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姚斌 发表于 2015-3-16 01:23:52

(宋·楊簡撰)《慈湖遺書》

(宋·楊簡撰)《慈湖遺書》

卷八
家記二(論《書》、《詩》)
《堯典》帝曰“疇咨若時登庸“,《益稷》帝庸作歌,曰“勅天之命惟時惟幾”,又曰“庶頑讒說若不在時”,《尚書》率以“時”為“是”,蓋古語也。《堯典》上無所承,忽曰誰乎嗟哉,有誰順是者乎吾将登用之,蓋時即道也,舜之所以光天之下者,此也;黎獻之所以有功者,此也。丹朱反此也,禹荒度土功用此也,臯陶祗叙此也,祖攷以此而来格,群后以此而德譲,鳯凰因此而来,百獸以此而舞,庶尹由此而諧,勅正天命惟此而已。惟此為幾,謂為庶政之幾,蓋天地間惟有此道而已。三才萬化,萬物萬事萬理,皆不出此道,得此則吉則治,失此則凶則亂,唐、虞君臣朝夕之所謀謨經營,無出此道。“是”猶“此”也,故當時相與詔告,惟曰時,猶曰此也。時即道之異名,此道非言意之所能名,後乃取道路無所不通人所共由之義,初無形體之可執,至於曰時,則尤不滯於言意,妙哉!時之為言也,非大聖,疇能為是言?《易》多曰此,此即時。漆雕開亦曰“吾斯之未能信是也”,是音之輕清者,謂道也。古罕言道,虞、夏之際始間言之。舜曰若不在時,又曰惟時惟幾,皆所以言道。道之為言,終不若時之為義,渾然不分事理,帝知若時者,誠未易得,故問其次誰能順予事者。采,事也。次問事,則知時,道也(互見訓語)。
堯納舜於大麓,烈風雷雨弗迷。按《孔叢子》,宰我問及此,孔子曰:堯旣得舜,歴試諸艱已,而納之於尊顯之官,使大錄萬機之政,是故隂陽清和,五星来備,烈風雷雨,各以其應,不有迷錯愆伏,明舜之行合於天也。《孔叢子》之可疑者不一。《臯陶謨》曰: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益稷》篇曰:安女止,帷幾惟康。蓋幾者,動之微也。後世多事,逺不逮唐、虞,然今朝廷,一二日亦安得有萬事?尚不及千百,則知唐、虞之時,所謂萬幾者,指視聽言動念慮爾,此斷斷乎無疑者,而此言大錄萬幾之政,深有疑焉。又改麓作録,然則堯納舜於大山之麓,使之主祭,因名山升於天,烈風雷雨弗迷者,舜畢祭而烈風雷雨,他所咸迷,獨舜所行不迷,言百神享之,特佑焉,故不迷。《史記》亦云:舜入山林川澤,暴風雷雨,舜行不迷,堯以為聖。若謂自舜錄大政,而風雨始不迷錯,則堯時迷錯乎?後始皇封禪遇暴風雨,豈非神靈示此以為驗乎?《孔叢子》所云,疑古好事者託辭。又《孔叢子》書宰我問禋於六宗,孔子曰:所宗者六,皆潔祭之也,埋少牢於泰昭,所以祭時也;祖迎於坎壇,所以祭寒暑也;主於郊宫,所以祭日也;夜明,所以祭月也;幽禜,所以祭星也;雩禜,所以祭水旱也。禋於六宗,此之謂也,與《祭法》大畧同。《祭法》首言祭天地,即繼以埋少牢於泰昭,已下夫舜肆類於上帝。類者,蓋類祭及地日月星之類聚祭,而於文祖之外又禋於三昭三穆歟?古者天下為公,惟讓於德,三昭三穆皆有德可宗,非如三代而下天下為家而傳於子,三昭三穆未必皆宗也。若《孔叢子》所言六宗,則舜祭於上帝,不及地而遂及山川,無乃不可乎?又《孔叢子》後章,謂孔子欲猫得鼠琴音為之變,甚失孔子好生之志。此皆後篇託辭,亦猶言堯、瞽叟北面朝舜,孔子曰於斯時也天下殆哉之類乎?
《舜典》曰象以典刑者,《漢書》所謂畫衣冠而民不犯也。漢儒去古近,宜有所傳。後孔安國一人乃更其說,曰:象,法也,法用常刑不越法。後儒又因别為說,曰:象民所犯輕重而加以常刑。皆不明白釋象,字不平正。象,畫也,畫其所犯之典刑於衣冠而恥之,而實不刑之。且後世直加之刑,猶恐其不革,而欲畫衣冠以革之。嗚呼!此後世淺丈夫所見乃爾。稍致思焉,亦何不可,今固有至愚至姦惡而寧甘於受杖恥示衆,豈唐、虞之世而人不恥之歟?矧大聖人道化所感動耶?矧《舜典》此章,曰流,曰宥,曰鞭,曰扑,曰贖,曰眚災肆赦,皆寛恤之類?惟怙終賊殺者,乃刑之。此刑乃正之用五刑,若上言象以典刑,非畫衣冠則無乃重復乎?下言欽哉惟刑之恤哉!則上叙寛恤乃其本旨。
    舜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時,柔逺能邇;惇德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民苟無食,雖有常性,饑困廹之,必至斵喪,故舜先食。洪範八政一曰食,孔子亦曰“所重民食”,孟子曰“救死不贍奚暇治?”《禮》義百畝之田勿奪其時,數口之家可以無饑,為王道之始。農事之不可失時,惟農家知之,苟失其時,雖種不粒。既富而後可以言教,民食足而後可以言德,化欲柔逺必能邇,而後可德。性,人所自有,《書》曰:惟民生厚,因物有遷。不隨物遷,則不失其厚,是謂惇德。惇德之言,所以勉十有二牧。元,即乾元坤元。元者,道之異名。允,信也,誠也,惇德之至。至於信其果元,是謂允元。《書》曰:德元不失其厚。不因物遷,則可謂能邇矣。其次又能難於任人。以堯朝而有共工、驩兜,以四嶽而猶薦鯀,人之難知如此。孟子曰:左右皆曰賢未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如此任人必得其賢,必能使逺方蠻夷柔服。逺者猶服,而況於近者乎?禹曰:安女止,惟幾惟康;其弼直惟,動丕應徯志。止即惇德允元,弼直即難於任人,動應徯志即蠻夷率服。臯陶曰“謹厥身,脩思永”,即允元。又曰“庶明勵翼”,即任人。故曰“邇可逺在兹”,言乎致治之道在此不在彼也,在邇不在逺也。此萬世不可易之通論。論治者,無能越之。子思論治天下國家,亦以脩身為先,尊賢次之。後儒亦曰王者之道在脩身任賢而已(見訓語)。
舜命伯夷典禮而告之,曰“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何謂也?寅,敬者,禮之道禮,曲折萬狀,而由道心行之,實未嘗曲折。故曰直實未嘗萬狀,故曰清曰直,曰清曰寅,以三言,明禮之一道。後世道不明,此等語多莫曉。
舜命伯夷典禮,《尚書》曰三禮,孔安國注云天地人之禮。簡疑三者,五字之訛誤歟?按《尚書》多曰五禮,其巡狩脩五禮,臯陶曰:天叙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同寅恊恭,和衷哉?五典之外自有五禮,則吉、凶、軍、賓、嘉,見諸《周官》者,是歟?且《書》中文字,非古者不一,如汝古必不加水,大必不加點,遜必不加之,時日曷喪本或作害,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有罪,無罪予,曷敢有越厥志”,或作“天降下民,惟曰其助,上帝寵之,四方有罪,無罪惟我”;“在昭我周王,天休震動”,或作“紹我周王,見休在昔”;“上帝割申,勸寧王之德”,或作“上帝周由,觀文王之德”。《尚書》稱堯文思,思者,知藏於中,深静不露也;稱舜文明,明者,别賢否凡百敷見於外也。故《史記》曰:天下明德,自虞帝始。
舜命龍曰:朕堲讒說殄行,震驚朕師;命汝作納言,夙夜出納朕命。禹曰:予欲出納五言汝聽。《易大傳》曰:理財正辭。正辭亦納言之謂。此治教之急務,而後世不聞。蓋五方之民,風俗議論容有不同,如周大夫原伯魯不說學,閔子騫曰周其亂乎,夫必多有是說而後及其大人,此等議論豈可不納之於上,而出命以正救之也。周世異端並作,魯少正卯行僻而堅言偽而辯,孔子誅之,以邪說之足以亂人心也。至若任俠輕生,以周人之急,有足尚者,而敢於犯禁,敢於殺人,似義而非正。相師成風,肆行無忌,此豈一日之積哉?上之人無以救其始,稔成其俗,古者一道德以同俗,執左道者有誅,《周官》糾萬民之德,正其行巡,問而觀察之;訓方氏誦四方之傳,道布而訓之,以觀新物。三、五之世,君人者,以左右斯民若有常性為本務,故設官分職,出納而正教之,奉天命子兆民,本職如此。叔世官廢而不修,故異說興而莫之止。孔子條為政之急務,曰修廢官,此其一也。秦漢而降,君臣安於功利,三代舊政不復修舉,而況於有虞氏之政乎?
舜曰:咨女二十有二人,欽哉!惟時亮天功。夫舜所以咨命四嶽、九官、十二牧者,孰不曰皆人為之功,而舜諭之曰“欽哉惟時亮天功”。時,是也;亮,信也。是,天也,非一付之自然而不為也,盡欽竭力,惟無入於意,苟動於意,即私即偏而非道心,禮樂刑政,一入於人為則違道違天,即可致患。故《書》曰:天叙有典,天秩有禮,天命有德,天討有罪。箕子曰: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王即天。又曰:無偏無黨,無反無側。箕子能辯之矣。孟子曰: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是謂帝則,是謂帝載。由乎此,則能懋勉,則五品遜,五刑明,則直,則清。直而不温則失此,寛而不栗則失此,剛而虐則失此,簡而傲則失此,讒說殄行皆失此。讒說者,似是而非之說以其入乎意也;殄行者,太過殄絶之行以其入乎意也。孔子訓子張以忠信篤敬,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者,天也。曾子曰“皜皜者純白無意象”,即此天也。伊尹與湯,咸有一德者,天德也。文王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者此也;小心翼翼者此也。此心不動,則不放逸,不慢易,不私不偏,日用純純,動静無二道,三才無二道。
《書》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猗歟至哉!此堯、舜、禹、臯、益相與講論之大旨,而後世君臣往下視此等語,以為特言其淺者耳,特言其見於臨政事者耳,必别有妙者,如惟精惟一允執厥中方可為至論。吁!堯、舜、禹、臯、益有二心乎?臨民出政時有一心,窮深極微時又一心乎?人有二心,且不能以為人,而可以為堯、舜、禹、臯、益乎?精一之論,卒於欽謹,卒於敬修;謂欽謹敬修,又特言其淺者,則有淺有深,謂之一可乎?益曰:戒哉!儆戒無虞,罔失法度,罔遊於佚,罔淫於樂;又曰:無怠無荒。益豈侮其君,謂不足以語夫深者,而姑以其淺者告乎?臯陶曰:謹厥身修,又曰:無教逸欲,又曰兢兢業業,又曰同寅恊恭。何數聖人者無他奇謀偉論,而諄諄惟以戒謹恐懼為首語也?於乎!堯之所以為堯,舜之所以為舜,禹之所以為禹,臯陶、益之所以為臯陶、益,豈非以此心而已乎?戒謹恐懼,此心存乎?放逸慢易,此心存乎?知放逸慢易心易失,則戒謹恐懼此心之存可知矣。惟得此心者,方知此心之出入;惟識此心者,方知此心之存不存。不識此心者,安知之也?不知者,胡不於戒謹恐懼時,而黙察其所以然乎?方戒謹恐懼時,此心放乎?不放乎?紛擾乎?不紛擾乎?有計較乎?無計較乎?支離乎?不支離乎?此時之心,可謂堯、舜、禹、臯、益之道心矣,可謂精一矣,可謂中矣,可謂天下之所同然者矣。是心也,無私好,無私惡,無私喜,無私怒,無私取,無私去,可謂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反無側王道正直。庶政庶事皆建此極,設官分職莫匪爾極,粒我烝民莫匪爾極,臯陶之刑使恊於中,豈非此極?皇建此極而天下之民不恊於極者,無是理也。唐、虞之所以比屋可封者,此也;成周之所以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者,此也。謂克艱之語為特其淺近者,遏絶天下後世之良心,長後世非僻之心。
舜戒禹曰:敬脩其可願。此可願,即孟子曰可欲之謂。善夫人之所願欲,雖紛紛無窮,大槩不出二端,善與不善而已矣。其善者可願,其不善者不可願,善即道心也,即中也,即精一者也,顧人未之察耳。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為善者,舜之徒也;雞鳴而起孳孳為利者,跖之徒也。欲知舜與跖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間也。徐行後長,服堯之服,行堯之行,即堯已。此外,豈復有深隠不可測識之妙哉?即此可願之善,自是至中,至正,至精,至一,不可識也,不可測也。使捨此善,而欲求精隠深微、不可測識之妙,乃非堯、舜之道。
舜曰:庶頑讒說,若不在時。侯以明之,撻以記之。此微覺治之大速,故禹有俞哉之言,後曰無若丹朱傲,亦謂撻之遽。微有傲忽庶頑之意,意微起,則浸而至於慢遊,至於敖虐,其末流安知其不至於罔水行舟之類?甚言之,所以懼舜簡,初疑啓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是惟勤勞於事而已,殆非至精後省所謂微動乎意者;亦不過不急於土功,而動念於呱呱,若此類而已。不動乎意,則孰非精一,兹未見其粗也(見誨語)。


渝/梁平姚奎 发表于 2015-3-22 00: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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