀的人,怕高祖一下墙头脑袋被辘辘地砍下。好一会儿,链子抖一抖,曾姑母知道是让她上去。  曾姑母一上高墙,呀!好大个院。院子里有人走来走去,长辫子一甩一甩的,有的手提着斗大的红灯笼,灯火一跳一跳的,还有的手里攥着家巴什,雪亮雪亮。她心悬悬。  高祖轻轻点她的肩一下,她跟着高祖顺墙爬行。到一背静处,下得墙来。高祖向四处瞅瞅,发现附近无人,借房檐下阴影的遮掩,慢慢地往前走。三折五绕,到一高房下,高祖打开黄铜大锁,带曾姑母走进去。  曾姑母在高祖打火镰的一刹那,心醉眼花了。唉呀,这么多宝啊!五颜六色,色彩缤纷,光彩夺目。曾姑母一时不知拿什么好,拣了这样,又挑那样,高祖一样不拿,只催女儿快拿快走。然而,曾姑母只顾拣宝,听而不闻。  也许高祖见她太贪婪了,也许我家族的血统原因吧,眨眼间,高祖的心变了。他走出大门,略停片刻,就“咔”地上了那把黄铜大锁。  那会儿,曾姑母的精神太集中了,拿起一个小金佛,又奔那堆红玛瑙,揣起翡翠镯,又看见色泽斑斓的宝珠……她忙乱一阵,发现高祖不在了,她以为父亲在哪个旮旯里逗她,就轻轻地呼唤。  四处一片死静。  曾姑母摸了一圈儿,才去推铁门,铁门已关得牢牢。  假如曾姑母早一些住手,早一些去开铁门,高祖也会给她开门。高祖锁铁门时,曾听听屋里有没有推铁门的动静,才暗暗地骂了声冤家,铁了心,走了。  我的曾姑母没推开铁门,十八岁的她等于被砍了头。  曾姑母先想到父亲不会抛下她不管,一定会回来。但过了一会儿,她绝望了。她象一只刚刚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跳来跳去,寻找空隙。她先顺墙爬上屋顶,想揭瓦从房顶走,但屋顶十分坚固,无法捅开。她又下来,绕墙摸索,然而,无隙可钻,想要出去比登天还难。  曾姑母一阵挣扎,已是一身冷汗,便绝望地坐在地上。她想到了妈妈,放声大哭,每一声里都有一丝绝望,哭得悲悲切切。  天要亮的时刻,是最黑的时侯。有两个巡库的兵卒听到库里的哭声,举灯见门上黄锁安在,便大惊失色。  “出邪了!”  “出鬼了!”  二人吓得屁滚尿流。  这话让曾姑母听见了,便头脑一清,世上许多事情往往都是这样,希望是从绝望那里产生的,没有绝望也便没有希望。  曾姑母想到一个吊死鬼的故事,便脱下夜行衣,反穿上,成了一身素白,她又把长发拆开,散散地纷披,她咬破手指,涂一脸鲜红。嚎得更凶。  二兵丁胆怯怯地推开一道门缝,只见一丝白影晃动,冤鬼哭声不绝于耳。那恶鬼念念叨叨,说这库如何盖在她的身上,压她多年,屈她多年,想一火焚之,以解心头之恨。二兵丁便见屋里有火光一闪,吓得魂不附体。如库房失火安有他们的命在?因而便颤着声问那鬼想怎么办?鬼偏不吭声。只见黑暗处火光又一闪,还有烟味挤出门缝。  二兵丁怕极,抖抖地打开黄铜大锁。  曾姑母陡然而立,冷笑声令人心寒。  二兵丁噗地跪倒,连呼饶命。待他们仰头望时,曾姑母己飘然而去。  日上三竿,曾姑母到了家。高祖喜不胜喜。高祖母转忧为乐自不必谈。后来,我曾姑母成为女中大“盗”,我不想继续讲她了,据传反清时有一女师姐,便是我的曾姑母,传说神乎其神。# U( Q2 y5 P, }% _' A, s

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8-20 11:34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8-20 11:4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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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的老人
 我的家族胆大是有点历史的。我妈说,过去我们家里生了小孩,脐带都搁在高处,或置于高岗,或挂在树梢儿。那社会不胆大行吗,咋活?因此,我家大胆儿祖辈传。我妈说,我有一个姥爷。他是我们家族历史上一个特殊人物,是他为我爷爷报了仇,我妈说我姥爷就那么一次曝了光。尽管我的故事到了尾声,但是为我爷爷报仇的事我该讲。
 一九四六年的秋天,漫山的庄稼快成熟了。我们村的群众武装把土匪头子唐八圈在一个小山包上。唐八使双匣子,枪杆贼直。他依靠小山尖上几棵杂树丛和几块大石头做掩护,民兵上去一个,他一枪撂倒一个,民兵没招了,只好死死地围住他。
  我姥爷来了,伸手跟队长要枪:“来,把枪给我。”跃跃欲试的样子。
  队长感到可笑。我姥爷长得没有个头不说,四十多岁了也没个正形,嘻嘻哈哈,一天到晚当孩子头,多大的孩子都能和他玩一块去。新衣服上身不到三天就剐个稀烂,袖头儿打铁似的油光。
 “把枪给我,把枪给我。”他揩一下清鼻涕儿。
 “别闹!”武装队长严肃了,“这地方能闹着玩!脑袋会开瓢!”
 “闹,谁闹!我是给我哥报仇!”姥爷一本正经地说,“天一黑人家钻高粱地就挠了,”我老爷指指太阳,手老鸹爪子一样,“现在还不抓紧?”
  “胡扯!哪跑!四面八方都是咱的人。”队长一指山头。
 “一会儿呀,四处一黑,从一边撂倒你几个,一个高蹦出去,深草没棵的,哪儿找去?”我姥爷又说了一句。
  队长望望天。太阳收尽最后一点余辉,眼前的景物有些朦胧,我姥爷一席话说得他没有话说了。
 “把枪给我,我揍揍这个唐八!”
  “给他枪吧。”队长发话了。
  我姥爷拍拍枪,笑了:“嘻嘻,你们现在都往山头上溜着点。”
  于是队长听了我姥爷的话,叭勾!叭勾!各种枪一齐往山上射。
  我姥爷灵敏得象个兔子,三弯两绕绕到山腰了。
 人人都在心里喊:“快上!”
然而,我姥爷瘦小的身子却钉在那儿一动不动了。他脸仰着,枪身从胯档里冲向山顶。
  “别开枪了,这个死人。”队长说,“上去跟没上去一样。”
 “没打过仗,吓破胆了。”有人附和。
 一阵爆豆似的枪声过后,又是死一般的静。晚霞血似地洒在那几块石头上,杂树丛生,一片叶泛着一点光。
 唐八被“静”吓呆了。他从一块石头后慢慢地探出头,一个大边圆顶的草帽又倏地缩回,又从另一块石头后探出。
 假如我姥爷这会儿开枪,一定能钉住唐八。可是,我姥爷死木头一样地倒那儿了.“死人,上去个死人。”队长吐口烟骂了一句。
  “跟他哥没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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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帽又缩回去了,不一会儿又大大方方地探出来。
  “叭!”一声清脆的枪响。
  草帽断线风筝般地飞起落下。
  我姥爷从山腰上跳起。瘦小的身子象一只鹰,腾起又落下,扔了那只枪。枪挂着碎石块哗哗地滚下山坡,然后便是一嗓子喊:
 “上来呀——,唐老八贪个炸子!”他挥舞两手,象又要腾起。
 “喂,上来呀——,那小子贪个炸子!”
  人们从四面八方拥上来。
 我姥爷狂跳着,狂笑着,狂喊着:“哥啊,我给你报仇了!报仇了!哈哈……我打死的!我打死的!大揭盖儿!大揭盖儿!哈哈……”
 我姥爷踢了唐八的死尸一脚,又哈哈大笑,然后猝然倒地,再也没有起来。笑死了。
 人们看他时,脸都笑走了形……

作者: 姚付强    时间: 2023-8-20 21:12
都是上好的做作品,精神食粮,俺非常喜欢拜读!谢谢小平宗亲的分享!  {- y1 I8 h4 \& ?

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8-26 08:11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8-26 08:1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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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给初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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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I& ~6 C2 m& I  q1 e1 p三、又一株野玫瑰             还 记得那片红柳丛吗夏日里遮天蔽日 还有红柳下 那片被我们温热的土地 告诉你吧 播下的种子已长出 又一株野玫瑰 从柳丝中探出头来 炫耀着美丽 时光没能使种子霉变 山雀没有把她衔去 尽管风雨无情 但有红柳们保护 她的生命强壮着呢云:这是给你寄去的第三封信,这是在老屯住下第二个清晨写的。昨晚,老屯的火炕还是那么火热、亲切,像你的吻在熨着我的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我彻夜未眠,梦缠魂绕,想来想去,想的还是你。这就是撞我心扉属于我的乡音吗?你咯咯地笑声不绝于耳;你柔柔的发香扑鼻而来。我又想到白天去的那片白杨林,我又想到我们那次销魂地吻。当时的我们好像蕴积了许久的力,忽然间胶粘在一起,那么渴望,以至于忘记了林边还有一个放鹅的女人,忘记了枝梢儿还有嘻闹的小鸟,忘记了那个时代的禁锢。我只知道我们二唇相贴,牙齿相遇,一股涌动的东西在全身心流窜。从你唇里发出一股甜滋滋儿的味儿,至今还有品味儿,三十多年弹指而过,可它还在。牛会倒嚼,重温青草的芳香,我们人类更会,这滋味儿将伴我终生。也许我不该告诉你,但还想告诉你,你会说我学坏了吗这些年,我吻过妻子也吻过情人,可是都没有我们当初那么动心动魄。可想,我们当初都没有这方面经验,甚至听说一点这方面的话都脸红,我们是多么笨拙。然而,可能越是第一次越是不会越是原始越是笨拙,才越是纯真越是甜蜜越是记忆永远。而什么东西一旦成熟了,一旦有意去品尝,一旦有目的地去寻找,也就把真的纯的美的全部抛掉了。可想而知,我们花钱去买一个小姐的笑,那小姐为了钱是肯于浪的。我们想到我们花钱了,花钱了就可以随便了,这种两相情愿该是多么勉强,双方都在演戏,演得再热烈只能是演戏,演得再真切也只能演戏。戏,不全都是假的吗男人也许能感到轻松快乐,但那是一种刺激而产生的,绝不是感情深处滋生的。云,成熟是可怕的。还记得我们当初的吻吧你让我用力抱你,再用力抱你,我不肯再用力真怕把你挤碎。(房东的孩子叫我出去玩,请允许我在此搁笔)云,我回来了,我急切地想把刚刚看到的情景告诉你。我和房东的孩子又去了一次杨树林。太阳刚刚撕开东边儿天上那块乌黑乌黑的云,金红的光层次清晰地缕缕成行地射进白杨林里。远远看去,缥缥缈缈,云蒸霞蔚,白杨林里充满了神秘、充满了神韵、充满了激情,俨然是一幅画,天然的画我想像的翅膀忽然飞腾云,你知道我好瞎想,我想,假如我会画,我一定画出这样的树林这样的清晨,再画上一对忘情人。我忽然发现,白杨树洁白的干上长出那么多眼睛,真的,跟眼睛一样,四圈儿浅黑的是睫毛,中间是眼珠儿,那么黑。一眨一眨地像要跟我说什么悄悄话。而且,我非常自然地想那是你的眼睛,那么有情地专注地望着我。枝头儿有几只小鸟在歌唱,吵吵嚷嚷,林间草地上有露水,打湿了我的鞋我的裤腿。我全然不顾,我忘情地前行。五十岁的我,又年轻了,年轻了我莽撞地冲进白杨林的怀抱,在霞光的闪闪烁烁里,我似乎走进了仙境,这要是我们两个一起走进去,那么永远也不出来该多好云,走进去我就后悔了,我不该学胖大嫂啊。你猜我看到什么了年轻时的我们——一对小伙和姑娘,他们拥抱在一起,那么忘情地吻。以至,我和房东的孩子走近了才发现,我慌忙往后闪身,我不该,不该撂下花篓打花子,我还沉浸在思恋和痛苦之中,怎么能又打扰别人呢我知道,初恋人怕羞的心理。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房东的孩子调皮极了,他挽住我,说:“不怕么,走。”他逗那对恋人,“喂,小心,舌头咬掉了。”而那对恋人只礼貌地分开,冲我笑笑,我们刚刚走过去,他们又抱在一起,忘情地吻上了。我为他们的大胆所折服,我真佩服他们敢爱敢恨的性格。房东孩子告诉我,男青年是刘三瘫子的孩子。可记得么,那个咧咧哒哒的刘三瘫么,没啥心眼子,一辈子土里刨食,庄稼活可是老屯的头儿啊三嫂,穿双大鞋片,好趿拉着,好串百家门。有一次,两口子干起来,她想走。刘三拽住她,掴了她两个嘴巴,说:“隔山买老牛把你买回来,想走,把礼钱拿回来再走。”刘三嫂一声不吭,哇哇地哭。过后,一门怪她不争气的爹妈,当牲口把她卖了。房东的孩子扯扯我,告诉我说,“前边,前边还有一对呢。”他还说,“黄昏时,还有几对,这不算什么,这一丁点儿也不稀奇”勇敢、直率、爱憎分明,这是现代年轻人的爱憎观。不像我们,遮遮掩掩,假假咕咕,最终是害了自己葬送了自己,把我们一生最珍贵的年华最珍贵的青春淹灭在老屯人愚昧和无知里了,淹灭在我们为自己挖设的陷阱和圈套里了。清晨的农村美极了。家家户户响起了吱吱扭扭的开门声,小四轮、小三轮的雄壮的声音吵醒了小村,田野里已有人锄草,在耕地,撒星星一般。偶尔,有一头雄牛昂奋地“哞”了一声,但在四轮子、三轮子、汽车的轰鸣里,它的叫声十分渺小短暂。云,小村醒了,埋藏在心底,压在心底,已经发潮的种子却在孕育着发芽,它千年不死,能不发出新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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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9-1 10:10
    寄给初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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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长长地体验   那 次我送你 走到路的尽头

 月光柔柔 抚摸

 你的脸 我的脸

 你叹口气说

 今夜路太短

 你又返身送我

 又到路的尽头

 月光柔柔 抚摸

 你的脸 我的脸

 我也叹口气说

 这路是太短

 而今我走在这路上

 为什么却有长长地体验

云:

还记得我们这些出生在平原上的孩子向往大山么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曾埋怨我们的出生地,平平坦坦,没有迭宕感,起伏感,老道的帽子——平搭搭的。因而就像故事一样没有高潮,没有高潮的故事就没有色彩没有品味没有勾人心魄的魅力。

然而,当我真的走进十八岁的花季时,朦朦胧胧的感情萌发了,我们两个人又一同感觉到我们的家乡也并不平,也有起伏也有迭宕。

那是七月中旬的夜晚,月亮升上中天,金盘般灿烁。月色如乳,柔柔地泻到大地上,柳树被月光笼住了,如纱如绸。而大面积长满绿色庄稼的田野里,则是黑黝黝的轮廓,远远望去,高低不同,如山如岭。我们知道高的是包米林高粱林,低的是黄豆水稻。这不就是山山岭岭吗难怪作家笔下的东北大平原是“谷海粮山”。

我们两个在谷岭粮山里钻来钻去。七月正是高粱玉米扬花的季节,一股股醉人的甜香扑面而来。那天我们从乡政府开会归来,走的是毛毛道。两侧包米高高耸立,黑暗中真像立陡立陡的石壁,刀砍斧劈一般。而那垄台,一个接一个,我们称它是攀登而上的石阶。已经看见掩映在绿柳白杨中的老屯了,你忽然止住步,严肃地说:“再走走。”说实话,当时的我也谈兴正浓,不知道为什么也没觉出路长时间长,怎么一会儿就到头了呢

于是我们又一起往回走。双双沉默,先前还在调侃的我们忽然间无话可说,只听见我们两个踏着“石阶”的脚步声。毛毛道因久踩而坚实,坚实得发硬发亮,脚踏上去便发出铿铿的声响。我似乎听到你的心跳,卟咚卟咚,我的心似乎也已有了和音。我们什么也不说,然而,我们在用心交谈。

那时我们都还年轻,年轻的男女在这样月亮地的山野里没有一点儿节目,能嘛可是,当时的我们连拉拉手都没有。这话现在说出来,哪个肯信。谁能证实我们那个时候清白。而我们真个清白如月。

就这样,我们又快走出毛毛道了,又看到乡政府上空交相辉映的灯光了。我们又往回走,还是默默的走,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那天我们走了几趟已记不清了,相信你也不会记清了。你曾说了这样一句笑话,“走吧,走到天亮,太阳出来,就成了金光大道了。”我呢,我也只说了一句,“路,怎么这么短”埋怨而又意味深长。

云,昨夜我又走上这条毛毛道。我步子好沉啊,但联想的翅膀却那样轻盈,飞回过去的遥远。毛毛道两侧的庄稼刚刚罩垄。夜色下,顺着垄沟远望,能看出一条黑色的线儿在垄上拉得很远。月亮刚从东方闪出身来,我的影儿长长,但很朦胧,我想到你还在我身边儿,如我的影儿长长。

云,我忽然想到,那天夜里我们说了许多许多,在白杨树林相吻前,我们两颗心已经相吻了。后来你夸我正经。错了,大错而特错我根本不纯洁我根本不正经云,你在前面一颠一颠地走,小辫在月色下一撅挞一撅挞的,露出了白晰的脖颈,黑白是那样的分明,我是那么眼馋,几次想像着搂住你,闻闻那脖颈间的香气。相信,那发丝间散发出来的香味、甜味要比庄稼扬花的味道芬芳得多。多少次我的目光落在你绷紧的衣裤上,似乎触摸到你久经劳动锻炼出来的富有弹性的肌肉。多少次,我一步迈空,差点跌倒在垄沟里,你问我,怎么了,困了,我羞愧难当,我感情的心猿意马早在你身上身下转来转去。溜缰了。多少次我们默默相视,你问我,怎么那么看你你知道,我是怎么抑制自己啊,我明白你的眼神,那是鼓励我冲破一切去拥抱你,我也真的想往着把你抱起来捧起来,紧紧地拥着你,让你喘不上气来。这是真正的我肮脏的我赤裸裸的我充满人味儿的我啊

人啊,就是在自己设计的深山老林里转磨磨,找不见太阳找不见月亮找不见自我。一个没有自我的人为自己在自己设计的深山老林里又设计了深渊,设计了陷阱,他自己还能走出去吗永远也走不出去,只能被陷阱深渊所害。

作家劳伦斯曾说过,“人是说谎者。”实质,从小到大的一些教育就是在教我们说谎啊我们自己编造谎言编造故事再用来欺骗自己。还怪自己被欺骗吗

往事不堪回首。往事已伸出长长的蔓儿,向记忆深处扩展。当年的毛毛道短短,而今我思绪长长。云,能有这种彻心彻骨的体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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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9-5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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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给初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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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爱 意

老屯

 我寻觅

 寻觅我失落的青春

 在小河旁

 在高粱地

 支书大伯已花白两鬓

 他夸我有记性

 有能耐

 是小屯跳出的状元

 说到那次关于初吻的谈心

 他笑声如钟

 脸红到脖根

 仿佛他当年的热忱

 真的擦净了我的灵魂

 成了我露脸的助推剂

 我可怜见地看着那双

 榆树皮般的大手

 就是在这友爱的笑声里

掐死了两颗活泼泼的心

云:

昨天老支书记请我到他家吃饭。我去了,心里很酸。支书真的老了,很瘦,一脸刀刻般的皱纹儿。人到老年可能都会缩缩,支书的个子也不像原来那么高大了。还是细声细语,还是一说一笑。记得不,我们背地里都叫他“老太太官”,他总是絮絮叨叨地叫我们学好,长大了好当接班人。

支书问我多大了,我告诉他近五十了。支书笑了,说,“你都这个岁数了,我还能不老”

支书老是老了,但还很硬朗。晚餐还喝了老白干。二两酒下肚,脸渐渐红晕,话也稠了许多。他双眼盯着我说,“小田胖了,人一胖就有威,这小子,三岁带着吃老相。那会儿,全老屯没有不夸的,小田有出息,将来不出息个七品,哼,也是骑马坐轿的,你田家祖坟冒清气了,祖上有德,生了这么个小子。”

老支书说着,已经发暗的眼里流出一股慈爱的光,“小田还记得吧,那会儿在北地头儿我跟你的谈话。哼,要不是我早早地发现苗头,你啊,小伙子,整个前程就耽误了。嗨嗨,那会儿有点男女私情,入党提干没门。”

云,老支书说的那次谈话,就是我们初吻后,风云骤起,黑云压城。好像我们的吻是偷吃了禁果,大逆不道,做了有损屯风民风的大事。我当时自己也觉得做了一件可耻的事,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走在路上,总觉着背后有人指指点点,别人明明唠别的事,我总像是听说这小子不正经那会儿,我怎么了,我神经了就是在那时,老支书找我到村外走走。

有月亮的夜晚,但一块云总是掩着月亮,月亮走云也走,月怎么也没能挣脱云的遮掩。八月的田野已弥漫着庄稼成熟的香味儿。地头上一棵棵麻籽棵儿似人影黑乎乎地晃动。我知道老支书要跟我隆重地谈话,我怕那黑影里有人能倾听到我的秘密。老支书一直默默地往前走。时而说到今年庄稼长势好,时而夸我有文化有才气,从小就有福相。而我内心里却是坎坎坷坷,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他要谈的就是我们俩的事。老支书就是老婆婆官吗,他在拐弯儿抹角地等待机会切入正题,而不让你觉得突然尴尬。

“小田啊,你小子有出息,没出息没发展,我就不管了。多少天了,我看你蔫头耷拉脑,就想找你唠唠。小田啊,人生一步错,步步错。党组织正考虑你入党问题,不入党咋提干咋进班子。你啊,不要被眼前迷雾挡了眼睛。小云那姑娘疯颠颠的,你跟她造成不好舆论影响了前途影响了命运可不合账啊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好汉难过美人关,三国的吕布,就为了貂禅而误了大事,水浒高俅的儿子为了林冲的媳妇而掉了脑袋,要不,毛主席咋谆谆教导呢,不要中了糖衣裹着的炮弹。”老支书一边说一边儿摩挲我的脑袋,语重心长,“我想,等到我老了,你好接这个班……”

云,我现在告诉你,当时的我为什么会下那么大的决心,快刀斩乱麻,就是老支书这次谈话的结果啊

如今坐在老支书家的炕头上,听老支书再一次“语重心长”的教诲,我的心一阵悲凉。就是这双给我夹菜充满慈爱的手啊,他抛出杀手棒,打得鸳鸯两相飞,就是这位关心我们抚爱我们的长辈啊,给我们套上了友爱温暖的枷锁。

这能怪老支书吗,他真心真意地对我好。想想那会儿我的愚笨,还说有文化有头脑有出息呢,我现在知道了,我小田啥也不是是我对不起云,对不起云的一片痴情。

云,那个秋风萧萧的秋,我们在坝北月芽泡见面那次,想你一定最清楚。我们都是骑自行车去的。你比我早去一点儿。你躲在柳条通里。我一下车就很急,左右地望。月芽儿泡水平如镜面,偶尔有一条两条鱼跃出水面。有一只鸟在寻偶般地鸣叫。你将一块土坷垃抛进泡子里,立刻有一圈儿小小的波纹儿向四外荡开。我蓦然回首,见一蓬绿柳后露出鲜红的你。你着一件枣红色的风衣,红球一般射出来。我当时好悲哀,想到今天要谈的事,一点儿激情一丝儿欲望都没有了。

云,那天谈话,我不该向你隐藏我内心世界的东西。只说封建传统之风还很浓,做为年轻上进的我们应该注意一些。其实我跟你说这些官话时,我内心深处还隐藏一种不好说的话,就是怕入不了党提不了干,不能荣宗耀祖。

云,时隔30年了,我记得你当时的眼睛。你先是满眼的泪,然后便是定定地看我。我真的好怕,怕你那双眼睛真的能看透我已脏的灵魂已污染的心境。

蒙田说:“不但偶然的风向吹得我任意摇摆,就是位置的更换也会骚扰我的心境。”十几年之后,在一个夜晚,我读蒙田的散文,我黑暗的内心深处忽的被照亮了。他分析的多么深邃入理啊

云,当时你如果再坚持一会儿,可以肯定地说,老支书帮我在内心深处筑起的大堤就会訇然倒塌。人性本身的力量是无法压抑的。我们曾经看到一块石头下,一棵棵小草旁逸而出,我们曾惊讶它的生命力,人性也会冲破一切的。然而,你忽然果断地说,你明白了,不知你明白什么。你疯了一般骑上车走了,你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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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9-6 12:39
给初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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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无言的伤害

   热    炕头熨疼了多少创伤   小米饭咀嚼逝去的青春   渠水流着思绪的旋转   胖大嫂的话语   擦拭我心头的蒙尘   “别怪大嫂多嘴   我就是有口无心”   热泪挤出眼窝   润绿鲜活的记忆   我在千百次地唤你   你一定会耳热心急   云:   今晚想早点休息。这几天忙得太累了,想的事情太多了。腿酸酸的大脑也有点儿不解乏。我倚着炕头,有点迷迷糊糊的。  “哈哈,听说小田回来了,我来看看。天门阵,哪阵能少了杨排风啊”人没到,话已进屋。  云是大嫂来看我来了。好像我一说胖大嫂你就知道。对,就是那胖墩墩的大嫂,披一件破蓝大布衫 ,趿拉一双总是不提后跟的布鞋,说话时嗓门天大,最能嘞大膘,哪有热闹她就凑到哪儿可是个“到到了”。云,你该记起她了吧  云,我们的仇人就是她啊还记得吗,当我们亲吻的事一下子在屯子传开了,我们恨得牙直,我曾发誓,找着这个人,我们就整他个六门到底,杀他个人芽儿不剩,草芽儿不留,方解心头之恨。可是,今天已时过境迁。时间是最好的磨石,它能磨掉人的棱角,也能磨合人的恩怨关系。大嫂面对着我,直率地把这事讲出来,云,我还残存的一点恨怨也融化了。  “吃啥,小田啊,你和小云搂着亲嘴是我看着的。我也不是有意说的,我啊,千嘱咐万嘱咐我自个儿,可就是没管住这嘴儿,到了嘴边就遛达出去了……”大嫂一边儿说,一边儿掐自己的嘴巴,“嗨,谁知道,一说出去就搅成了一锅粥。”云,看着大嫂那个样子,我又好气又好恨。没办法,我还得劝她,“大嫂,时过境迁,再别说了。”  “不说可不行,这事堵我心口窝这么多年,我拆了一对鸳鸯,任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这是做损啊我这是嘴损啊”大嫂说着眼圈红了。”  像胖大嫂这样人咋办男人懒,她也懒,嘴还馋,家里又有三个半大小子,一间破房,到屋里看看,连个好炕席都没有,几口人扯一床被盖。冬天里,用茅草塞着窗户。雪花无情地从窗户缝儿挤进去。当时公社也不少照顾,给她家送去新被,第二天就被他丈夫换酒换麻花吃了。20几年过去了,农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可是一唠起来,她们家变化还不大,懒惰的人怎么能致富呢?  可是,胖大嫂和他家大哥却不再乎,一天乐哈哈,哪儿有热闹就到哪儿,有一次弄来米,没有烧柴。二哥二话没说,一斧子就把饭桌劈了,架到灶坑上做饭,还美其名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嗨,就是,就是这样的俩口子。  看看,我把话题扯远了,云你不觉得罗嗦吧。埋怨她干什么啊,她就是为了凑热闹,东家长,西家短,马王爷,三只眼,嗨,我们当年咋就碰上她了这或许就是命吧  云,胖大嫂接着又告诉:你们现在成了传说了,她眼睛瞪得溜圆,看上去,有点儿神秘兮兮的,那些年每当村干部下乡来小村时,人们讲起来,总好先把你们当新闻讲,成了他们下酒的好菜。可是传着传着,你们倒成了英雄了,说:“老屯,只有你们两个传奇人物走出去了。”我看看大嫂那张大嘴,说得嘴角有了白沫儿,接着,她就夸我,夸得我不知所措。“如今,你们都行了,每月都有大把大把的人民币,高楼大厦住着,嘿嘿,谁能比得上,你瞧大嫂,大嫂我的生活……”  云,我没鄙视大嫂,我忽然来了同情心,我掏出200元钱给她,她一把接过去,千恩万谢,说,“我们俩是仇家啊,可你……”她大泪滂沱。  送走胖大嫂,我读不下去书,也没有了睡意。我就上了大堤,走向月芽泡儿。道两旁的水田刚刚放绿,稻田里蛙鼓齐鸣,此起彼伏,你应我合,一潮比一潮高。云,当年我们俩曾听过蛙鼓,请它为我们伴奏,为我们歌唱,为我们鼓劲。可是为什么,我今天越听越心烦,觉得它太乱了,乱的叫人恶心。  “此一时,彼一时”,我忽然想到这句成语。人的心情不一样了,环境也就随着心情的变化而变化,人的心情决定环境,喜怒哀乐皆随心情所定。假如今天是我们俩在这水乡里走,岂不是人在画中游了,水田里一轮月亮,也尽是“月亮走我也走”的情调。可是,今天没有你,只我一个人在孤寂的走,在伴着过去的你走。当然,那蛙声也就烦心了云,不要怪胖大嫂的鼓噪——假如是在现在,胖大嫂说了又有什么影响又有什么损失  感谢胖大嫂的直率吧,她使我们成了干部的下酒菜,增添了“民间故事”的传奇色彩。" k% C; X* h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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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9-7 08:38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9-7 08:39 编辑 + D$ p% h9 }2 ~$ Q; E  A7 L-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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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给初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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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样变不变不重要

见就说我老了

 像冬日的老榆

 只见多皱的皮

 铁似的枝

 还说我像封冻的河

 反应迟钝

 只见冰的呆板

 只感觉冷的寒意

 四十年了 不要

 再说模样变不变了

 岁月在我们身上都刻下

 痕迹

 然而

 不要忘记

 冬日的老榆还蕴育着生机

 冰冻的河面

 湍流还在河底撞击

 我那颗被抚摸过的不老的心

永远属于你

云:

又看到你的信,我泪如雨下。像我这样的男人该是“有泪不轻弹”了。可是,我实在无法抑制我自己。

云,你在来信中说,你在月芽泡愤然地离我而去,是真正地看透了我的心。因为我谈了支书要批准我入党的事。你明白了,明白了就那么果断,那么绝绝。你在来信中说,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并嘱我不要自责,也许是我走的路对。因为,从现在看,我真的飞黄腾达了。仕途的路对于我真的是敞敞亮亮的,我有了权有了钱也就有了女色。你说,我们分开了有什么不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不是该得到的都得到了吗

云,你真的对我这么理解吗这是发自内心的话吗应该承认,我们没有走到一起,我们就感到初恋的甜蜜,悠久绵长,二三十年不忘,也许今生今世也会那么甜甜的相伴。用现在的话说,“没有得到的永远是最珍贵的。”相反,得到的就不珍贵了。

我想到了我的妻子。我们是工农兵大学的同学。那会儿,我一门心思读书,发愤地读书。我想掌握一把钥匙,使我仕途之门大开,使我坎坷之路平坦,使我走出家乡那条毛毛道,真正地遨游在外边大天地的海洋里,我活的太累,我牢记老支书的教诲,我家祖祖辈辈就我一个有这种当官的机会,一定要活出个样子来。这话当年是不能说的,批判的就是这话,要说,只能用最漂亮的词说,“读书干什么”“干革命。”“吃饭干什么”“干革命。”

每天我如饥似渴地读书,什么活动也不想参加,有时甚至浑身打浑身地躺一会儿,又起来,打一盆冷水浸了头又坐下来学。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位从军队选送来的女大学生,一位师长的女儿,开始注意我了,开始走近了我封闭的心灵。她找机会跟我一起读书。每天,我们在教室呆到下半夜。双方谁也不说话,都在读书。但时间一长,心理感应慢慢地有了。说实话有了我的初恋,也就有了我们痛苦的分手,特别是有了老支书扳的道岔。我在与女人接触中十二分地注意。加固补牢老支书帮我筑起的大堤,我慢慢地能够做到,让感情的波澜即使在心堤面临决口的危险时,也绝不会泛滥于眼睑及外表,我惊诧于我的毅力,惊诧于我的老道后来朋友们说,像我这样的人走仕途之路太有长处了,当官的不喜欢外向的人,而喜欢内向的人。

我的妻,这位来自江南的女孩,江南的细雨和风,滋润出她白白净净、细细嫩嫩的皮肤,真如我们北方拧破皮的五月的嫩柳,白嫩欲滴。一开始,我在心里排斥她,我在学习时,连看她都不看一眼,如同教室里只我一人。有时不知不觉地发现桌上多了一个桔子,一个苹果,一碗冲熟了冒着热气的油茶面。甚至,当我打哈欠时,一盆凉水两条泡凉的毛巾搁在我的面前。接着,便是衣服洗净了,迭得板板正正地放在床上。我邋邋遢遢的生活变得干净有序了。开始时,桔子苹果我不吃,油茶面我不喝,可是时间长了,猛抬头,一双柔柔的眼睛在甜甜地与我交谈。一次我病了,她去医院陪了我好几天。

我终于和妻恋爱了,妻从我脑海里挤走了一个云的形象。我暂时忘掉了云。当然,也因为有了妻,我才得以去江南飞黄腾达。

云,看来,我说一生一世忘不了你,也有些水分。我和妻相伴那段时光,我常拿你和妻比,当然,妻在我身边,又有他父亲的支柱,妻占了上锋。然而,人生之初的第一次是难忘的。记忆的皱折会把一切再重新打开。云,当我走入40岁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你的形象又一点儿一点儿地挤走了妻的形象。我整天都在想你,但又不能去看你,想和你通信,又怕被别人发现。有时想,哪怕有机会看上一眼,哪怕有机会说上一句话。

也许妻总在身边,属于我,就像桌上的花瓶摆放的时间长了,便不觉得好了。而另一个印象中喜欢过的花瓶被过早地打碎了又梦幻般地出现了我这么比喻是欠妥吧;也许是结婚过日子生孩子,久在一起的碗筷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久而久之,碗裂了纹儿,就出现隔膜了。一件喜欢的古董不属于自己的,便宝贵了,便想在弄到手把玩一次我真该死。

然而,在我给你写这封信时,我的心情是不痛快的。我是矛盾的。我在平静多年以后,心潮起落,已枯的爱的花蕾又重新润泽。我不能和你在一起,那就让我去看一下我们过去呆过的地方,去看看品尝初恋之果的地方,看一看,想一想不也很美吗

我原以为,我对自己内心世界的剖析和鞭笞,你一定会恨我,一定会在回信中骂我个狗血喷头,这才合乎你的性格。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你竟也那么深深地怀念我们的初恋,并那么理解我安慰我。

云,我活得太累了,仕途路上多险恶。我每天用三分之二的时间,不,百分之百的时间去考虑平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关系,可谓熬尽心血绞尽脑汁。云,我的头发全白了。

云,假如我接到你的信是一顿痛骂,我的心该有多么舒服可是,你的理解你的安慰却像无形的鞭子,虽没有伤及皮肉却深深地伤及了我的心,折磨着我。

老屯的鸡还没叫,写完这封信,我又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仿佛又到了童年,我们一块摆家家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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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9-12 08:34
寄给初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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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苦丁香

   丁香瞪着惊奇的眼   看着你和我   摆家家玩   你说长大做我的媳妇   折一截丁香   插在家门口   老枝儿枯了   新枝儿又绽出   你人已远嫁   留下一个悔   当初不该栽丁香树   ——她太苦

云:

你家大门前的丁香花开得好闹啊远远望去,花簇裹成一团团火焰般晃眼,炫耀着她的美丽。走近了,拨开花簇和墨绿色的叶子,看那丁香根粗如锄杠,傍逸横生,又惊叹于她顽强的生命力和勃勃旺盛的生机了。

见鞍思骏马,触物而生情。我自然地想到你,想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我们。云,这丁香是我们幼年时产生性意识最朦胧阶段的见证啊

儿童时代的我们,可怜到了极点。哪有今天孩子们花样繁多的玩具。我的孩子刚刚出生时,就买了一大堆玩具,电子汽车、电子飞机、小熊猫、布老虎、积木……简直无法说出名来。他稍大一点,小自行车、自动打火手枪、小霸王游艺机,不胜枚举。这一代孩子玩高雅玩文明,我们那时候玩什么呢

我们玩土——比赛摔泥炮。按理说摔泥炮不是女孩玩的玩艺儿,可是有啥法,你男孩子性格从小就表现十足。在你家门前顺水沟里取出二黄土,和泥做摔炮。碗形,倒扣着往地上摔,泥碗因空气冲击,上面冲开一块。冲开多大,就用多大和好的泥块堵上。按说,这玩法当属男孩子有优胜条件了,可是,我的泥碗总不如你做得好,也总是输给你,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下沟里去抠二黄泥。

摔泥炮玩腻了,就学人家娶媳妇儿过家家玩。云,咱俩那时玩得可有意思了,在墙根下用黄泥垒成小屋,三间,中间开门,再用黄泥围成院落,有门市房和大院门。典型的三合院。我们那会儿为我们的“小家”想得要比实际好得多,有三间砖瓦房,今天可谓小康院落了。然后,就是我娶你到小家来。我背着你,踏着秧歌点,坐轿似地接你回来,想像着我们就在那屋里生活了。于是又捏一院小猪小狗小鸡大牛大马,一瞬间你忽然想到,屋里还要有铺炕,好睡觉啊。这你还不满意,门前还光秃秃的呢,我就跑到老张家院子偷偷地抠一棵丁香,插在“新房”院外。

丁香花生命力强,从此就在这儿扎下了根。然后就长大了,就年年春天鼓起亮亮的芽苞,像一双双懂事的眼睛看着村子,花也越开越多,满院满屯子的香。初夏季节,全村子的男女老少都到这花下玩“五道”、看纸牌、打扑克、讲瞎话、下象棋,丁香花下,农村人文化生活描绘了一幅风俗画,绝美的缩影。

可是后来,由于割资本主义尾巴,农村生活越来越难,你爸一天到晚不顺心,不顺心就看啥也不顺眼。他说丁香花香是香,可是根汁全是苦的,栽它不好,苦丁香,苦丁香,历代都这么叫,这花不好。你爸找来一把大镐,火燎燎儿地刨丁香,一棵好端端的丁香便被除掉了。为这棵丁香,你好顿抹眼泪。你爸打了你一顿不解气,又打一顿猪。这丁香,暂时在人们记忆中消逝了。

可是有谁知道,那丁香忽然在一年里又开了花,粉红的如举一簇火把。村里人这才注意到,小云家的丁香又开了。你爸也说这丁香命不该绝,似乎已经刨绝了根,怎么又蕴着劲重发了,而且在人们不经意中长高,又开发出花来,红了老屯香了老屯。

云,丁香能蓄机待春,人的感情能不能再生呢能。尽管因忙碌因有了新的感情而一时忘掉,或暂时退缩了,然而,一遇时机,便电光石火般地点燃,过去的感情又会重新占据你的心田。如今,不愁吃不愁烧不愁穿的人们,又开始想感情想精神支柱想找一点寄托了。

云,你的父母热情地接待了我。我心里暗暗地想,假如不是我铸成大错,他们该是我的岳父岳母了。老人们已见苍老,大叔的双手明显地颤抖。我想再让他老人家抡起大镐刨丁香已力不从心了。大婶用手抚摸着我的脸,夸我有出息,没白费心血,到底走出老屯上大地方了。末了,大婶说,要不叫那会儿乱,你和我们小云是多好的一对。

云,当时我的脸一阵发烧,能怪别人乱吗,怪我自己乱啊谁乱也不算乱,最怕的是自己的阵脚先乱,那自然是不攻自破了。

我从你家走出来,满鼻子满脸都是丁香花的香醇,可是我却有了一种嚼了一枚丁香的感觉,从心里往外都感到苦。

云,苦丁香之所以叫苦丁香,不就是它芬芳于外而根却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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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9-12 08:38
   寄给初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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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8 _$ V. p& t) J7 Q9 [, V十一、难咽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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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R3 M, c8 z1 V$ f0 S 绕你为轴5 a& [* X9 _: w& H$ [. a: n) `4 M+ \$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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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循着孤光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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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转万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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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经磨难: v7 {. D* X2 q( l5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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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 Y% C4 \7 C& z' _ 洒进了祝福和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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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r- N4 Y1 p: n+ I$ _& p+ X  y!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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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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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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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4 L3 W/ @1 w" c老屯变了,变得叫我们已不识她的真面目。- v8 K$ O) J$ H4 ~% _3 w

! t/ }6 X. f% \8 ]- D' `笔直的砂石路,盛开的丁香花,白杨林中勇敢的恋人……这一切一切都是物质生活带来的。老屯人的爱情观、生活观发生了变化。过去荒芜年代刻下的痕迹已经不复存在.5 d7 x* c2 M4 V" M' f- I

# g' t) H( I2 o从老屯回来已经两个多月了,本该早给你写这封信,可是总是激动得不知从哪儿落笔。写写停停,停停写写,提起笔撂下,想感情冷一冷再写,想把感性的东西沉淀沉淀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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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5 C* O1 r+ h$ q# e现在,我要对你说的还是三嫂,那个被挂着破鞋游街的女人,她的变化无疑是最能说明问题的。她两个孩子都娶妻生子,我去时,两个孩子两个媳妇都在自己家的蔬菜大棚里忙活,城里一帮小贩子上门批发,三嫂满头银丝,一脸红润,抱着孙子满街串,张着大嘴一天哈哈个不停……她过去的生活已无人提及,人们都夸她有正事有福享。光阴的流水已把一切都冲淡了,冲得那么遥远。  l* t1 u; j7 m! I, C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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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对你说的第二件事就是北大山的变化。我们儿时盼望去看它,我们刚刚萌发爱情之芽的时候也曾去过,现在那里出了奇迹。外国人在那里投资,依山傍水建起了游乐园,山上三十年前折毁的庙又重建了,香火好盛,我进去还插了香,为我们相互的生活而祈祷、祝福了,“但愿你过得比我好。”呼兰河上跑着情侣船、全家福船,城里的人往这儿跑,哈尔滨的、大庆的也往这儿跑。北大山成了北山文化。我在那里游玩,曾天真地想,若是我们一起再重游一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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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2 L, H1 ]1 k/ f  h5 _0 _回老屯也有遗憾。遗憾的是那长满儿时幻想的小草甸子没了,那儿成了稻田;当年满目皆是的野花野草罕见了。我们当年盼望的现代生活、现代气息把自然原始的野味儿十足的东西都挤走了,挤得我的心好慌,过去的东西减少得太多了,我们想产生联想想寻觅的也自然少了许多,人到这样的年龄,怎么对自然和原始那么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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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乡的变化太多了,多得让我说起来语无伦次,因而,我给你写的信也显得杂乱无章了,相信,有我情绪的脉络情绪的感染,你不会怪我,不会读而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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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 |( t& O0 {* g信就是这样断断续续地写,偷偷摸摸地写,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地写,怕让我那位“江南的佳丽”看到,她该跟我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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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8 q' E  ~6 q5 F今天,楼下送来一封信,我看到是你家的地址,心便激动得跳个不停,匆匆打开,见是你丈夫的口气,心便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儿。% R4 @) ?' Z7 v/ v  |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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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你丈夫醮着泪水写的,信纸上洒满他感情的泪痕。* r; {# C" Y8 ?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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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信息,完全是恶信息。你丈夫在来信中措词十分诚恳,使我把想到他可能知道了我们书信往来,酸我咒你而写信的想法一下子没了,你丈夫来信说,一月前,你检查出恶性病变,然后就陷入昏迷,在昏迷中你念着的还是我的名字,“田……”,你丈夫才决定给我写信,他说他一切都不想,只想满足一个垂危人的要求,他求我也能像他一样满足一个垂危人的要求,他说,他不想说,云,始终爱的是我而不是他他说,就这样他也知足了,他说这话的目的就是让我快去,坐飞机去。  v1 S% o: W; C# }6 a. \

. @2 R5 M$ H1 o( G: {我哭了,你丈夫落满泪痕的纸上又落上了我的泪痕。5 p6 e$ Z( V, x6 _-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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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丈夫充满激情的信每一字每一句都让我激动不己,我泪眼模糊。你丈夫是大丈夫,我是一个小人,你投入他的怀抱没错,一点儿也没错,你丈夫的宽宏大量让我感到他才是真正地爱你,云,我不配被你在昏迷中念叨,不配在你心目中占有那么大的位置。我不配,不配啊我抱着头,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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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3 E0 T" Y, _& R) n* H我的心被你往日的一幕一幕塞满了,我的思维被你的病变吓傻了。老天啊,为什么这样无情,我们刚刚开始寻觅那颗遗留在家乡小草甸上的青果,刚刚拆除心中不该有的那道篱笆,可是,就又有了这样的惩罚。; b" ^- T+ x! o) r; a& m8 Q! r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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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是你的,也不该是我的,想拿走也是不可能的,想想我们当年青梅竹马,机会多多,可是观念、世俗、贫困的篱笆把我们拆开了,而今我们刚刚有了沟通有了希望,可是你身体又发生了病变,没有了生的希望还会有其他的欲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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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3 v/ m( ?: e( A. w9 Z我对妻说,我要出差,为我准备。为了我们,为了我自己,不能不对她说谎,出于美丽愿望,我想说谎也是美的,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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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信我决定不再寄出了,云,到哪儿,不管你病情怎样,我都会一字一句地念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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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人,心音不管隔千山万水,都会一点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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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坚持,一定要等我一字字、一句句地给你念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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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10-1 11:50
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10-1 12:00 编辑   M" h" o$ s+ u, {*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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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

我的人生旅途始终与玩笑有关,仿佛日子就和玩笑一起度过的。这儿好像有点儿不严肃。在实际生活中,玩笑像影子相随。太悬妙了,让我从中知道了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也有老辈子人无法告诉的东西。是它,让偏僻的龟首村人生活有了趣味儿,有了色彩儿,有了活下去的意思。很难想象,没有玩笑,龟首村还能不能存在,龟首村人还能不能繁衍生活……玩笑是龟首村历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胳肢儿窝下挟把镰,月牙儿镰。刀尖儿一律冲下。夕阳的余辉在刀锋上闪。

一两只蜜蜂追着,撵着,落在闪亮的刀上。

我有点害怕,怕蜂儿蜇我。我让蜂儿蜇过。不是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我想办法轰走它们。可是刚飞走又飞来。这回可不是一只两只了,已经十几只了,嗡嗡的。

看我怕的样子,走在我身边儿的乐大叔笑了,说,别怕,怕它干啥?平时蜂子不蜇人,你惹了它,它才想拼命。它蜇了人,它的命也就没了。

累不累?乐大叔问我。不累。说时,我的眼圈儿就有点湿了。有一种说不出的累,手酸酸地痛,腰和腿都不听使唤。身子灌了铅似得沉。人可能都这样,没人关心时,还能使劲地挺住,一有人关心了,就更觉着累了,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

收工往回走的队形是散兵状。三三两两。刚割完一大片苞米,年轻人怀里大都抱着一堆甜杆儿,一边儿走,一边啃掉硬皮儿,大口大口地嚼,大口大口吮吸甜甜的汁液。哪会儿也没有什么吃的,带回去,全家人嚼。成熟的苞米杆儿长了一春八夏,挑根儿上有点发红的,糖多。这还是老乐叔教的呢。

这小子招“蜂”啊,强子跑上来,指着蜜蜂说。强子比我稍大一点儿,没考上高中,比我早下几年地,个儿不高,黑不溜秋儿的。长的虽说比我矮,可是活计应儿人,镰刀去处,唰唰唰,苞米棵一排排倒下,一边忙干活,一边儿讲笑话,隔三差五喊两声,还总是割在前面。

志超他们的一帮都围上来,说,真的,嘻嘻,哈哈。

你们看这蜂儿都跟着他。强子说。

我说,刀上甜。

刀上甜?哈哈。强子眼睛一眨一眨的,分明在说,不对,不对。

是刀上甜,我又说。

不对。

是刀上甜,刚割完苞米。这是乐大叔告诉的。我眼睛望着乐大叔,求救似的。

哈哈,是人甜,身上甜。

我听出有点别的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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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哈哈大笑。这小子身上哪儿甜呢?强子凑到我身边儿吸吸鼻子,我的脸忽地热了。去去,乐大叔说话了,别耍笑人。说别人身上甜就你身上臭,你是臭狗屎。

强子不说话,眼珠儿瞪溜儿圆看我。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割苞米我拉在大后边儿了,落得好远,手怎么也不好使,玉米杆儿在手里直耍叉。远远地看见人们歇着磨镰了,可我还得再割一会儿。手上磨起了泡,不敢沾刀把,身上也抓了蛤蟆儿。腰酸腿痛,心里一阵阵难受。可是,我想到今后就要这样生活了,就得干。乐大叔说挺过这一关,你也是好把式。我就咬着牙挺。割着割着,前边儿有人替我割了一大片空场,我心里一阵乐,我也可以歇会磨镰了。我问是谁帮我割的?强子小眼珠儿一转转,说,你身上甜,招蜂啊?细皮嫩肉的,有人喜欢。人们又是一阵嘻嘻哈哈地笑。

我不知他们笑啥,就觉得笑的有点不是味儿。就说,你就是比我早下几天地,有啥了不起?耍笑谁啊?

你小子别不识抬举,强子忽然也生气了,嗓门很大很冲。

我说,你这叫抬举?

那你说这是啥? 操!你懂个鸡巴,连开玩笑都不知道。

我也喊起来,我就是不想让你耍笑,告诉你耍笑别人行,耍笑我不行!我气大了。

不行,你能咋的?强子说话越来越不好听。

我们正吵吵着。忽然乐大叔放起屁来。咣咣……一路响起。

人们哈哈大笑。大伙都跑到乐大叔这来了。晃杆儿说,老乐这一串响屁我数了数,能放一百个。臭了一道。人们又哈哈起来。

妇女主任说,那么大岁数了,也没个正形,放屁也不搂着点。

乐大叔笑了,说,没听说,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了!你这妇女主任管得可真宽!男人裤兜子的事都管。

人们又是一阵笑。

乐大叔拉我到一边儿,对我说别听他们的,他们也没别的意思,是打哈哈凑乐子。你刚下地,就拿你当笑料了。乐大叔说,你得跟他们混,混惯就好了。你将来,比他们有出息?你有文化。

是谁替我割了呢?以后许多日子,都有人替我割。我注意了几次,都没看清,每次我都落得太远。从强子他们眼神儿里我读出来,一定是个女的,我想到只有她,肯定是她。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像嚼苞米杆儿那样有了甜甜的滋味儿。

刚迈出学校门的我,真的不知玩笑为何物,把玩笑当真事,总怕别人耍笑我,也闹出不少玩笑。然而,我在后来的生活中,我才知道,就是像强子这些玩笑的行家,也被玩笑耍了。玩笑,真是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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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10-28 23:54

充满阳光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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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翻开过去的笔记,写着这样两句:

“有的人在一起相处一辈子留下的印象平平;有的人只见过一面却能影响你的一生。”

“走进充满阳光的下午,阳光就如细雨一样永久地进入了我的心里。”

在这两句后边,有个括号,(关沫南)。

笔记本是很一般的那种,那会也买不起好的。纸已经泛黄,墨水也已褪色,然而记忆中的形象却很清晰。这便是我心中的关沫南老师。我与关老师在一起仅仅4个小时。这在漫长的人生路上只能是一个逗点,一个惊叹号。七十年代初,我参加省办的第一期工农业余作者创作培训班。一天下午,负责办班的吕中山老师说,请来一位大作家讲课。

记忆中一抹阳光从窗棂上射入,把会议室映个火红。

关沫南老师走进来。当时的印象是,他个儿挺高,拔顶,前额开阔,两颊凸出,眼睛极有神,干练利落。会上介绍,关沫南老师从安达回来不久,又要赶去外地开会,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关老师同我们逐一握手后开讲。我个子小,又是最小的一个,就坐在前排,和他面对面。他的手里拿着火柴盒大小的卡片,写了4行字。他口才很好,抑扬顿挫,感情激昂,话语滔滔。非常地擅于表达。他讲的大多是苏俄文学里的例子,涉及《复活》《安娜卡列妮娜》《静静的顿河》十几部巨著,关于人物塑造、景物描写、对话场面都倒背如流,且能说出这段在书里的多少页多少行,似乎他是在一边一篇篇地翻阅,一边一篇篇地介绍。   

我第一次见到能把这么多书装进肚里的人,于是便产生佩服,佩服之余又产生了崇拜。要知道18岁,是我最容易激动最富有记忆的年代。

关老师讲完课走了,可以说是来去匆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也不会再见过,我那会是个农民,这对于我就是一次最好的机遇了)今天想来,我敢肯定地说,在关老师的记忆里不会有我一点印象,(十几个人啊,我又是不出名的小辈)就在当时他也不会有。他更不会知道,他讲课时我的激动之情以及他成为我心中偶像,他也不会知道,他这次讲课,给了我一生地启迪: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积累就没有基础,即使凭生活底子和先天灵气能写出一篇半篇的作品,但底气足,就像地身子不硬,也不会长出好苗来。

读书,在书山墨海里遨游。在“那个阳光红红”的下午,关老师讲课发出的作家要读书要打基础的呼号令我心动,而他对苏俄文学的倒背如流,只凭一个火柴盒便讲了4个小时的形象已深深印入我的心底,就像那个下午的阳光流入我的心里一样,久远地滋润着我。后来,我多次打听关老师的情况,知他从农村改造后回省,又当上了省文联主席,还听说他回了退休后回了北京……当然,打听到他一点点情况也是高兴无比。

真的,我真正的开始读书,开始运用笔记卡片去记载一些书的精华,去背诵一些书的片断。学会精读略读文学作品也就是从这时开始的。现在谈起我能当上一名记者,成为省作家协会会员,坚持这么多年写作,写出上百万字的作品,出散文,小说两本专集,都与这个下午分不开的,书为我铺架了一个又一个向上的阶梯。养成的习惯不会改,就是到什么时候,不管怎么忙都要读点书。

偶然翻开过去笔记的一页,有这样两句引起我的深思:

“有的人在一起相处一辈子留下的印象平平;有的人只见过一面却能影响你的一生。”

“走进充满阳光的下午,阳光就如细雨一样永久地进入了我的心里。”

在这两句后边,有个括号,(关沫南)。

笔记本是很一般的那种,那会也买不起好的。纸已经泛黄,墨水也已褪色,然而记忆中的形象却很清晰。这便是我心中的关沫南老师。我与关老师在一起仅仅4个小时。这在漫长的人生路上只能是一个逗点,一个惊叹号。七十年代初,我参加省办的第一期工农业余作者创作培训班。一天下午,负责办班的吕中山老师说,请一位大作家讲课。

记忆中一抹阳光从窗棂上射入,把会议室映个火红。

关沫南老师走进来。当时的印象是,他个儿挺高,拔顶,前额开阔,两颊凸出,眼睛极有神,干练利落。会上介绍,关沫南老师从安达回来不久,又要赶去外地开会,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关老师同我们逐一握手后开讲。我个子小,又是最小的一个,就坐在前排,和他面对面。他的手里拿着火柴盒大小的卡片,写了4行字。他口才很好,抑扬顿挫,感情激昂,话语滔滔。非常地擅于表达。他讲的大多是苏俄文学里的例子,涉及《复活》《安娜卡列妮娜》《静静的顿河》十几部巨著,关于人物塑造、景物描写、对话场面都倒背如流,且能说出这段在书里的多少页多少行,似乎他是在一边一篇篇地翻阅,一边一篇篇地介绍。   

我第一次见到能把这么多书装进肚里的人,于是便产生佩服,佩服之余又产生了崇拜。要知道18岁,是我最容易激动最富有记忆的年代,也是我的大脑最贫血的年代。我那会儿,就是喜欢写,至于文学是何物,怎么才能把文学搞好,连想都有没有想过。

关老师讲完课走了,可以说是来去匆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也不会再见过,我那会是个农民)今天想来,我敢肯定地说,在关老师的记忆里不会有我一点印象,(十几个人啊,我又是不出名的小辈)就在当时他也不会有。他更不会知道,他讲课时我的激动之情以及他成为我心中偶像,他也不会知道,他这次讲课,给了我一生地启迪: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积累就没有基础,即使凭生活底子和先天灵气能写出一篇半篇的作品,但底气足,就像地身子不硬,也不会长出好苗来。

读书,在书山墨海里遨游。在“那个阳光红红”的下午,关老师讲课发出的作家要读书要打基础的呼号令我心动,而他对苏俄文学的倒背如流,只凭一个火柴盒便讲了4个小时的形象已深深印入我的心底,就像那个下午的阳光流入我的心里一样,久远地滋润着我。后来,我多次打听关老师的情况,知他从农村改造后回省,又当上了省文联主席,还听说他退休后回了北京……当然,打听到他一点点情况也是高兴无比。

真的,我真正的开始读书,开始运用笔记卡片去记载一些书的精华,去背诵一些书的片断。学会精读略读文学作品也就是从这时开始的。现在谈起我能当上一名记者,成为省作家协会会员,坚持这么多年写作,写出上百万字的作品,出散文,小说两本专集,都与这个下午分不开的,书为我铺架了一个又一个向上的阶梯。养成的习惯不会改,就是到什么时候,不管怎么忙我都要读点书。

那个下午,就是几十年前的那个充满阳光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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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小平    时间: 2023-11-15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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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要成为自己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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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二十几年前的记忆了。一次,突然发现一面墙上明晃晃地写着:“人是人类的大敌”,大吃一惊,头皮刷地紧了,通身倏地有一种凉透的寒意。这还了得,怎么敢写这样的标语,这可容易出问题。早一些年养成的“敏感”一股脑地溜出来。转瞬一想,暗笑自己刚从极左思潮的束缚中走出来,大脑里还有惊悸的残液。可是又想:他们写这标语干啥细细品味,方知,原是一条防火标语,“火是人类的大敌”,不知是哪位调皮儿给“火”擦去了两点。

或许是当时看到这样的标语极少,或许是本人属井中之蛙没见过多大的天,因而刺激得深印象也极深,20余年过去,这标语常出现于脑际,总觉得有点思想、有点哲理、有点嚼头。时光在悄悄地推移,这口号的意义真个愈加鲜明地突兀出来:人确实已成为自己的敌人,在为自己制造难题,在自觉或不自觉地伤害自己。

多年来,我外出的机会不多,当然游览名山大川的机会也不多,可是所到的少数名山名水,往往都听到这样的抱怨:“这地方自然景观少多了。”那年我到三峡就有这样的感觉。心里默诵着李白的诗,然而,哪里去寻找“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往昔,如今坐着大船,两岸青山还在,而猿声是很难听到的。我去三峡那天天气特好,巫山云也没见到,巫山神女峰倒很清晰。多年前,听我老师有滋儿有味儿地背诵“除却巫山不是云”,但多少年都想的“巫山云”没见一丝儿,心里自然存下遗憾,因而,随口哼出几句“黄牛险滩入水底,不见巫山一点云”云云,表达心中的不满足。

小三峡却野味十足,以自然原始的面目而展现于我们面前。水流湍急,漩涡相连。小三峡的水压根儿就没有污染,水极清,看得清一米以下五色缤纷的石子儿,想着要有小鱼小虾跳出该多好。为什么大小三峡景观魅力如此不同,而小三峡又尤其能引你走入原始、走入蛮荒、走入自然?难怪,去过大三峡的人都愿意去小三峡了,这区别缘何大三峡被人类发现得太早了,而小三峡近年才被公诸于世。因此,我猜想游过大三峡的李白,绝没放舟过小三峡。看来,被人类发现的越久、去的人越多的景观,遭到的破坏就越大;相反,被人类发现晚涉足少的景观,自然景观保存得也就愈多。

想想一些人对自然野生动物的猎取使一些稀有动物到了灭绝的地步。人类不知道杀害与己共生于地球的野生动物的同时,也是在杀害自己;在破坏自然环境的同时,也在毁灭自己生的基础,也是在一天天地置自己于死地。1998年长江上游的特大洪水就是长期毁灭山林而遭到的惩罚。这血的教训还小吗!

好在,人类已开始明白“我们只拥有一个地球”的真谛,警醒地喊出,“人类不要成为自己的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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