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姚斌 发表于 2014-6-25 21:19:38

(宋·真德秀撰)《四書集編》

(宋·真德秀撰)《四書集編》 《中庸》集編卷上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民,其斯以爲舜乎!舜之所以為大知者,以其不自用而取諸人也。邇言者淺近之言,猶必察焉,其無遺善可知;然其言之未善者,則隱而不宣,其善者則播而不匿,其廣大光明又如此,則人孰不樂告以善哉。兩端,謂衆論不同之極致。蓋凡物皆有兩端,如小大厚薄之類,善之中又執其兩端而量度以取中然後用之,則其擇之審而行之至矣。然非在我之權度精切不差,何以與此?此知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兩端之説吕、楊為優。兩端如厚薄輕重,執其兩端用其中民,非謂只二者之間取中,當厚而厚即厚上是中,當薄而薄即薄上是中,輕重亦然。輯略:吕氏曰:舜之知所以為大者,樂取諸人以為善而已。好問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皆樂取諸人者也。兩端,過與不及也。執其兩端乃所以用其時中,猶持權衡而稱物輕重皆得其平。故舜之所以為舜取諸人用諸民,皆以能執兩端而不失中也。一本云:好問則無知愚、無賢不肖、無貴賤、無長幼皆在所問;好察邇言者,流俗之諺野人之語皆在所察,廣問合乎衆議者也。邇言出無心者也,雖未盡合乎理義而理義存焉,其惡者隱而不取,其善者舉而從之,出與人同之道也。楊氏曰:道之不行知者,過之也。故以舜大知之事明之。舜好問而好察邇言,取諸人以為善也;隱惡而揚善,與人為善也。取諸人以為善人必以善告之,與人為善人必以善歸之,皆非小智自私之所能為也。執其兩端,所以權輕重而取中也,由是而用民,雖愚者可及矣。此舜之所以大知而道之所以行也。 卷中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德爲聖人,尊爲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與,平聲。子孫謂虞思陳胡公之屬。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舜年百有十歲。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材,質也;篤,厚也;栽,植。氣至而滋息為培,氣反而逰散則覆。《詩》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德。宜民宜人,受祿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德者必受命。故大德者必受命,《詩·大雅·假樂》之篇。假,當依此作嘉;憲,當依《詩》作顯;申,重也,受命者受天命為天子也。或問十七章之説曰:程子、張子、吕氏之説備矣,楊氏所辨孔子不受命之意則亦程子所謂非常理者盡之,而侯氏所推以謂舜得其常而孔子不得其常者尤明白也,至顔、跖壽夭之不齊則亦不得其常而已。楊氏乃忘其所以論孔子之意而更援老聃之言,以為顔子雖夭而不亡者存,則反為衍説而非吾儒之所宜言矣。且其所謂不亡者果何物哉?若曰天命之性,則是古今聖愚公共之物而非顔子所能專;若曰氣散而其精神魂魄猶有存者,則是物而不化之意,猶有滯冥漢之間,尤非所以語顔子也。侯氏所謂孔子不得其常者,善矣,然又以為天孔子固己培之,則不免有自相矛盾處。蓋德為聖人者,固孔子所以為栽者也,至禄也,位也,壽也,則天之所當以培乎孔子者而以適丁氣數之衰,是以雖欲培之而有所不能及耳,是亦所謂不得其常者,何假復為異説以汨之哉?問舜之大德受命,止是為善得福而已。《中庸》却言天之生物栽培傾覆,何也?曰:只是一理。此亦非是有物使之然,但物之生時自節節長將去,恰似有物扶持他,及其衰也,則自節節消磨將去,恰似有箇物推倒他。理自如此,唯我有是受福之理,故天既佑之又申之。輯略:程子曰:知天命是達天理也,必受命是得其應也。命者是天之付與,如命令之命,天之報應皆如影響,得其報者是常理也,不得其報者非常理也。然而細推之,則須有報應,但人以淺狹之見求之,便為差誤。天命不可易也,然有可易者唯有德者能之。如修養之引年,世祚之祈天永命,常人之至聖賢皆此道也。張子曰:德不勝氣,性命氣;德勝其氣,性命德;窮理盡性,則性天命。命,天德氣之不可變者,獨死生脩天而已。故論死生則曰有命,以言其氣也;語富貴則曰在天,以言其理也。此大德所以必受命。吕氏曰:中庸之行,孝悌而已。如舜之德位皆極流澤之遠,始可謂盡孝。故禄位名壽之必得,非大德其孰能致之。一本云:天之萬物,其所以為吉凶之報,莫非因其所自取也。植之固者,加雨露之養,則其未必盛茂;植之不固者,震風淩雨,則其本先撥。至人事,則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是皆因其材而篤焉,栽者培之,傾者覆之者也。古之君子既有憲憲之令德,而又有宜民宜人之大功,此宜受天禄矣,故天保佑之,申之以受天命。此大德所以必受命,是亦栽者培之之義歟。又曰:命雖不易,惟至誠不息亦足以移之。此大德所以必受命,君子所以有性焉,不謂命也。侯氏曰:舜,匹夫也,而有天下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以天下養,宗廟饗之,子孫保之,孝之大也,禄位名壽必得者,理之常也,不得者非常也。得其常者舜也,不得其常者孔子也。舜自匹夫而有天下,栽者培之也;桀自天子而為匹夫,傾者覆之也。天非為舜桀存亡之也,理固然也。故曰大德必受命,必言其可必也。 卷下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祖述者,遠宗其道;憲章者,近守其法;律天時者,法其自然之運;襲水土者,因其一定之理。皆兼内外該本末而言也。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辟,音譬;幬,徒報反;錯,猶迭也。此言聖人之德。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爲大也。悖,猶背也。天覆地載,萬物並育其間而不相害,四時日月錯行代明而不相悖,所以不害不悖者小德之川流,所以並育並行者大德之敦化;小德者全體之分,大德者萬殊之本。川流者如川之流,脉絡分明而徃不息也;敦化者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無窮也。此言天地之道以見上文取辟之意也。或問小德大德之説,曰:以天地言之,則髙下散殊者小德之川流,穆不已者大德之敦化;以聖人言之,則物各付物者小德之川流,純亦不已者大德之敦化。以此推之,可見諸説之得失矣。曰:子之所謂兼内外該本末而言者,何也?曰:是不可以一事言也。姑以夫子已行之跡言之,則由其書之有得夏時賛周易也;由其行之有不時不食也,迅雷風烈必變也,以至仕止久速之皆當其可也,而其所以律天時之意可見矣。由其書之有序《禹貢》述《職方》也,由其行之有居魯而逢掖也,居宋而章甫也,以至用舍行藏之所遇而安也,而其襲水土之意可見矣。若因是以推之,則古先聖王之所以迎日推筴、頒朔授民而其大至禪授放伐各以其時者,皆律天時之事也;其所以體國經野、辨物居方而其廣至昆蟲草木各遂其性者,皆襲水土之事也。使夫子而得邦家也,則亦何慊是哉?大德是敦那化底,小德川流出那敦化底出來。這便如忠恕,忠便是做那恕底,恕便是流出那忠來底;如中和,中便是大德敦化,和便是小德川流。自古亘今,都只是這一箇道理。天髙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而同化,而樂興焉。聖人做出許多文章制度禮樂,都只是這一箇道理做出來。輯略:程子曰:孔子旣知桓魋不能害己,又却微服過宋;舜旣見象之將殺己,而又象憂亦憂象喜亦喜。國祚長短自有命數,人君何用汲汲求治?禹、稷救飢溺者過門不入,非不知飢溺而死者自有命,又却救之如此其急,數者之事,何故如此?須思量到道並行而不相悖處可也。又曰:小德川流大德敦化,只是言孔子川流是日用處,大德是存,主處如俗,言敦本之意。又曰:大德敦化,化育處敦本也,小德川流,日用處也。此言仲尼與天地合德。張子曰:接物是皆小德,統會處便是大德,更須大體上求尋也。吕氏曰:此言仲尼譬天地之大也,其博厚足以任天下,其高明足以冐天下。其化循環而無窮達,消息之理也;其用照監而不已達,晝夜之道也;尊賢容衆嘉善而矜不能,並育而不相害之理也;貴貴尊賢賞功罰罪各當其理,並行而不相悖之義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此小德,所以川流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於天,此大德所以敦化也。一本云:祖述者,推本其意;憲章者,循守其法;川流者,如百川派别;敦化者,如天地一氣。又曰:五行之氣紛錯太虛之中,並行而不相悖也,然一物之感無不具有五行之氣,特多寡不常耳。一人之身亦無不具有五行之德,故百理差殊亦並行而不相悖。游氏曰:中庸之道至仲尼而集大成,故此書之末以仲尼明之。道著堯、舜,故祖述焉,法詳文武,故憲章焉。體元而亨,利物而正,一喜一怒,通四時,夫是之謂律天時;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使五方之民各安其常各成其性,夫是之謂襲水土。上律天時則天道之至教修,下襲水土則地理之異宜全矣。故博厚配地無不持載,髙明配天無不覆幬,變通如四時之錯行,照臨如日月之代明,小以成小,大以成大,動者植者皆裕如也,是謂並育而不相害;或進或止,或久或速,無可無不可,是謂並行而不相悖。動以利物者智也,故曰小德川流;靜以裕物者仁也,故曰大德敦化。言川流,則知敦化者仁之體;言敦化,則知川流者智之用。侯氏曰: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萬物所以並育而不相害也;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道所以並行而不相悖也。 《論語》集編卷六《顔淵》第十二子夏曰:富哉言乎。歎其所包者廣,不止言知。舜有天下,選衆,舉臯陶,不仁者遠矣。湯有天下,選衆,舉伊尹,不仁者遠矣。選,息戀反;陶,音遥;遠如字。伊尹湯之相也,不仁者遠,言人皆化而為仁,不見有不仁者,若其遠去爾。所謂使枉者直也。子夏蓋有以知夫子之兼仁知而言矣。程子曰:聖人之語因人而變化,雖若有淺近者,而其包含無所不盡,觀此章可見矣,非若他人之言,語近則遺遠,語遠則不知近也。尹氏曰:學者之問也,不獨欲聞其説又必欲知其方,不獨欲知其方又必欲為其事。如樊遲之問仁知也,夫子告之盡矣,樊遲未達,故又問焉,而猶未知其何以為之也,及退而問諸子夏,然後有以知之,使其未喻則必將復問矣。既問師又辨諸友,當時學者之務實也如是。愛人知人自相為用,若不論枉與直一例去愛他便不得,大抵為先知了方能愛其所當愛。只此兩句自包上下,此所以為聖人之言。愛人知人是仁智之用,聖人何故但以仁知之用,告樊遲却不告之以仁知之體,蓋尋這用便可以知其體,蓋用即是體中流出也。問云云曰:尋常説仁智,一箇是慈愛,一箇是辨别,各自向一路,惟是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方見得仁智合一處,仁裏面有智,智裏面有仁。南軒曰:原人之性,其愛之理乃仁也,知之理乃智也。仁者視萬物猶一體而况人與我同類乎?故仁者必愛人,然則愛人果可以盡仁乎?以愛人而可以盡仁則不可,而其所以愛人者乃仁之所存也,至問知而諭以知人者,亦猶是爾。 卷七《憲問》第十四子路問君子。子曰:“脩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脩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脩己以安百姓。脩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脩己以敬,夫子之言至矣盡矣,而子路少之,故再以其充積之盛自然及物者告之,無他道也。程子曰:君子脩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唯上下一恭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氣無不和而四靈畢至矣。此體信達順之道,聰明睿知皆由是出,以此事天饗帝。致堂胡氏曰:可願莫如善,敬立則百善從;宜遠莫如邪,敬立則百邪息。故敬也者,存心之要法,檢身之切務也。欲持敬者奈何?曰:君子有言,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如執大圭,如奉槃水,如震霆之在上也,淵谷之在下也,師保之在前也,鬼神之在左右也,是則特敬之道。問:聦明睿知皆由此出,莫是自敬出否?朱子曰:心常恭敬則常光明。問程子云云,曰:敬則自是聦明人之所以,不聦不明者止緣身心惰嫚便昬塞了,敬則虚靜自然通達。因問周子云靜虚則明,明則通,是此意否?曰:意亦相似。又問云云,曰:聦明睿智如何不由敬出,且以一國之君觀之,此心才不虚靜,則姦聲佞辭雜進而不察何以為聦,冶容亂色交蔽而不辨何以為明,睿智皆出心,心既無主則應事接物何由思慮得宜?所以此心常要肅然虚明,然後物不能惑。南軒曰:修己之道不越乎敬,敬之道盡則所為修己者亦無不盡,而所以安人安百姓者皆在其中矣。蓋一篤敬則推之家以及天下者,皆其理也,極其至也,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兆民雖衆,其有不得其所安者乎?是則修己以敬一語,理無不盡者。 卷八《衛靈公》第十五 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與,平聲;夫,音扶。無為而治者,聖人德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為也。獨稱舜者,紹堯之後而又得人以任衆職故,尤不見其有為之跡也。恭己者,聖人敬德之容,既無所為,則人之所見如此而已。 卷十《堯曰》第二十堯曰:咨!爾舜,天之歴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此堯命舜而禪以帝位之辭。咨,嗟歎聲。歴數帝王相繼之次第,猶歳時氣節之先後也。允,信也;中者,無過不及之名。四海之人困窮則君祿亦永絶矣,戒之也。舜亦以命禹。舜後遜位禹,亦以此辭命之,今見《虞書·大禹謨》,比此加詳。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此引《商書·湯誥》之辭,蓋湯既放桀而告諸侯也,與《書》文大同小異,“曰”上當有湯字,“履” 蓋湯名。用玄牡,夏尚黑,未變其禮也。簡,閲也,言桀有罪己不敢赦,而天下賢人皆上帝之臣,己不敢蔽,簡在帝心,惟帝所命。此述其初請命而伐桀之辭也。又言君有罪非民所致,民有罪實君所為,見其厚責己薄責人之意,此其告諸侯之辭也。周有大賚,善人是富。賚,來代反。此以下述武王事賚予也。武王克商大賚於四海,見《周書·武成》篇,此言其所富者皆善人也。《詩·序》云:賚所以鍚予善人。蓋本此。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此《周書·泰誓》之辭。孔氏曰:周,至也,言紂至親雖多,不如周家之多仁人。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權,稱錘也;量,斗斛也。法度禮樂制度皆是也。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興滅繼絶,謂封黄帝、堯、舜夏、商之後;舉逸民,謂釋箕子之囚,復商容之位。三者皆人心之所欲也。

闽南姚斌 发表于 2014-6-25 21:20:10

所重民食喪祭。
《武成》曰:重民五教惟食喪祭。
寛則得衆,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説。
説,音悦。
此武王之事無所見,恐或泛言帝王之道也。楊氏曰:《論語》之書,皆聖人微言,而其徒傳守之,以明斯道者也。故終篇具載堯、舜咨命之言、湯、武誓師之意與夫施諸政事者,以明聖學之所傳者一是而已,所以著明二十篇之大旨也。《孟子》終篇亦歴序堯、舜湯文孔子相承之次,皆此意也。南軒曰:此篇所載帝王之事,孔子之所常言,門人列末章,所以示後世之大法也。黄氏曰:《論語》末篇,歴序堯、舜、禹湯、武王相傳之道而先之以執中,可謂得其要矣。至其下乃泛及賞善罰惡責己恕人,大綱小紀末數末度無不具舉者,蓋帝王之道初無精粗,惟其合天理當人心者,是其所以為道也。所謂執中者,正以其事事物物無適而非中也,是豈空虚無據而可謂之中乎?知此,然後知聖賢相傳之道無非實理,非若老釋空無之謂也。

《孟子》集編
卷三
《公孫丑》章句上
宰我曰:以予觀夫子,賢堯、舜遠矣。
程子曰:語聖則不異,事功則有異。夫子賢堯、舜,語事功也,蓋堯、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萬世,堯、舜之道非得夫子則後世亦何所據哉。又問三代以前只是說中說極,至孔門答問說者便是仁,何也?朱子曰:說中說極,今人多錯會了文義,今未暇詳說,但至孔門仁字,則是列聖相傳,到此方漸次說到親切處耳。夫子之所以賢於堯、舜,亦其一端也。《史記》曰:宰我問五帝之德,子曰予非其人也。又宰我為臨淄大夫,與田常作亂,夷其族,孔子恥之。蘇氏《古史》曰:太史公云云,余以為宰我之賢列於四科,其師友淵源所從来遠矣,雖為不善不至於從叛逆弑君父也,不幸平居有晝寢短丧之過,儒者因遂信之。蓋田常之亂本與闞止爭,闞止亦子我也,田常殺闞止而宰我蒙其恶名,豈不哀哉?且使宰我信與田常之亂,常既殺闞止殺簡公則尚誰族宰我者,事必不然矣。又李斯曰:田常隂取齊國殺宰我於庭,因殺簡公。信如此說,則宰我乃田常之仇,為齊攻田常者,非與常作亂矣。要知闞止亦曰子我,故戰國諸子誤以為宰我,皆不足信也。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
喜其得聞而改之,其勇於自修如此。周子曰:仲由喜聞過,令名無窮焉。今人有過不喜人規,如諱疾而忌醫,寕滅其身而無悟也,噫!程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亦可謂百世之師矣。
禹聞善言則拜。
《書》曰:禹拜昌言,蓋不待有過而能屈己以受天下之善也。
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舍己從人,樂取人以為善。
言舜之所為又有大於禹,與子路者善與人同,公天下之善而不為私也。己未善則無所繫吝,而舍己從人,人有善則不待勉强而取之於己,此善與人同之目也。
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人者。
舜之側微,耕於歴山,陶於河濵,漁於雷澤。“取諸人以為善,是與人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與,猶許也,助也,取彼之善而為之於我,則彼益勸於為善矣,是我助其為善也。能使天下之人皆勸為善,君子之善孰大於此。
此章言聖賢樂善之誠,初無彼此之間,故其在人者有以裕於己,在己者有以及於人。

卷五
《滕文公》章句上
滕文公為世子,將之楚過宋而見孟子。
世子,太子也。
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
道,言也。性者,人所稟天以生之理也,渾然至善,未嘗有惡。人與堯、舜初無少異,但衆人汩私欲而失之,堯、舜則無私欲之蔽而能充其性爾。故孟子與世子言,每道性善而必稱堯、舜以實之,欲其知仁義不假外求,聖人可學而至,而不懈用力也。門人不能悉記其辭,而撮其大旨如此。
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樂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即無往而不善,發不中節然後為不善。故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言吉凶皆先吉而後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後非。“世子自楚反,復見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復,扶又反;夫音扶。時人不知性之本善而以聖賢為不可企及,故世子,孟子之言不能無疑而復來求見,蓋恐别有卑近易行之説也。孟子知之,故但告之如此,以明古今聖愚本同一性,前言已盡,無復有他説也。“成覸謂齊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公明儀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哉?’”覸,古莧反。成覸,人姓名。彼謂聖賢也,有為者亦若是,言人能有為則皆如舜也。公明,姓儀名魯,賢人也。文王我師也,蓋周公之言,公明儀亦以文王為必可師,故誦周公之言而歎其不我欺也。孟子既告世子以道無二致而復引此三言以明之,欲世子篤信力行以師聖賢,不當復求他説也。“今滕,絶長補短將五十里也,猶可以為善國。《書》曰: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瞑,莫甸反;眩,音縣;絶,猶截也;《書》,《商書·説命》篇。瞑眩憒亂,言滕國雖小猶足為治,但恐安卑近不能自克,則不足以去惡而為善也。愚案:孟子之言性善,始見此而詳具《告子》之篇,然默識而旁通之,則七篇之中無非此理,其所以擴前聖之未發而有功聖人之門,程子之言信矣。性善之説,程、朱盡之,其曰性即理也,乃自昔聖賢之所未言,萬世言性之標準也。朱謂七篇之中無非此意者,如言仁義言四端,蓋其大者也。至因齊王之愛牛而勸之以行王政,亦因其性善而引之當道也。
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橫流,氾濫於天下,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穀不登,禽獸偪人,獸蹄鳥跡之道交於中國。堯獨憂之,舉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禹疏九河,瀹濟、漯而注諸海,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後中國可得而食也。當是時也,禹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雖欲耕,得乎?
瀹,音藥;濟,子禮反;漯,佗合反。天下猶未平者,洪荒之世生民之害多矣,聖人迭興,漸次除治,至此尚未盡平也。洪,大也,横流不由其道而散溢妄行也;汜濫,横流之貌;暢茂,長盛也;繁殖,衆多也;五穀,稻黍稷麥菽也;登,成熟也;道,路也;獸蹄鳥跡交於中國,言禽獸多也;敷,布也;益,舜臣名;烈,熾也,禽獸逃匿然後禹得施治水之功;疏,通也,分也;九河,曰徒駭,曰太史,曰馬頬,曰覆釡,曰胡蘇,曰簡,曰潔,曰鉤盤,曰鬲津瀹,亦疏通之意;濟漯,二水名;決排,皆去其壅塞也;汝漢淮泗,亦皆水名也,據《禹貢》及今水路,惟漢水入江耳,汝泗則入淮,而淮自入海,此謂四水皆入於江,記者之誤也。
后稷敎民稼穡,樹藝五穀,五穀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勞之来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
《舜典》帝之咨契曰:百姓不親,五品不遜,女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寛。《春秋傳》亦曰:舜舉八元,使布五教於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孟子所稱即其事也。當舜之時,既命后稷教民稼穡,五穀既熟,有以養民之生矣,養而不教,則民不知義,又何以别於禽獸哉?人之有道,謂其各有秉彛之性也。父子之親,君臣之義,夫婦之别,長幼之序,朋友之信,皆人性所自有,舜之命官敷教,亦因其有而導之耳,非強之以所無也。契,音薛;别,彼列反;長、放皆上聲;勞、来皆去聲。言水土平然後得以教稼穡,衣食足然後得以施教化。后稷,官名。棄為之然,言教民則亦非並耕矣。樹,亦種也;藝,殖也;契,亦舜臣名也;司徒;官名也。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彛之性也,然無教則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聖人設官而教以人倫,亦因其固有者而道之耳。放勲,本史臣賛堯之辭,孟子因以為堯號也。德,猶惠也,堯言勞者勞之,来者来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輔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從而提撕警覺以加惠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蓋命契之辭也。
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夫以百畝之不易為己憂者,農夫也。
易,治也。堯、舜之憂民非事事而憂之也,急先務而已。所以憂民者其大,如此則不惟不暇耕,而亦不必耕矣。
分人以財謂之惠,敎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
為、易,並去聲。分人以財,小惠而已。教人以善雖有愛民之實,然其所及亦有限而難久,惟若堯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乃所謂為天下得人者,而其恩惠廣大,教化無窮矣。此其所以為仁也。
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亦不用耕耳。
與,去聲;則,法也;蕩蕩,廣大之貌;君哉,言盡君道也;巍巍,髙大之貌;不與,猶言不相關,言其不以位為樂也。

卷七
《離婁》章句上
孟子曰: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貟;師曠之聦,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離婁,古之明目者。公輸子名班,魯之巧人也。規所以為貟之器也,矩所以為方之噐也。師曠,晉之樂師,知音者也。六律,截竹為筩,隂陽各六,以節五音之上下,黄鍾、太蔟、姑洗、蕤賔、夷則、無射為陽,大吕、夾鍾、仲吕、林鍾、南吕、應鍾為隂也。五音,宫、商、角、徴、羽也。范氏曰:此言治天下不可無法度。仁政者,治天下之法度也。
今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不可法後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
聞,去聲。仁心,愛人之心也。仁聞者,有愛人之聲聞人也。先王之道,仁政是也。范氏曰:齊宣王不忍一牛之死,以羊易之,可謂有仁心。梁武帝終日一食蔬素,宗廟以麫為犧牲,斷死刑必為之涕泣,天下知其慈仁,可謂有仁聞。然而宣王之時齊國不治,武帝之末江南大亂,其故何哉?有仁心仁聞而不行先王之道故也。
故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
有其心無其政是為徒善,有其政無其心是為徒法。
《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聖人旣竭目力焉,繼之以規矩準繩以為方貟平直,不可勝用也;旣竭耳力焉,繼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勝用也;旣竭心思焉,繼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
此言古之聖人旣竭耳目心思之力,然猶以為未足以徧天下及後世,故制為法度以繼續之,則其用不窮而仁之所被者廣矣。
故曰:為髙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謂智乎?
丘陵本髙,川澤本下,為髙下者因之則用力少而成功多矣。鄒氏曰:自章首至此,論以仁心仁聞行先王之道。
孟子曰:規矩,方貟之至也;聖人,人倫之至也。
規矩盡所以為方貟之理,猶聖人盡所以為人之道。
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
法堯、舜則盡君臣之道而仁矣,不法堯、舜則慢君賊民而不仁矣,二端之外更無他道,出乎此則入乎彼矣,可不謹哉!
暴其民甚則身弑國亡,不甚則身危國削,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
言不仁之禍必至此,可懼之甚也。
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趙氏曰:禮有不孝者三事,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也;家貧親老,不為禄仕,二也;不娶無子,絶先祖祀,三也,三者之中無後為大。
舜不告而娶,為無後也,君子以為猶告也。
為無之為,去聲。舜告焉則不得娶,而終無後矣。告者禮也,不告者權也,猶告言與告同也,蓋權而得中,則不離正矣。范氏曰:天下之道有正有權,正者萬世之常,權者一時之用。常道人皆可守,權非體道者不能用也。蓋權出不得已者也,若父非瞽瞍子非大舜而欲不告而娶,則天下之罪人也。
孟子曰:天下大悦而將歸己,視天下悦而歸己猶草芥也,惟舜為然。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
言舜視天下之歸己如草芥,而惟欲得其親而順之也。得者,曲為承順以得其心之悦,而己順則有以諭之道,心與之一而未始有違,尤人所難也。為人蓋泛言之,為子則愈密矣。
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厎豫,瞽瞍厎豫而天下化,瞽瞍厎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此之謂大孝。
厎,之爾反。瞽瞍,舜父名。厎,致也;豫,悦樂也。瞽瞍至頑,嘗欲殺舜,至是而厎豫焉,《書》所謂不格姦亦允若是也,蓋舜至此而有以順乎親矣。是以天下之為子者,知天下無不可事之親,顧吾所以事之者,未若舜耳,是莫不勉而為孝,至其親亦厎豫焉;則天下之為父者,亦莫不慈,所謂化。子孝父慈,各止其所而無不安其位之意,所謂定也。為法天下可傳後世,非止一身一家之孝而已,此所以為大孝也。李氏曰:舜之所以能使瞽瞍厎豫者,盡事親之道共為子職不見父母之非而已。舜之所值者至難事之親也,然積誠感動猶能使之厎豫,況其不如瞽瞍者乎?故瞽瞍厎豫而天下之為人子者,皆知無不可事之親而各勉為孝,此所謂天下化也。昔羅豫章論此曰:只為天下無不是底父母。陳了翁聞而善之曰:惟如此而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彼臣弑君子弑父者,常始見其有不是處耳。嗚呼!罪己而不非其親者,仁人孝子之心也;怨親而不反諸己者,亂臣賊子之志也。後之事難事之親者,其必以舜為法。

卷八
《離婁》章句下
孟子曰:舜生諸馮,遷負夏,卒鳴條,東夷之人也。
諸馮、負夏、鳴條皆地名,在東方夷服之地。
文王生岐周,卒畢郢,西夷之人也。
岐周,岐山下周舊邑,近畎夷。畢郢,近豐鎬,今有文王墓。
地之相去也千有餘里,世之相後也千有餘歳,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
得志行乎中國,謂舜為天子,文王為方伯,得行其道天下也。符節,以玉為之,篆刻文字而中分之,彼此各藏其半,有故則左右相合以為信也。若合符節,言其同也。
先聖後聖其揆一也。
揆,度也,其揆一者,言度之而其道無不同也。范氏曰:言聖人之生,雖有先後遠近之不同,然其道則一也。南軒曰:先聖後聖,莫非一揆,孟子獨舉舜與文王言之者,蓋其地相去為最遠而世相去為最久故耳。所謂得志行乎中國者,聖人之道化行乎天下,是所謂得志者也。然自今觀之,舜與文王所值之時,周旋父子君臣之際者蓋不同矣,孟子謂若合符節者,何邪?蓋道一而已,其所以一者,天之理也,若夫人為,則萬殊矣。聖人者,純乎天理者也,純乎天理,則其云為注措莫非天之所為,而有二乎哉?故舜之所以事瞽瞍者是文王所以事王季者也,而文王之事紂是舜所以事堯也,文王之憂勤是舜無為而治者也,舜與文王易地則皆然,何者?舜與文王皆天也,使其間有一毫不相似,則不曰若符節之契矣。然舜與文王之所以為天者,則抑有道矣,堯、舜文王生知之聖也,亦必學以成之。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學也;緝熈敬止克宅厥心者,文王之學也。即其生知之聖而學以成之,此其所以為天之無疆也。學者讀此章,當深究所以一者,此有得,則先聖後聖之心可得而識矣。
孟子曰:人之所以異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
幾,希少也;庶,衆也。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為性,同得天地之氣以為形,其不同者,獨人其間得形氣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為少異耳,雖曰少異,然人物之所以分實在此。衆人不知此而去之,則名雖為人,而實無以異禽獸。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戰兢惕厲,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理也。
舜明庶物,察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
物,事物也,明則有以識其理也。人倫說見前篇,察則有以盡其理之詳也。物理固非度外而人倫尤切身,故其知之有詳略之異,在舜則皆生而知之也。由仁義行非行仁義,則仁義已根心而所行皆從此出,非以仁義為羙而後勉强行之,所謂安而行之也,此則聖人之事不待存之而無不存矣。尹氏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聖人也,君子所存存天理也,由仁義行存者能之。舜明庶物,察人倫,明察是見得事事物物之理,無一毫之未盡,所謂仁義者皆不待求之外,此身此心便渾然都是仁義。問:云云若學者,須是行仁義始得。曰:這便如三月不違意也,是平日身常在仁義内即恁地行出,學者身在外且須去求仁義就上行,然又須以由仁義行為準的方得。或言由仁義行,好行仁義便有善利之分。曰:豈不見上有舜字,惟舜便由仁義行,他人須窮理,知其為仁為義從而行之,且如仁者安仁,智者利仁,旣未能安仁,亦須是利仁,利仁豈不是好底知仁之為利而行之?不然,則以人欲為利矣。南軒曰:由仁義行非行仁義者,行仁義猶為二物也,由仁義行則如目視而耳聽手持而足履,無非是矣,若舜者可謂全其所以為人者而無虧欠矣,未至舜皆為未盡也。人之與物相去亦遠矣,而孟子以為幾希者,蓋人物均有一心,然人能存而物不能存,所不同者惟此而已。人類之中有凡民者,亦有是心而不能存,是即禽獸也。惟君子能存之,所以異物耳。若大舜之聖,則明乎物之所以為物,察乎人之所以為人,不待存而自存,蓋存之者猶待用力,舜則身即理理即身,渾然無間,而不待用力,所謂生知安行,從容中道者是也。由仁義行則身與理一,行仁義則身與理二,然未至舜則所以行仁義者正所當勉也,行而久,久而熟,熟而安,則與由而行者,亦豈異哉?
孟子曰:君子所以異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
以仁禮存心,言以是存心而不忘也。“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此仁禮之施。
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恒,胡登反。此仁禮之驗。
有人此,其待我以橫逆,則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無禮也,此物奚宜至哉?
橫,去聲,下同。橫逆,謂强暴不順理也;物,事也。
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禮矣,其橫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
由,與猶同,下放此。忠者盡己之謂,我必不忠,恐所以愛敬人者,有所不盡其心也。
自反而忠矣,其橫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則與禽獸奚擇哉?禽獸又何難焉?
難,去聲。奚擇,何異也;又何難焉,言不足與之校也。
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也。乃若所憂則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天下可傳後世,我由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則亡矣,非仁無為也,非禮無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則君子不患矣。
夫,音扶。鄉人,鄉里之常人也。君子存心不苟,故無後憂。此所謂存心,與存其心不同只是處心。又曰:所以異人,以其處心與人不同。問自反而忠之忠,曰:忠者盡己也,仁禮無一毫不盡。我由未免為鄉人,此便是知恥,知恥則進學不得不勇。南軒曰:其欲如舜者,非慕夫舜之事功也,欲如舜之盡其道為難也。為法天下可傳後世,言舜為人倫之至也。其憂不如舜者,豈但憂之而已哉?求所以則而傚之者惟恐不及也。故曰: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

闽南姚斌 发表于 2014-6-25 21:20:31

儲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以異人乎,孟子曰:何以異人哉?堯、舜與人同耳。
瞷,古莧反。儲子,齊人也;瞷,竊視也。聖人亦人耳,豈有異人哉。

卷十
《萬章》章句下
……堯之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倉廩備以養舜畎畝之中,後舉而加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賢者也。
下女字去聲。能養能舉悦賢之至也,惟堯、舜為能盡之而後世之所當法也。南軒曰:萬章所謂託諸侯,蓋以為士雖不得行其道而託禄諸侯以自養,宜若可也,而孟子以為非禮,以其無是理故也。然周之則可以受周之與賜所以異者,蓋居其國則為其民,君以其飢餓而餽焉,受斯可也;若欲以自託而虗享其禄賜,則義何居乎?名不正,則失其序而不和,故孔子論之至禮樂不興而民無所措手足。君子之禮樂不斯須去身者,其動未嘗不當名正而言順故也。曰不敢者,以其無常職而受賜陷不恭,故不敢也。雖然,此士之所以自處者當然也,在國君之待士則有養賢之禮焉,故舉子思之事以告之。夫子思受繆公之餽者,周之而受之之義也,至餽之之久而僕僕然亟拜,則是徒為餽而已,徒為餽則與養犬馬之道何異?烏有君子而受其犬馬之畜者乎?故及其久也則再拜稽首而不受,蓋繆公雖有悦賢之名,不能舉而用,又不能以禮養之也,賢者其肯處乎?其以禮養者,繼肉是也,蓋不敢以是而數厪之,故使繼之而已。雖然,此及乎養之之禮而未及乎舉之之道也,若堯之舜則尊賢之極而養道之盡也。事之以九男,女之以二女,百官牛羊倉廩備而養之畎畝之中,惟恐不得當其意,一旦舉而加諸上位,如是而後可以謂之王公之尊賢也。孟子毎以堯、舜之事為言者,語道者必稽諸聖人所以示萬世之凖的,蓋聖人人倫之至故也。嗟乎!為士者辭受之際,可不思夫名正而言順者乎?為君者之待士,又何可不深思所以養之之道乎?

卷十二
《告子》章句下
曹交問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有諸?孟子曰:然。
趙氏曰:曹交,曹君之弟也。人皆可以為堯、舜,疑古語,或孟子所嘗言也。
交聞文王十尺,湯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長,食粟而已,如何則可?
曹交問也食粟而已,言無他材能也。
曰:奚有是,亦為之而已矣。有人於此,力不能勝一匹雛,則為無力人矣,今曰舉百鈞則為有力人矣。然則舉烏獲之任,是亦為烏獲而已矣。夫人豈以不勝為患哉?弗為耳。
勝,平聲。匹字本作鴄,鴨也,從省作匹。《禮記》說匹為鶩,是也。烏獲,古之有力人也,能舉移千釣。
徐行後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夫徐行者,豈人所不能哉?所不為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
後,去聲;長,上聲;先,去聲;夫,音扶。陳氏曰:孝弟者,人之良知良能,自然之性也。堯、舜人倫之至,亦率是性而已,豈能加毫末是哉?楊氏曰:堯、舜之道大矣,而所以為之,乃在夫行止疾徐之間,非有甚髙難行之事也。百姓蓋日用而不知耳。
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言舜猶怨慕小弁之怨,不為不孝也。趙氏曰:生之膝下一體而分,喘息呼吸氣通親,當親而疏,怨慕號天,是以小弁之怨,未足為愆也。或問:五十而慕何必舜?武夷胡氏曰:所謂慕者,不變其初心也。初心者,赤子之心也。為舜父母日欲殺舜,與他人父母不同,故獨言舜耳。此一節又當與前章參玩云。又晉獻公將廢太子申生,里克諫不聽,太子曰:吾其廢乎?里克曰:子懼不孝,不懼不得立,修己而不責人,則免難。君子曰:善處父子之間。季武子立其愛子悼子而以長子公鉏為馬正,公鉏愠而不出,閔子馬見之曰:子無然,禍福無門,惟人所召,為人子者患不孝,不患無所敬。共父命何常之有,若能孝敬,富倍季氏可也,姦囘不軌,禍倍下民可也。公鉏然之,敬共朝夕,恪居官次,季孫果喜而厚之。為人子者不幸而處愛憎興廢之間,則里克閔子馬之言,可不念之哉?
孟子曰:不敎民而用之謂之殃民,殃民者不容堯、舜之世。
敎民者,敎之禮義,使知入事父兄,出事長上也。用之,使之戰也。

孟子曰:舜發畎畝之中,傅說舉版築之間,膠鬲舉魚鹽之中,管夷吾舉士,孫叔敖舉海,百里奚舉市。
說,音悦。舜耕歴山,三十登庸。說築傅巖,武丁舉之。膠鬲遭亂鬻販魚鹽,文王舉之。管仲囚士官,桓公舉以相國。孫叔敖隠處海濵,楚莊王舉之為令尹。百里奚事見前篇。
故天將降大任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曾,與增同。降大任使之任大事也,若舜以下是也。空,窮也;乏,絶也;拂,戾也。言使之所為不遂,多背戾也;動心忍性,謂竦動其心,堅忍其性也。然所為性亦指氣稟食色而言耳。程子曰: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

卷十三
《盡心》章句上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遊,其所以異深山之野人者幾希,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
行,去聲。居深山,謂耕歴山時也。蓋聖人之心至虚至明,渾然之中,萬理畢具,一有感觸,則其應甚速而無所不通。非孟子造道之深,不能形容至此也。
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為善者,舜之徒也。
孳孳,勤勉之意,言雖未至聖人,亦是聖人之徒也。
雞鳴而起孳孳為利者,蹠之徒也。
蹠,盜蹠也。
欲知舜與蹠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間也。
程子曰:言間者,謂相去不遠,所爭毫末耳。善與利,公私而已矣,纔出善便以利言也。楊氏曰:舜、蹠之相去遠矣,而其分乃在利善之間而已,是豈可以不謹。然講之不熟,見之不明,未有不以利為義者,又學者所當深察也。或問雞鳴而起,若未接物,如何為善?程子曰:只主敬便是為善。
孟子曰: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
堯、舜天性渾全不假修習,湯、武修身體道以復其性,五霸則假借仁義之名以求濟其貪欲之私耳。
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
惡,平聲;歸,還也;有,實有也。言竊其名以終身而不自知其非真有。或曰:蓋歎世人莫覺其偽者,亦通。舊說久假不歸即為真有,則誤矣。尹氏曰:性之者,與道一也。身之者,履之也,及其成功則一也。五霸則假之而已,是以功烈如彼其卑也。
桃應問曰:舜為天子,臯陶為士,瞽瞍殺人,則如之何?
桃應,孟子弟子也。其意以為舜雖愛父而不可以私害公,皋陶雖執法而不可以刑天子之父,故設此問以觀聖賢用心之所極,非以為真有此事也。
孟子曰:執之而已矣。
言臯陶之心,知有法而已不知有天子之父也。
然則舜不禁與?
與,平聲,桃應問也。
曰夫舜惡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
夫,音扶;惡,平聲。言臯陶之法有所傳受,非所敢私,雖天子之命,亦不得而廢之也。
然則舜如之何?
桃應問也。
曰:舜視棄天下猶棄敝蹝也,竊負而逃,遵海濱而處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
蹝,音徙。訢,與欣同。樂,音洛。蹝,草履也;遵,循也。舜之心知有父而已不知有天下也。孟子嘗言舜視天下猶草芥而惟順父母可以解憂,與此意互相發。此章言為士者但知有法而不知天子父之為尊,為子者但知有父而不知天下之為大,蓋其所以為心者,莫非天理之極人倫之至。學者察此而有得焉,則不待較計論量,而天下無難處之事矣。南軒曰:善發明舜之心者,其惟孟子乎?若以後世利害之見論之,則謂天下方歸戴舜而賴其治,舜乃舍而去之,得無廢已成之業而孤天下之望乎?此不知天理之言也。聖人所以為治者,循天理而已,若汨利害而失天理之所存,則雖舜何以治天下哉?或者以舜竊負為狂,是未之思也。又以為臯陶既執瞽瞍,舜烏得而竊之,是又未之思也。臯陶執瞽瞍,前使舜得以申竊負之義,後乃是天理時中能全夫君臣父子之義者也,微孟子孰能推之。案程子以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為格物致知之一事,然處事之方,不過本之以義理而參之以時與勢而已。湯之以義制事《易》之義,以方外中庸之時中是也,各已散見諸篇,獨此一章,其事乃天下之至難,而聖賢處之曲盡其道,此即處事之大法也。又朱子嘗謂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乃處事之要。學者誠能每事以義為的而權其輕重可否之宜,不雜以世俗利害之私,則庶乎應酬事物有餘裕矣。
孟子曰:知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務也;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
知者之知,並去聲。知者固無不知,然常以所當務者為急,則事無不治而其為知也大矣;仁者固無不愛,然常急親賢則恩無不洽而其為仁也博矣。不能三年之喪,而緦小功之察;放飯流歠,而問無齒決,是之謂不知務。飯,扶晚反;歠,昌悦反。三年之喪,服之重者也,緦麻三月小功,五月服之輕者也。察,致詳也;放飯,大飯;流歠,長歠,不敬之大者也;齒決,齧斷乾肉,不敬之小者也。問講求之意。此章言君子之道,識其全體則心不狹,知所先後則事有序。豐氏曰:智不急先務,雖徧知人之所知,徧能人之所能,徒弊精神而無益天下之治矣。仁不急親賢,雖有仁民愛物之心,小人在位無由下達,聦明日蔽上而惡政日加下,此孟子所謂不知務也。先生因是推言學者亦有當務,如孟子論今樂古樂則與民同樂乃樂之本,學者所當知也,若欲明其聲音節奏,特樂之一事耳。學者須要窮其原本,放得大水下來,則如海潮之至,大船小船莫不浮動,如講學既能其大者,則小小文義自是該通,若只淺處用功,則必不免沈滯之患矣。南軒曰:自身以至天下皆有當務,蓋天下之事未有無先後者。《傳》曰:知所先後,則近道矣,此所以貴乎格物也。雖然,孟子之所喻特言舍大而徇小者,為不知務耳,非謂能三年之喪則緦小功有不足察,無放飯流歠則齒決有不必問也。先後具舉,本末畢貫,此為學者又不可以不知也。

卷十四
《盡心》章句下
孟子曰:舜之飯糗茹草也,若將終身焉;及其為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
飯,上聲;糗,去久反;茹,音汝;袗,之忍反;果,《說文》作婐,鳥果仄。飯,食也;糗,乾糒也;茹,亦食也;袗,畫衣也;二女,堯二女也;果,女侍也。言聖人之心不以貧賤而有慕外,不以富貴而有動中,隨遇而安,無預己所性,分定故也。南軒曰:舜窮通之際,果何有哉?所欲不存,樂天而安命,窮而在下,初無一毫之虧;達而在上,亦無一毫之加,故無適而不自得也。
孟子曰:堯、舜性者也,湯、武反之也。
性者,得全天無所汙壊,不假修為,聖之至也;反之者,修為以復其性而至聖人也。程子曰:性之反之,古未有此語,蓋自孟子發之。吕氏曰:無意而安行,性也,有意利行而至無意,復性者也。堯、舜不失其性,湯、武善反其性,及其成功則一也。
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德之至也。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經德不囘非以干禄也,言語必信非以正行也。
中、為、行,並去聲。細微曲折無不中禮,乃其盛德之至自然而中,而非有意中也。經,常也;囘,曲也。三者亦皆自然而然,非有意而為之也,皆聖人之事,性之之德也。
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
法者,天理之當然者也,君子行之而吉凶禍福有所不計,蓋雖未至自然而已,非有所為而為矣,此反之之事,董子所謂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正此意也。程子曰: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德之至;行法以俟命者,朝聞道夕死可矣之意也。吕氏曰:法由此立,命由此出,聖人也;行法以俟命,君子也。聖人性之,君子所以復其性也。
萬章曰:一鄉皆稱原人焉,無所往而不為原人,孔子以為德之賊,何哉?
原亦謹厚之稱,而孔子以為德之賊,故萬章疑之。
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汙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衆皆悦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德之賊也。
吕侍講曰:言此等之人欲非之則無可舉,欲刺之則無可刺也。流俗者,風俗頽靡如水之下流,衆莫不然也。汙,濁也,非忠信而似忠信,非廉潔而似廉潔。
孟子曰:由堯、舜至湯五百有餘歲,若禹、臯陶則見而知之,若湯則聞而知之。
趙氏曰:五百歲而聖人出,天道之常,然亦有遲速,不能正五百年,故言有餘也。尹氏曰:知謂知其道也。
由湯至文王五百有餘歲,若伊尹、萊朱則見而知之,若文王則聞而知之。
趙氏曰:萊朱,湯賢臣,或曰即仲虺也,為湯左相。
由文王至孔子五百有餘歲,若太公望、散宜生則見而知之,若孔子則聞而知之。
散,素亶反。散氏,宜生名,文王賢臣也。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此,所謂聞而知之也。
由孔子而来至今百有餘歲,去聖人之世若此其未遠也,近聖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
林氏曰:孟子言孔子至今時未遠,鄒魯相去又近,然而已無有見而知之者矣,則五百餘歲之後又豈復有聞而知之者乎?愚案此言,雖若不敢自謂已得其傳,而憂後世遂失其傳,然乃所以自見其有不得辭者,而又以見夫天理民彝不可泯滅,百世之下必將有神會而心得之者耳。故篇終歴序羣聖之統而終之以此,所以明其傳之有在,而又以俟後聖無窮也,其指深哉!有宋元豐八年,河南程顥伯淳卒,潞公文彦博題其墓曰“明道先生”,而其弟頤正叔序之曰:周公没,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傳千載無真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真儒則天下貿貿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滅矣。先生生乎千四百年之後,得不傳之學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辨異端,闢邪說,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世,蓋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然學者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之稱情也哉?南軒曰:道不為古今而有加損,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者耳,苟得其所同然,則雖越宇宙,與親見之何以異哉?愚案:臯陶、伊尹、萊朱、太公望、散宜生,皆與斯道之傳命,攷之《臯陶謨》、《伊訓》、《太甲》、《咸有一德》諸篇,則二人之學至精至粹,其得與羣聖之列也宜哉。萊朱若誠仲虺則固伊尹之亞也,太公望《書》無所見,惟《大戴禮·踐阼》篇武王問道太公望,公奉丹書以入,所陳者敬義仁之道。其所以為文武之師者,亦豈苟哉?後世特以為兵家之祖,蓋未然也。散宜生之名,一見《書》,而傳道之事則無所攷,至獨言文王而不及武王周公,則以父子同道,舉文王則餘在其中故爾。或者遂謂孟子有不取武王之意,豈其然邪?



渝/梁平姚奎 发表于 2014-6-27 02:5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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