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姚斌 发表于 2015-3-15 03:39:10

(宋·程珌撰)《洺水集》

(宋·程珌撰)《洺水集》

卷六
講義
《堯典》
三皇逺矣,少昊、高辛之世,生人未滋,帝業未鉅,風俗簡陋,制度濶疏,樸而未彫,伉而未文,故其書無大可錄者。天佑斯人,篤生有堯,堯繼帝摯之後,紀綱三才,恢張萬化,立人治,明天道,以爲天下後世法程者,粲然有倫,此夫子定《書》所以斷自堯始,而揚雄亦曰“法始乎伏羲而成乎堯,匪宓匪堯,禮義哨哨”,非虚言也。今取《堯典》一篇讀之,始終相維,綱目具舉。次一曰“放勲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此堯所以開萬世進德之法也。次二曰“親睦九族,平章百姓,協和萬邦”,此堯所以開萬世立人治之端也。次三曰“乃命羲和,欽若昊天,分命仲叔,使司四時”,此堯所以開萬世明天道之本也。次四曰“疇咨若時登庸,疇咨若予采咨,四嶽湯湯,洪水方割,有能俾乂”,此堯所以開萬世用賢之法也。次五曰“咨四嶽,朕在位七十載,有能庸命遜朕位”,按《史記》,堯爲帝嚳之子帝摯之弟繼兄,則禪代之事未之前聞,至堯乃慨然以天下而授之舜,此堯所以開萬世揖遜之法也。次六曰“釐降二女於潙汭,嬪於虞”,此堯所以開萬世王姬下嫁之法也。若修身,若齊家,若治國平天下,大綱大目,罔不畢舉,惟天爲大,惟堯則之,夫子序《書》斷自堯始,其以此歟?學者窮經,要須先觀一篇終始大概,則篇中章句,自可迎刃而解。此愚所以略其章句,而首敘一篇大旨也。若夫所謂“昔在帝堯,聰明文思,光宅天下,將遜於位,讓於虞舜,作《堯典》”,此一篇之序也,馬融、王肅以爲孔子所作,而孔安國《正義》亦以爲然,蓋惟聖人足以論聖人,非孔子筆力,孰能序此?自“若稽古”以下,則史官之辭也。雖然,此堯書也而謂之虞,或者以之咎安國,至比《三國志》以曹操爲魏始,晉史以司馬懿爲晉始,非也。蓋《堯典》一書,雖堯之事,而秉筆記錄,則舜時史官也,故謂之虞,堯、舜一體,夫亦安所嫌哉?説者又謂堯爲名,放勲爲號,亦非也。攷之《諡法》“翼善傳聖曰堯”,至於《釋名》,則又以爲尊高嶢嶢,然則堯固美名矣,又何號焉?上古之世,生死同稱,死而諡,周道也。人君之有尊號,則又始於漢哀帝耳,堯、舜之時安得有是哉?此亦不可以不辨。

《舜典》
天下,大物也,堯無故而予之舜,舜無故而受之堯,人顧不震且駭哉?今觀《舜典》一篇,載舜之事亦多矣,孔子敘《書》不言其他,而以歴試諸難一語斷之,吁!若孔子足以察堯之心矣。且堯非不知四嶽之不足禪也,而遜之嶽;非不知舜之可舉也,而隱之,何也?蓋以天下而與庶人,古無是事也,故堯之遜必自四嶽始,嶽必不敢當也,堯始示其意,曰明明揚側陋,四嶽知堯之意,不間乎庶人也,故始言有鰥在下曰舜,然則堯之屬意於舜也久矣,而豈在師錫之後哉?然猶以諸難試之,所以暴舜之德於天下,使人人見之,人人知之,而後天下可以無一人之異議。謂夫治道之本,莫先乎人倫也,故首命之徽典;百官之任莫重於宰相也,故次命之宅揆;禮典之行莫始乎朝廷也,故次命之賓四門;天地百神莫難於主祭也,故又納之於大麓。凡天下之所謂難者,悉以授舜,舜亦以身任之,徽典而人從,居揆而事敘,賓四門而穆穆,是人受之也;納於大麓而烈風雷雨弗迷,是天受之也。天受之,人受之,然後在堯可以無慮,在舜可以無愧矣。舜自即政之後,齊七政,類上帝,巡四嶽以觀風,朝羣牧以攷政,制車服以勸功,明典刑以威惡,命伯以典禮,命夔以典樂,以至百工之事、治水之事、川澤林衡之官,各有紀敘,森然不可亂,凡堯之有所待而未及爲者,舜悉爲之,堯之已爲而未備者,舜則備之。刑賞既立,禮樂既彰,然後益信堯爲天下得人矣。舜之施設雖不止此,要其岀治之本原,則不過乎此,毋庸多論。至於始終大概,則有不可不言者,請因先儒之論而發明之。夫子序《舜典》曰“虞舜側微,堯聞之聰明”,孟子又曰“舜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遊”,又曰“飯糗茹草,若將終身”,則知舜之在當時,一匹夫爾,而《帝繫》等書,以爲顓帝生窮蟬,窮蟬生敬康,敬康生句芒,句芒生蟜牛,蟜牛生瞽瞍,瞽瞍生舜。史遷亦以爲堯爲黃帝之孫,舜爲黃帝八世之孫。孔穎達引左氏之言,以爲至瞽瞍其國乃除。信斯言也,則自瞽瞍而上皆有國邑以相傳襲,何可謂之側微?不然左氏所記檮杌饕餮之徒,亦必紀其爲帝王之繋,何獨瞽瞍莫有記其所自來者哉?孔、孟之言信而有證,則舜之始可以無疑者矣。説者又謂舜巡守南方,至蒼梧而不返,自唐韓愈固以爲不然,然未有以孟子之言爲證者。孟子之言,曰舜生於諸馮,遷於負夏,卒於鳴條。鳴條在河北,而蒼梧在嶺南,地理遼絶如此,此不然一也;且舜既禪位,則禹爲君矣,巡守之事於舜何預?此不然二也;使舜而果南巡,則至於霍山,之去蒼梧尚千餘里,胡爲巡守訖事,乃復徧歴遐陬乎?此不然三也。先儒之論,明白如此,學者尚何疑焉?

《大禹謨》
禹以功,臯陶以謨,此當時之所同知;至於禹之謨,臯陶之功,人所未知。故舜時申重發明之,而又進禹以昌言也。然則禹何言哉?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此吾夫子所謂爲君難爲臣不易,一言而興邦者,寂寥簡短,兩語而止。故帝既俞之,伯益又都之,則又曰“惠迪吉,從逆凶”,亦非有豐餘閎博之論者,益又從而伸衍之,此外則言六府三事,頗爲詳備。又其次,則一再稱臯陶之功而已。攷禹一書所言絶少,大抵禹之言簡潔明白,無有繁縟,言之必可行,行之必可效,誠所謂予何言,予思日孜孜者也,而豈若後世進言之士,長篇累牘,多爲辭説文采,而不適於用者乎?是故言雖少,不害其爲善言嘉謨也。雖然,豈惟言哉?觀其平生處事,無非憂深思逺,不爲一時之美觀,而求爲後世可遵可守之法者,傳子、作貢二事是也。堯、舜傳賢,禹獨傳子,可謂犯天下不美之名,然可以杜天下萬世争奪之禍;商人之助,周人之徹,夫豈不善?而禹之貢法,卒至於今不廢,何也?蓋昔者,洪水之變,禹傷先人之功不成,慷慨受命,八年於外,計其渉歴,患難周旋,世故亦熟矣,故其晚年立言簡當,處事精確,類皆如此。且天下之知禹莫如舜者,至禪位之際,不言其他,唯曰“克勤於邦,克儉於家,不矜不伐”而已,蓋勤儉謙退,乃禹之得於天而主於内者,故其見於立言則簡當,處事則精確,影必肖形,末必類本,實大而聲宏,行峻而言厲,表裏源流,斷然不誣也。先儒謂後世小夫,智不足效一官,則自以爲能,無尺寸可以及民,則自粥以罔上;禹之功德如此,而退然自託於不見不聞之地,此昔聖賢獨禹以大稱也。與人能常以此説置之胷中,時一玩繹,則漸漬開明,一切驕矜,不期消而自消矣。學者尤不可以不察。

卷二十八

史説(頴濵古史論三聖授受)
孟子言堯、舜、禹之終,皆薦人於天。堯崩,舜避堯子於南河之南,舜崩,禹避舜子於陽城,天下皆往歸之,然後之中國,踐天子位;禹崩,益避禹子於箕山之隂,朝覲訟獄者不之益而之啓,故益不得為天子。以《書》觀之,恐非孟子之言也。蓋舜、禹之攝,格於祖攷,郊祀天地,朝見諸侯,巡守方嶽,行天子之事久矣,及其終而又避之,何哉?至益不度天命而輒受於禹,已而天下不歸之,然後不敢為此,匹夫之所不為也,而謂益為之哉?古史又云堯、舜傳之賢而禹傳之子,後世以是而貶禹,此以好異議聖人耳。昔者湯有伊尹,武王有周公,而周公又武王之弟也,湯不以予其臣,武王不以予其弟,誠以子之才不至於亂天下,則無事乎授之他人而以為異也。故夫堯、舜之傳賢,是不得已而已;禹之不以天下授益,非益不足授也,亦非禹私於子也,蓋啓足以為天下故也。使堯之丹朱,舜之商均,僅可以守天下,則堯肯傳之舜,舜肯傳之禹哉?是説也,蓋亦以常情而窺堯、舜、禹,而不知三聖人之用心均之為公而已矣。


渝/梁平姚奎 发表于 2015-3-22 00:11:52

已阅!斌斌宗亲破万卷,值得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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